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選她還是選它
火光輕漾,晻曀一片。
江予初在一片燒毀過的廢墟處醒來,周處腥氣籠罩。
幾聲詭異至極的悉索微動,率先入目的身前那隻小籠,裏頭盡是瘋狂吐信子的毒蛇。
“醒了。”
她還沒來得及去深究太多,雲蹤便事先開了口。
扔下血跡斑斑的麻布,提著寒光劍刃悠然自得地往她堪堪迎來。
江予初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兩隻手腕卻被死死捆住,這才知道竟是被縛了手腳鎖在足足一丈高的大鐵籠裏。
江予初極力穩住心神打量了一番,籠子的兩處鎖顯然是取一舍一的精密機關。
若是開門救她,懸掛著的小竹筒就會掉進毒蛇籠裏。
若先取了竹筒,關著毒蛇的小鎖便會打開,後果可想而知。
“怎麽,還沒醒過神?”雲蹤身形嶄嶄地站在她身前,以居高臨下的姿勢睥睨著她。
“也好,咱們先來點好玩的餐前小菜。”雲蹤冷冷笑了聲,有意用劍尖挑了挑蛇籠的鎖頭。
毒蛇瞬間如惡狼撲食般,糾纏著去啄突如其來的異響。
一雙雙陰寒凜凜的眼直盯著她,爭前恐後地朝她吐著紅的黑的信子。
她自幼上山打獵,即便是猛虎惡狼都斬殺過,對於這蛇,她是不怕的。
隻略略看了一眼便道:“要殺要剮,來就是,何必故作玄虛。”
雲蹤就笑:“不愧是能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這境況還能這般泰然自若。”
“主人生前最看重有膽識之人,像你,說不定還真能叫主人高看一眼。可惜,…你阻了路,連最後的作用也沒發揮到點子上。”
雲蹤冷笑著,目光隨著劍尖從她的腳踝緩緩上移。
寒光掃上她明玉下頜時,他眼光顯然添了些狠意。
“從前的公子運籌帷幄,是何其果敢。如今,卻是為了你六親不認,殘害同袍,趕盡殺絕。
主人被一劍穿心,死不瞑目。
上下幾十上百的死士暗線,一夜之間全遭滅門。
我從狼群虎窩奪得一命,靠著生肉飲血才能苟活至今,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啊,璟王妃。”
江予初往他粗略睥睨一眼,“這又是什麽伎倆,又想來一出苦肉計,換我心軟回頭嗎?”
“伎倆?你倒是告訴我,什麽伎倆值得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親舅舅。
什麽伎倆讓他這般絕心,竟親手將所有布局暗線毀於一旦,難道不是因為你嗎?”
聽到這話,江予初倒想起上月他確實有一夜未歸,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匆匆回房,而且確實是一身的血腥氣。
隻是當時有意冷著他,沒等他解釋完就打斷了後話。
當天午後,他和王知牧商議了些什麽,他就說想要帶她走。
後來沒得到確信,他便加嚴了防守,直到頭些日才略略有所鬆緩。
如今想來…
江予初將思緒一收,隻冷言道::“不過是狗咬狗骨,自相殘殺,何苦扯出這麽些是是非非。”
雲蹤怔了一下。
然後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為了你,他可是連自個兒性命都不要了,甘願日日受著蠱蟲折磨,我還當是好多的美夢嬌娘。…到頭來,竟是被自個兒算計了一場。”
一字一句如同驚天響雷在她腦中徒然炸開。
這才知道他近日發病的原因,及那支鎖在蛇籠上的小竹筒的意義。
半年已逝,永夜那身血痕爛肉仍在她腦中,記憶猶新。
當初莫辭能隨時拿出解蠱蟲,如今卻隻能默自受著殘害,聰明如她,自然是能猜到他體內的蠱蟲非同一般。
也能猜到,或許這比永夜體內的更為激猛折磨。
“早知道他這麽離不開你,當初就該把蠱蟲放進你身上。既能叫他進退有度,主人也不至枉死。”
江予初原本泛起的幾分憐憫波動,聽他這話又盡數壓了回去。
動則就以軟肋威脅拿捏,可不正是莫辭的風格。
真不愧是一門出來的人,連手段都是別無二致的無恥!
“不過,如今也不算太晚。”
雲蹤抬起劍尖抵上她的肩,兀自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是他親手毀了大計,毀了主人平生夙願。
他不是在意你嗎,為了你,權位富貴,眾叛親離也毫無顧忌嗎?
我這就看看,他究竟能耐幾何。
看看他親眼見著至寶執念被毀又是什麽滋味。”
雲蹤目光愈發凝重,眼見劍尖緩緩插進她薄肩,暈出一片狼狽猩紅方覺兩分快意。
他陰沉凜凜地望著她,等她嘶喊出聲,等她求饒。
卻隻見她眼光半黯,下意識地攥了拳。
“疼就喊出來,忍著做甚!”一聲不悅低喝,劍尖又驀的送了些許。
血流瞬間染透了外衣,滴滴答答落在地下,惹得那些毒蛇徒然激狂起來。
她隻極力咬緊貝齒,攥著拳頭,饒是指骨陣陣白青,掌心被指甲鉗出鮮血也克製著不嘶出半聲。
雲蹤盯著她。
執著劍在她傷處輕輕一攪。
她不受力地軟癱下來,卻是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任掌心裏的鮮血堪堪染了袖口。
“是個硬骨頭。”雲蹤收了劍,在她身前緩緩蹲下平視著她,眼底是顯然不能善了的暴戾。
忍是嗎。
那且看看能忍得住嗎。
“我倒要看看,究竟硬到幾時。”雲蹤捏上她的肩,拇指順著那道傷口深處猛地一掐。
如同電流激起她身一顫,終是扛不住喊出了聲。
隨即而來的便是莫辭的驚措喚聲。
兩人來不及去深究他墜崖劫後餘生的緣由,隻尤為急切地望他手裏的江予初。
“來得還挺快。”
雲蹤滿足地笑了聲,鬆開她後不徐不疾地擦了手上血痕,任由她沒了支撐軟癱在地下。
江予初顯然是沒了半分氣力。
半俯在地下,輕顫右肩鮮紅一片,麵無人色,狼狽至極。
“主人說得沒錯,棋子,就該有棋子的去處。”
說完把帕子隨手丟進蛇籠裏,而那些毒蛇竟爭先恐後地撕扯起上頭的猩血來。
莫辭往前踉蹌了兩步,卻見雲蹤執劍指向了江予初,“再往前半步!”
“…所有的事與她無關,你放開她。你要什麽,有什麽愁怨,我在這裏,我一力承擔。”
莫辭極力穩住思緒,將每句話、每分神色的內裏驚濤都盡可能地壓抑著,以免一個不慎觸了他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