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情差一籌
斜陽西下,馬蹄“噠噠”幾聲停下,江懷信拉下韁繩利落翻身下馬,夏芒攙著莫辭下了馬車。
莫學恩笑意盈盈跑來,聲音清脆得如同輕快鈴鐺,“懷宇哥哥!”
江懷信眼下掠過幾分溫意,緩緩往前迎了兩步。
莫學恩瞧清了他麵上的疤才知認錯了人,喜色瞬散,沒好氣道:“江閻王,懷宇哥哥呢!”
“學恩,不得無禮!”莫辭低沉嗬斥。
江懷信眼下柔色漸無,淡然道:“在後頭。”
語方落音,江懷宇的馬兒也行至府門。
莫學恩再度掛滿笑顏,三兩步奔至江懷宇身前,“你來啦,懷宇哥哥!”
江懷宇滯了稍刻,麵上笑意多少有些勉強,“二公主怎麽也在。”
莫學恩徑自挽上了他胳膊,笑道:“我是來看皇嬸的,聽說你要來,便留著一齊用晚膳了!”
“別鬧,糕點擠壞了。”江懷宇客氣笑著緩緩推開了莫學恩的手,揚了揚手中包裹物。
莫學恩撅了撅小嘴,委屈道:“我瞧著你高興嘛。”
江懷宇不看她,徑自上了石階,“我又不值錢,瞧著我有什麽好高興的。”
莫學恩:“……”
池昭攙著江予初走了來,江予初微笑道,“酒菜已置辦妥帖了,進去再說罷。”
莫辭上前接過江予初的手,“外頭風大,你出來做什麽。”
池昭懂事地躲了兩步。
江懷宇順勢迎上前來,眼下是溫和笑意,“你怎麽也來了。”
池昭微笑了笑,“我同二公主一齊來的。”
“有心了。”江懷宇兩目柔柔環著池昭,似要旁若無人地將所有柔情盡數獨予她一人。
莫學恩冷哼一聲,上前挽上池昭的臂擠開了江懷宇,“既然裏頭置辦妥帖了,那進去罷!”
江懷宇:“……”
江懷信收了眸光又是一副冷峻麵孔,同眾人一齊入了府門。
“來,老規矩,服藥之後給三姑娘備一顆桂花糖。”江懷宇將手中包裹交給了飛絮。
飛絮收好緩緩退下。
幾人各自落了座,莫辭也交待了聲,“去把鹿血酒拿來,上次瞧著兩位舅兄吃得慣。”
莫學恩兩目懵懂地望著下人送來的酒壺,又眼睜睜瞧著江懷信、江懷宇兩人喝得十分痛快。
眉間愈發來了興致,“我從未喝過鹿血酒,給我也試試!”
江懷信側目略掃過一眼,不作答靜飲下一盞酒。
江懷宇怕她又鬧騰,便示意下人替她斟滿了一杯。
“這顏色真好看。”望著似朝霞般的酒,莫學恩捧著酒盞看得發癡。
“你不能喝。”江懷信麵色陰沉置下指中酒盞,抬手緩緩壓下了莫學恩的臂,威厲目光直逼她的臉。
笑意瞬間凝滯於莫學恩麵上,委屈道:“我是能飲酒的!”
江懷信徑自奪下她手裏酒盞,反手倒在地下,全程垂著眼簾不看她,隻沉沉道:“飲酒可以,這酒不行。”
莫學恩吃了一驚,微怒道:“江閻王,你竟敢管起我來了!”
“一杯…怕也無礙罷……”江懷宇好生尷尬,在一旁訕訕道。
江懷信抬眸沉沉一懾,目中威嚴不容一絲商議,“要不給池昭姑娘斟下一杯?”
江懷宇:“……”
池昭:“……”
江予初自知鹿血酒性烈,若非海量是輕易碰不得的。
餘光靜掃,拾起莫辭手邊的酒壺送去了莫澤恩的案幾,“大哥說得對,你還是吃旁的罷。”
莫辭低眉淺笑了笑。
江予初不曾留意莫辭的笑意,落了座便靜靜吃起菜來。
莫辭往她耳邊湊了湊,低語,“近日王妃為何總這般撩撥我。”
江予初吃了一驚,“我何時就撩撥你了?”
