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他極有可能被人綁架!
於是,陳子峰就扳著手指說:“頭一個,是雲南路447號,四馬路的路口,這是一棟二層小樓。樓下是一家小醫院,好像叫什麽‘生黎醫院’。樓上是一家書畫店,叫‘福興字莊’。我曾經發現有共嫌疑分子進出這棟小樓。其次,是薩坡賽路264號,這是一棟座西朝東的三層樓房,房東是一個有中共嫌疑的演員,姓藍。我懷疑這裏也是一個共的聯絡點。還有一處,在福煦路多福裏,那一片有點大,具體位置不清楚,需要慢慢觀察。另外,貝勒路148號也很可疑。這也是一棟三層樓,樓裏的人很多。共的嫌疑人住在哪個房間,也不清楚。”
喬豔芳在小本子上寫下這幾個地址。
蕭安城不用記,他的記憶非常好。他在考慮,如何把這些情況通知老龍。
喬豔芳撇著嘴說:“地點倒是不少,但我們的人手太少了。安城和三強去火車站,我去市政府,連你還剩下七個人。日本人不找了?”
陳子峰把嘴歪了又歪,“他媽的,老子就是不找中共,也得找日本人!隻好讓大家辛苦一下了。我想讓強虎帶三個人,一個人盯一個點。那個共不是最近才來嗎?咱們隻盯兩到三天就可以了。我帶剩下兩個人,繼續找日本人!他媽的,他們不可能躲在老鼠洞裏不出來吧!”
喬豔芳點點頭,“好吧,也隻能這樣了。我也該去市政府了。”
陳子峰回頭盯著蕭安城,“你呢,有問題嗎?”
蕭安城急忙搖頭,“我沒問題。我和三強盯火車站。”
陳子峰和蕭安城跟在喬豔芳身後,一起出了小房間。
這時,陳子峰忽然拉住蕭安城,小聲說:“安賊,你不會真的同情共吧?”
蕭安城心裏吃了一驚,急忙說:“你別胡說。我總覺得,抓日本人才是重點!”
陳子峰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忽然冷森森地一笑,說:“抓日本人當然是重點!但是,共也得抓呀!”
他想了想又說:“老實說,我和共前世無仇,今世無冤。我不過是對他們有點不服氣罷了!你不知道,我有好幾次行動,都上了他們的當!把我憋得夠嗆!”
他的眼睛似乎很隨意地盯著蕭安城,觀察他的反應。
蕭安城看著他,隻是點點頭,表示理解,沒有再說話。
他心裏明白,今後在這件事上,一定要小心一些才好。
他和陳子峰確實是好同學、好朋友,甚至是好兄弟。但終歸,他們的政治立場不同呀!甚至可以說,他和陳子峰,就是敵諜!
他今後必須謹慎再謹慎!按照老龍的說法,他的任務不在這些方麵!
蕭安城找到楊三強,和他商量今天去火車站觀察監視的事,然後就一起走了。
4-4
這個上午,杜公館的小客廳裏十分安靜,空氣紋絲不動。供桌上的一支香,燃起筆直的細煙,懸浮在空中。
杜月森杜先生,靜立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花草和樹木,一動不動。
前天夜裏,敦先生突然遭人襲擊。據逃回來的保鏢敘述,他極有可能被人綁架!
這件事,成了他心裏最大的疑問。他派出手下四處尋訪打探,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此事極不合常理。以往,上海灘發生任何綁架襲擊事件,他如果想知道,超不過兩天就會掌握所有情況!敦先生此次遇襲,至今毫無頭緒,讓他更加疑慮。
誰有這麽大的膽量,敢對敦先生下手?又為了什麽目的呢?
