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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塵埃落定

  話說東院。


  江懷信被送回來的時候,身上倒不見多少傷、身上的毒素也得以控製,但那雙手已被折騰得沒了樣子。


  ——十指被拔光了指甲,血淋淋的黏成了一片。


  細細一看,指尖上頭竟還有好多些小孔。


  俗話說十指連心。


  也不知他這兩日是受了何等的非人折磨。


  想是怕嚇著妹妹,府裏郎中替他清洗包紮時,他疼得幾近昏厥,卻愣是不肯喊出半聲。


  待包紮妥帖,江予初很貼心地喂他吃了湯藥,又親自伺候他漱口、替他擦汗。


  望見他那腫得像蘿卜的手指,禁不住問了聲:“可好些了?”


  話剛落音不免覺著好生多餘。


  又是中毒、又是錐心之痛,分明是鬼門關走了一遭,撿回了條性命已是幸事,哪裏這麽快就能見好。


  加之,依他的性子,得到的怕也隻是一句唬人的話。


  果真,江懷信扯了扯毫無血色的唇極力地展了個笑:“不疼了。”


  字字虛浮。


  聽得江予初心一疼,緩緩偏開了臉。


  “這些小傷隻是瞧著嚇人,其實,還不及往日沙場的半分。”


  江懷信怕她傷心又添補了聲。


  江予初輕輕搖頭,“為著我,又是擾了二哥大好的喜日子,又是害得大哥幾乎丟了性命。


  如今,連父親乃至江家都受了牽連,我實在是心中不安。”


  江懷信笑道:“都是自家人,平白無故地說這些做什麽。看你,自己一臉病色,倒有心思來關切我。”


  江予初跟著輕笑了聲:“大哥身邊又沒個可心的人兒,若是有個大嫂,我倒也是該避避嫌。”


  江懷信滯了滯。


  “…你個丫頭片子,如今倒是漲了膽子,敢來開我玩笑了。”


  江懷信笑了兩聲愈發無力起來。


  “旁人都說將門虎女,隻是大哥從前忙於軍務,沒空搭理我罷了。”


  江予初笑著給他添了個軟枕。


  “聊什麽這麽開心呢。”


  承國公見兒女都醒了,還能有說有笑的,這一路緊繃的心弦終是鬆下不少。


  “父親回來了。”


  江予初微微屈膝,直起身望見同他並行的莫辭時,眼梢淺笑分明是凝滯了微刻。


  看得他心底微微一顫。


  是為著今兒敲暈她,同自己置氣。


  還是為著擔心自己安危。


  他不知。


  ——但,早些時辰自己說要認罪之時,她那般反應,又口口聲聲說願意同自己重新開始。


  且當它是後者罷。


  “我這多有不便,就,不下床了。”


  莫辭默默看了她好一陣才被江懷信那一聲強行拉回了心神和目光。


  “大舅兄客氣了。”莫辭笑道。


  幾人默了一陣。


  莫辭緩緩抬手,平舉齊肩,拱手,深深作揖:“大舅兄舍命相護之情,小王謹記。”


  那一身恭謙姿態驚得江懷信掀了褥子就要下榻,“殿下這是做什麽。”


  莫辭道:“此次是大舅兄替我遭的罪,當受小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江懷信本想親手扶他起身,望見那滿手的紗布又怔怔退了半步。


  “木槿,快、快叫殿下起來。”


  “起來罷。”


  江予初上前攙扶時正好望見了他下頜那兩指三兩寸長的抓痕,深紅爛肉,刺得她心頭一緊。


  “你、你受傷了?”


  “小傷,無礙的。”


  莫辭急急攏了攏外袍,想要盡可能地遮去一些。


  “這裏正好有些創傷藥,我給你上點藥罷。”江予初說著就要拉著他去外間上藥。


  “不急。”


  莫辭趁勢撈上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生恐她再逃開。


  他們說的那些,倒惹得承國公雲裏霧裏:“你們在說什麽,什麽舍命相護,替誰遭罪?”


  江懷信深深看了莫辭一眼,把他所知的真相同承國公說了一遍。


  大抵就是,那夜是莫辭去救了江予初,而自己為了護著他,也是為了護住妹妹的名聲才肯認了罪。


  不承想陸長庚莫名的消失了,而陛下是為了尋兵符才動了刑。


  “既是你去救了木槿,那陸長庚為何一口咬定是她兄長去的?”


  承國公狐疑地問道。


  如今莫辭保得一命,自然是想接江予初回去的,在來的路上便已想好了應答說辭:


  “那夜我怕引來些沒必要的麻煩,是叫暗衛蒙麵去的。”


  見江予初沒有多話,江家父子便也信了。


  後來的事情,在承國公的視覺裏,便是陸長庚膽大包天挾持了莫辭。


  而莫澤恩趁便是著江家失勢,買通了刑部大牢送餐的那小廝給那幾兄弟下藥。


  最終,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對歹毒夫婦終是落得雙雙就死的下場。


  承國公原本以為莫辭是趁著江家敗落才要退回自家姑娘,方才宮門人多眼雜的也不好發作詳問。


  現下結合著想來,加之自家姑娘又不曾道出半句有關他的不是,便也信了他或許是另有苦衷。


  瞧著天色晚了,承國公還特安排了一行護衛送他們回府。


  “還在為今日的事情置氣嗎?”


  見她自出了承國公府就一直是悶悶不樂的,莫辭隻當她是為著陸長庚的死。


  但有些事情總得說個清楚,思來想去,他終是忍不住試探了聲。


  江予初輕輕搖頭。


  “那是怎麽了,不舒服嗎?”莫辭又試探道。


  夜色如墨,描摹著她這兩日疾速凹陷的臉頰輪廓。


  不帶半分暖意祥和。


  “你想知道嗎?”


  於那片死寂之中,江予初終是緩緩抬眸迎上了他灼熱的關切目光。


  看得他心一顫。


  ——是怕她說了實話,擾了自己做了不過半日的夢。


  “你說,我聽著。”


  莫辭眼底的光暗了兩分,唇角浮笑一絲不退,卻是開始轉而僵凝。


  江予初道:“我就問一事,你如實回答。”


  “好。”


  “我大哥中毒,究竟是莫澤恩,還是你動的手腳?”


  莫辭心一沉。


  她那靜得有些攏了冷霧的眼看得他心底陣陣發虛。


  半晌。


  他有意將眸光一收:“在你眼裏,終是不肯信我。”


  “我、我隻是覺著,一切太巧合…”


  江予初顫顫斂了眸,像是對他的歉意。


  “不是巧合。”


  默了好一陣,莫辭控住思緒輕籲了口氣,隨手搭上她的腕。


  ——有些事,得塵埃落定。


  “陸長庚是為了還你餘生周全甘願赴死。我到了國公府門才知道,他是有意挾持我威脅你父親,好替我脫罪,替江家脫罪。”


  他能感覺到那人指尖微微一顫,不過瞬息,她又將所有情緒穩穩控下。


  似乎隻當一切皆是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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