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酒醒之時,便是末日。
陸長庚兩目鎮定直視她的眸,語氣沉悶,“癡人說夢!”
莫澤恩嘶啞得有些無力,眼淚不爭氣地直淌,“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娶我!”
“那你要去問你父皇!”陸長庚已全身抽疼卻毫無放棄之意,一聲撕響,她的外衫已緩緩落在塌旁。
“放開我!陸長庚!”莫澤恩無力撕喊著,兩手憤然撕抵著他的胸口。
陸長庚一手擒住莫澤恩緊按在塌上,一時動作,背上傷口似再度裂開,貼身衣物也似浸濕,全身陣陣生疼直擊入耳。
“……”陸長庚沉吟一聲,眼前一黑,沉沉倒在莫澤恩身前便再無了響動……
“……”莫澤恩身軀一顫,凝滯了半晌。
“陸長庚?”莫澤恩低聲喚著他的名,他卻再無反應。
莫澤恩訕訕側過臉確認了此人再無威脅,才慌亂推開了他。
陸長庚軟綿無力地歪過頭,兩目緊閉。麵上掛著瑩瑩汗珠,毫無血色。
莫澤恩生生吞下惶懼,微顫著指尖探了探他的鼻息,隻覺他的氣息弱得似要間斷。
莫澤恩沉沉呼吸了幾聲,抬手扯上滑落的衣裳,正欲張口大喊,低眉間望見此人虛弱模樣,心中邪念瞬起——
望著陸長庚凝滯之際腦中陣陣閃過方才畫麵,瞳孔驟然一縮。
“是你屢屢羞辱我,莫怪我無情!”
莫澤恩顫著兩手緩緩伸至他的喉下,隨著眸色愈發猙獰,指尖也愈發著力。
“公主!公主!”周嬤嬤聽到了莫澤恩的嘶喊,匆匆尋了人前來扣門。
“侯爺,您千萬別再犯糊塗了!快放開公主!”
“侯爺,快開門啊!”
“……”
眾丫鬟在外頭紛紛乞求。
莫澤恩心裏一驚,惶恐收了手,望著外間似要衝開的門愈發驚懼。
莫澤恩稍頓了頓,待迅速理清思緒,便下床拾起衣裳胡亂塞入櫃中,又重拉扯了件外衫穿上了,匆匆扶了扶發髻前去開了房門。
“公主,您…您沒事罷!”周嬤嬤急切扯著莫澤恩的手問道。
莫澤恩雖笨,總不至於同眾下人說自己險些**之事。
隻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兩眼,確認了他仍處於昏睡狀態,便裝出一副輕鬆模樣,對身後眾婢女道:“沒事…方…方才我倆鬧著玩呢,你們忙去罷。”
身後眾婢女福了福身便低眉退下了。
莫澤恩輕捂著胸口沉沉吐了兩口氣,待眾人散下便對周嬤嬤急切道:“快去請郎中先生,方才不知手腳輕重,陸候的傷怕是又裂開了!”
周嬤嬤吃了一驚,微抬眼往裏間探了探,確見陸長庚正歪在床榻之上。福了福身便也匆匆而去。
莫澤恩強裝鎮定地坐上了軟榻,手裏卻不住地胡亂絞著絲帕。
郎中背著藥箱匆匆而來,一來便吩咐下人給陸長庚換了身幹淨的寢衣。
莫澤恩不敢看他,隻靜坐在外間軟榻,時而往裏瞟上兩眼。
血跡斑斑的寢衣盈盈從莫澤恩眼前送過,莫澤恩嚇得不輕,直垂著頭斂眸,手肘撐桌指尖輕按著額間才略得以疏解。
待郎中替陸長庚重新上了創傷藥,才又安排了軟架將他挪去了他的房間。
輕舟招呼著家丁緩緩行去。
郎中則特意留了稍刻,待眾人散去,便開始同莫澤恩交待“近日不可行房、不可操勞”之類的話。
莫澤恩:“……”
分明就是他來找茬,如今鬧得倒似自己主動勾搭了。
莫澤恩無奈地應著,郎中出門前還特打發了些銀錢給他。
此時莫澤恩的房內雖已空蕩,卻充斥著滿是血腥之氣。
周嬤嬤懂事地點了熏香,房內腥氣才略淡了些……
待陸長庚再次醒來已是夜半。
房內隻輕舟作陪,靜撐在桌前沉沉欲睡。
陸長庚撐著正欲起身,怎奈全身疼痛蝕骨,雙臂一軟身子再沉沉墜下……
一時剜心刺魂,陸長庚不住低吟了兩聲,兩手靜靜握拳,雙臂再度現出根根青筋。
措手間輕舟恍然回過神來,抬眼望去,此時陸長庚正眉間緊鎖、五官微獰,便匆忙端著茶杯輕步送至他唇前,“這是長公主送來的老參茶,來,喝兩口提些氣。”
陸長庚微微搖頭,“水。”
輕舟又匆忙轉身換了杯溫水。
“對外就說莫澤恩病了,想辦法不許她出房門半步。”陸長庚字句無力。
輕舟輕聲應下,將茶杯靜至他唇下。
陸長庚艱難飲下兩口,絲絲暖意遊入空蕩胸間,卻遠觸不及最心底的那抹涼薄。
斂眸,房內再是一方沉靜。
輕舟轉身置下了茶杯,自責道:“早知您這樣瘋魔,今兒我就不該提!”
陸長庚腮邊咬肌微顫,默聲,靜氣。
輕舟凝滯了稍刻,瞧著眼前頹然又覺著實不忍。
沉歎一聲,遲疑道:“說句不敬的話,您既然這麽在乎古少主,當初又何苦非要滅了赤淩。若是留在赤淩…總比現在折磨得好。”
陸長庚唇角微顫,鼻翼一張一翕,喉間哽咽,磁聲微啞,“我同她十年情分。她以為勝過了一切,甘願同我盡享世間歡愉與繁蕪。而我卻步步算計,隻當她是歲月靜好裏的一壺烈酒。酒醒之時,便是末日。”
兩行苦淚從他眼角徐徐滑下,聲音微顫,“是我負了她,我以為…於我而言,她隻是棋子。我更以為,我能控製得了我的心。直至屠城、赤淩漫天狼煙之時,我瘋魔了四下追尋才知她早已成了我的魂,一個人…怎麽能失了他的魂……”
“是我虧欠了她,可她卻再也不能知道了。或許,哪怕知道了也不會再原諒我。”陸長庚愈發無力,緩緩垂頭埋進了枕中,雄厚肩膀微微發顫。
輕舟道:“可她已經死了,事已至此,侯爺再自責也毫無用處。倒不如放眼往前看,負了她,便別再負了自己的一生。”
“不。”陸長庚緩緩抬起臉來,深眸似柔似貪,“江予初是天神賜予,我要將此生的虧欠都賦予她,她便是君堯的替身。”
輕舟沉歎了歎,“可如今她是璟王妃……”
陸長庚兩目涼然,“那又如何,成了婚尚有和離的,和離不成還有休妻。”
輕舟擔憂道:“…可…外人皆道璟王惜她如命,怎麽舍得和離休妻。”
“那便喪夫罷。”陸長庚此言淡然得如同一句“你去倒杯茶來”,麵色平靜得如無風湖麵。
輕舟靜佇於一旁,不再接茬。
陸長庚眼角眉梢盡留憾惜,沉下氣息,靜靜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