這就是他此時此刻反複思考的問題。他一一掂量藏身暗處,可能對敦先生下手的人。
他心裏有兩個懷疑對象。頭一個就是洪門山主劉寅貴。
前天夜裏,敦先生臨走之前就向他提到這個劉寅貴,說他想插手青幫的鴉片生意,並兩次托人向敦先生遞話。敦先生都沒有鬆口。
這是劉寅貴對敦先生下手的原因嗎?他感覺,似乎牽強了一點。
另外一個人,則是青幫三大亨之一的張肅林張老板。
張肅林一直對他不服,認為自己的輩分比杜先生高,但在青幫裏的名氣和地位卻不如杜先生,心裏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他平時和杜先生見了麵,就總是端著架子,說話時也有點陰陽怪氣的。
杜先生不想和他計較這些。當年自己在上海灘混飯吃的時候,曾經被人打成重傷。
當時他倒在地上氣息奄奄的時候,是張肅林把他背回家。還變賣家產,花了大價錢給他治傷。這一份恩情,他是永遠都不會忘的。
但似乎,張肅林也不至於為了名聲地位對敦先生下手!沒道理嘛!
這麽兩個人,襲擊甚至綁架敦先生,有什麽好處嗎?他完全看不出來。
但有了疑問就要弄清楚!何況敦先生是他須臾不可離開的左膀右臂!
他今天請了張肅林來吃飯,就想探探他的口氣,看他和此事有沒有關係!如果排除了,他再考慮劉寅貴。
還有一件事,他也想問問清楚,張老板是否插手了洪太太的軍火生意。
4-5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悄悄進來,小聲說:“先生,張老板來了,就進來。”
手下的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麵有人高聲說:“月森兄,在哪屋呢?”
杜先生急忙應道:“肅公,肅公,我在這裏呢。”
他快步走到小客廳門口去迎接。
他們在小客廳門口相遇,先互相抱拳,再握手,然後都向小客廳伸出手,嗬嗬地笑著,互相禮讓著進了小客廳。他們並排在相鄰的沙發上落座。
杜先生在看見張老板的第一眼,就已排除了對他的懷疑。
張老板若是真的襲擊或者綁架了敦先生,一定會在臉上表現出來。杜先生自信有這個眼力。另外,張老板也是個不屑於隱瞞的人,凡事都掛在臉上。
想清楚這一點,杜先生心裏就很愉快,看著張老板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這麽兩個人坐在一起,很容易讓旁觀者失去判斷力。
他們的容貌與性格,反差實在太大了,甚至給人矛盾之感。
杜先生有凶相,不怒自威,令人畏懼。但最近一些年,他卻是最和氣的人,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所做之事無論大小,皆考慮周到,讓相關的人都感覺滿意。
張老板年長他十一歲,卻稱呼他為月森兄,其中是含著敬意的。但他卻不敢稱呼張老板為肅林兄,而是稱呼他為肅公。這就是你敬我,我也敬你的意思。
在相貌上,張老板卻與杜先生完全相反,是一副慈眉善目、出家高僧的模樣,臉上總帶著溫和的微笑。
但他卻是上海灘最凶狠,最狂躁的人。說話時嗓音洪亮,極有震懾力。如果遇到不滿意的事,必然大聲吼叫。再不然,就是心黑手辣,大打出手,必致對方於死地!
冷靜地說,這樣的兩個人,原本就是天生的對手,是不可同處一個屋簷下的。
但張老板的信條是,掙錢為上。哪怕坐在身邊的人要置他於死地,卻能讓他掙到錢,他也毫不在乎!而杜先生則處事周到,無論是鴉片生意,還是其他大小事,都讓張老板滿意,他們自然能夠笑臉相迎,握手言歡。
杜先生消除了對張老板的懷疑,剩下的事,就隻有洪太太的軍火生意了。
他笑著說:“肅公近日生意可好?”
相貌儒雅的張老板卻乍著嗓門說:“還行!倒也沒什麽**煩!你怎麽問這個?”
杜先生平和地說:“我偶然聽說,肅公似乎想做軍火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