莫辭緩緩推開手邊酒盞,淺笑道,“其實我是能喝酒的,王妃不必擔心。”
江予初:“……”
“飲酒傷身。”江予初順勢將自己手邊的甜糕置上了他的小桌。
莫辭麵上笑意更甚兩分,“既是王妃交待,又把最愛的糕點都給了我,依你便是。”
“……”江予初嫌惡地白了一眼便靜靜收回了眸光。
莫學恩往江懷信剜了一眼,氣鼓鼓斟滿飲下兩杯清酒。
江懷信餘光靜掃過她的臉,抓起酒盞飲下之際眉眼漸舒展。
風如疾緩緩從廳門行過,暗自使下一個“已辦妥”的眼色。
江予初會意,目光靜靜掃過眾人,見絲毫沒有提及陸長庚的跡象,便試探道:“今日之事如何了?”
莫辭手中銀筷忽頓,輕咳一聲,“先吃飯,晚些時候我再同你說。”
江懷宇無隱瞞之意,低眉間掠過幾分歉意,“輕舟認下所有罪名入了獄,陸長庚…禦下不嚴隻罰了禁足十日。”
江予初早已猜著是這結果,未免生疑又故作吃驚,定定凝滯。
江懷宇冷笑兩聲,“你也別怕,區區一個輕舟,你哥我有的是法子撬開他的嘴!”
江予初應下一聲,兩目試探掃過江懷宇的臉,“如此甚好…隻是不知陸長庚會不會殺人滅口呢。”
“他敢!”江懷宇指中酒盞重落於案幾,眼下沉沉,“刑部大牢豈是他能輕易左右!”
池昭兩目鎮定掃過眾人,靜靜道:“其實…他若是真去殺人滅口倒是好事。”
平日柔情似水的池昭這般語出驚人,倒讓江懷宇吃了一驚,指中酒盞凝滯半空,兩目不可置信望著她。
江予初緩緩垂眸,心下不禁暗笑一聲——
池昭戳中了她想說卻不能說的話。
“我的意思是…越要遮掩就越是有鬼。”池昭意識自己語落過重,緩緩收下了眸光。
江懷宇笑著搖了搖頭。
“什麽遮掩…我就從不遮掩……”這一時沒看住,莫學恩這家夥也不知喝了多少,小臉紅撲撲的似天邊朝霞。
江懷信蹙了蹙眉,伸手正欲奪去她指中酒盞。
莫學恩癡癡笑著躲過,兩目沉沉盯著江懷信,“真奇怪,江閻王你晃什麽!”
江懷信躲去眸光,低沉道:“你喝多了!”
“我能喝著呢!”莫學恩咯咯笑了兩聲,抓著酒盞踉蹌著起身。
江懷信抬手壓下酒盞,“別喝了!”
“你很關心我?”莫學恩歪著頭望著江懷信凝滯了半晌,愈發凝滯,神色愈發癡呆。
江懷信怔了怔,僵凝地收了手,兩目靜望案幾不作應答。
莫學恩緩緩上前兩步,兩目癡癡直望著江懷信的無疤側臉。
江懷信靜靜斂眸,側頰咬肌輕鼓。
莫學恩癡笑一聲,抬手輕輕撫過,眸中是觸不可得的微澀情愫。
江懷信緩緩抬眸,餘光靜靜落於莫學恩鞋尖,終是不敢抬眼相看。
指尖緩緩滑下,莫學恩麵上笑意漸凝,目中愈發苦澀,喉間微疼,“青絲寸繞藏心尖,對影成雙甚相閑。”
指尖落下肩頭瞬時,江懷信一掌接下,眼簾微沉不敢看她。
手臂微顫,著力又怕傷了她,鬆了又怕她清醒之際恍然收回。
江予初靜靜望著這兩人,隻覺心下苦沉——
一個暗下隱忍,一個錯當他人。
於殘敗不堪之前,誰又不曾有過癡情。
“這是你的詩。”莫辭麵色陰沉靜靜望著江予初,目下似含了幾分薄怒,“閨閣所做。”
江予初木然回過頭來,尷尬笑了笑,“是嗎。”
莫辭輕哼一聲,挪開眸光,喉結緩緩沉下,似正咽下心中怒怨。
江予初蹙了蹙眉,心下暗想,不過一句思怨詩,就算是江予初所做,你又這般莫名其妙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