情敵

  推盞換杯過後,莫雲白已有些醉了,他已趴在桌子上,不想在動彈。


  桌子周圍正坐著的泥香、黑漢子。


  泥香正喝著酒,黑漢子則是一副笑臉,看來,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莫雲白的臉微微一側,就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站在客棧的門口外。


  是的,他正向內張望。


  “怎麽是他?”


  門口站立的這個年輕男子,莫雲白對他並不感覺到陌生,但他也同樣免不了一聲驚疑。


  “夜寒冬?”


  對,這個人就是夜寒冬。


  泥香、黑漢子順著莫雲白的側臉看去,隻見夜寒冬已站在門下。


  對於這個男人,他們也認識,隻是沒想到他在此刻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裏。


  他就是晌午十分,在西城門下鬧事的人。


  他也是月影軒的軒主。


  此時,他看見了莫雲白、黑漢子、泥香這三個人也在這客棧中,心中頓時喜悅極了。


  直到看到泥香的那一刻,他那死神一樣的臉才露出一絲溫存的笑容。


  不過常年不愛笑的人,如今的這一笑,令他全身的骨頭也正跟著他的笑眼一樣,眨巴眨巴地顫動了起來。


  如此一笑,致使他背上套披的大貂衣也開始在他行走的時候飄動了起來。


  大衣偏偏而飛,他也心動走來。


  夜寒冬看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也就不在門口凝望了,他邁開平時行走慢悠悠的腿兒,開始瘋狂地前行。


  隻是行走的越快,身上的血液也好像沸騰地越厲害,瞧他有致的臉上竟然沁出了絲絲細汗。


  這種感覺很奇妙!

  他也發現了自己的心動,然而為了避免失態和落俗於尷尬的局麵,待自己站立在泥香的身前,才定了定心神。


  他還給泥香恭敬有禮地作了一揖。


  一向不擅給別人問好的人,卻給泥香問好了聲好:“啊!姑娘,你也在此呀,好巧。”


  天氣不熱,氣候不燥,奇怪的事情卻被莫雲白發現了。


  莫雲白醉意盛然,雙眼朦朧站起身來左搖右晃,指著夜寒冬,哈哈笑道:“怎麽了,這天氣很熱嗎?你看你額頭上的汗水,好多,好多!”


  夜寒冬側過臉,瞧了一眼莫雲白,眯眼一笑,一齜牙,忙卷起袖子,在額頭上輕輕擦拭兩下。


  而後,他又故作無所謂,忙相言道:“不是了,初來此城,本以為深秋夜冷,多穿了件衣服,沒想是我想多了,不過這衣服穿多了,總不能在別人姑娘家麵前脫衣失態吧?”


  一聽“脫衣失態”四個字,莫雲白心中一陣失意倍感加強,不過現在想來也隻是哭笑不得,忙不在說話了。


  本來客棧內沒人會注意一個陌生人的形態,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再看夜寒冬。


  夜寒冬麵頰熾熱如火。


  雖然他不願說出真相,但是客棧中的人卻已在議論中說出了真相。


  ——見了漂亮姑娘就不會走路了,哈哈!


  黑漢子袖子一揮,意味深長地歎息,道:“看來啊!又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呀,不過閣下既然鍾意我身邊的女娃子,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以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美女沒有見過,愣是見到我這身邊的這女娃子,則是心動不已,心中燥熱難安?”


  說話的時候,黑漢子還有意無意瞅了泥香一眼。


  聽到這樣的話,先不說夜寒冬會有何反應,就是泥香,她早已雙眉沉下,眼中已有不悅的神情。


  不過,她也知曉黑漢子說的乃是事實,怪隻怪誰讓黑漢子是自己的前輩呢?

  如此,泥香也斷然不能當著客棧內十幾口人,公然對黑漢子出言不敬,但又怕黑漢子酒意上腦,口無遮攔亂說一氣,她忙冷而笑語,道:“前輩可真會說笑,這天氣多變,真是詭異難測,天都曉得這位公子隻是多穿了件大衣服,所以才乏熱,怎麽你就說成了你想的那樣呢?”


  黑漢子乃是個粗人,但是不得不承認他也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被泥香這樣一說,心中也替莫雲白高興起來了。


  高興什麽?

  他知道泥香這是在委婉拒絕和夜寒冬交往。


  ——


  泥香剛才說的話,別人不懂,但對於他這個老江湖,應是見慣了江湖中的兒女情長,此刻最為了解,心中暗暗高興一陣後,立刻宣布了自己的立場。


  他快步走到莫雲白的身邊,對著夜寒冬哈哈笑道:“不過呀,你心中鍾意我身邊的女娃子也沒有用,老漢可以明確告訴你,誰要是和我兄弟搶女人,我可是第一個不答應。”


  夜寒冬是什麽人?


  那可是風流倜儻,聞名江湖的殺手頭目,他想得到的東西,誰也阻止不了。


  本來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殺死黑漢子,但是他沒有。


  在夜寒冬的心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給他發出警告。


  這個警告聲仿佛是在告訴他——人前的這個人縱使有萬般不是、千般錯,他也不該有殺此人的念頭。


  遠來之聲,幽幽如夢。


  這個聲音告訴他殺人的念頭不該有,不過要強的性格卻是夜寒冬唯一的特征。


  這般情形下,他又如何能眼睜睜允許別人搶走自己心愛的女人?

  權衡之下,他生平第一次開始違背自己的心意,情願受些委屈留了下來。


  一個沒有受過委屈的人受了委屈該是一種什麽樣子?

  夜寒冬坐下來,拿起桌子上的酒自斟自飲。


  旁人見他這個模樣,幾乎都是一怔,不待旁人說些什麽,他自己反倒是神情一朗,颯颯笑言:“今日在此相遇,真的感覺和在坐的朋友甚是有緣,來,我們喝喝酒,我們也算認識認識。”


  然而客棧裏的人都站著。


  他們聽見夜寒冬的話,就要坐下相陪,但那黑漢子一把撈起擱在桌子上的鬼斧刀,使勁往地上一戳,“鏗鏘”地一聲,把客棧裏十餘張桌子震動的嘩啦作響。


  客棧內,四角上放著的蠟燭更是大肆地晃動著明亮的燭光。


  如此大的動靜,使得方坐下去的人都又紛紛站起身來了。


  這時候,客棧裏死寂一片,直到那燭光安靜了下來,停止搖晃,夜寒冬才又看了看客棧裏的這些人。


  之後。


  他強力壓抑自己心中對黑漢子的不滿,端起桌子上自己斟好的酒,猛地一口喝了下去。


  “前輩,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心中為情所動,乃謂我所不能定,你若如此生硬,不但讓我喝不好酒,吃不好飯,也讓這客棧內其他人吃不好飯、喝不好酒,你這樣恐怕會惹人不愛呀!”


  夜寒冬的額頭上再一次出現了汗水。


  但是,站在一旁的泥香分明已經看出夜寒冬那雙拳頭,此刻正攥得緊緊實實,以至於他那修長的指甲早已深深的紮進手心的肉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這對泥香來說是一場夢,但她聽了黑漢子的話以後,還是很高興,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確和莫雲白有一世情緣。


  為此,她感到高興。


  泥香道:“前輩,你還是不要和他計較了,我看我們也在這客棧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不如我們走吧。”


  她已經開始擔憂起來了。


  她實在不願看見這間客棧裏瞬間碧血橫流。


  不過,看來是她多心了,因為門外的晚風獵獵刮著,刮著門“咯吱咯吱”作響。


  而這種響聲仿佛是惡鬼在覓食一般。


  隨著夜的深入,夜寒冬的眼睛也開始流露出令人可怕的寒意,隻見他全身上下開始瑟瑟地發抖。


  夜寒冬冷冷笑著,說著不太領情的話:“就是了,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你一個糟老頭子操什麽心,這次我月影軒來這裏,就是來殺人來著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如此張揚的人,誰見了都討厭。


  莫雲白酒意上湧,搖晃著腦袋站起來,高聲厲喝,道:“喂,你這人沒長腦子麽?她在我大哥這裏為你說情,你倒是來勁了,不感激也就算了,怎麽樣,你還要殺人麽?”


  夜寒冬如電的目光忽然如雷電所致,他驚奇地看向莫雲白。


  莫雲白腳步忽然向前躥出,人像是步入雲端,飄搖擺動。


  他一臉憤而不滿地擋在泥香和黑漢子的身前。


  “怎麽了,你要殺我嗎?”


  忽然。


  “哈哈!”


  本來緊緊攥著的拳頭忽然伸展,夜寒冬指著莫雲白,一陣譏誚從牙縫裏傳了出來,道:“好笑,真好笑,像你這樣一個雞飛蛋打的玩意兒,又怎麽能配得上姑娘的絕世容顏,哈哈,本來我聽了前輩對我的警告之聲,是很憤怒,但是看到你這個囧樣,我就不生氣了,像對付你這種身無長處的人,根本不用費神,今天本公子就在此地定下約定,我要和你公平競爭,公平奪取泥香姑娘的芳心。”


  可是事實卻沒有夜寒冬想的那麽輕佻。


  因為接下來,泥香的一句話足以讓他傷心難過好幾天,或者好幾年。


  見莫雲白被夜寒冬嘲笑,泥香心中大有不悅,她忽然有想氣死人的衝動,說道:“除了莫大哥,我不會愛上任何人,公子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哈哈!”


  這個時候,夜寒冬真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掉了,怎麽可能聽到這樣不切實際的言語?

  “就他?姑娘,常言道,好酒交知己,美女配英雄,你如此傾城絕代,本領又如那海際驚鴻,怎麽會甘心愛上這麽一個臭小子?”


  泥香毫不猶豫:“我願意,那又如何?”


  不過,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更如九天之水天上來,夜寒冬應該是很愛她,所以還是不信,依然會懷疑自己的耳朵八成是聽到了謊言。


  所以,他心中大有懷疑不淺,道:“我不信!”


  月影軒的軒主一向都是快人快語,怎麽今日竟會如此難纏?


  難道往日江湖門收集到他的情報,都不準確嗎?

  不過,泥香轉念又想:無論是夢非夢,但是愛無相對,既然不愛他,就應該及時斬斷,以免留下禍端。


  然而。


  黑漢子摸了一把大胡子,不耐其煩,道:“小姑娘,別跟他廢話了,他敢在此大言不慚,今日就讓我這個粗漢子來教訓教訓他,也好給他長個記性。”


  話語完,不等音落定,他撈著手中的鬼斧刀,身形“呼”地躍起,手裏的刀就要晴空劈下,但他的腳尖像是被藤蔓纏住,立在地麵,忽然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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