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可能不僅僅是同學關係
他不由一愣,猜測若蘭和淺倉先生,是不是出問題了。
廖若蘭和黃漢輝的這種聯絡方式,隱蔽而不易被人察覺,關鍵就在這句話。
她通常說的是:“各位聽眾,現在是廣告時間,咱們休息一下好伐。”
但如果她說:“各位聽眾,現在插播廣告。”這就是說,她急於要與黃漢輝見麵!有非常重要的事!
黃漢輝知道,眼下她最重要的事,就是淺倉先生的事!
4-18
下午兩點半,他們在愛多亞路上的明麗咖啡店裏見了麵。
黃漢輝注意到了,廖若蘭臉色有些蒼白,神色裏藏著緊張和不安。
他們在角落裏坐定,她立刻就開始向老黃匯報上午送淺倉先生去車站的情況。
當黃漢輝聽說,若蘭和淺倉先生在閘北車站遭到日本浪人的襲擊,並且遇到兩個國一民黨特務時,不由大吃一驚。
他和廖若蘭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是淺倉先生暴露行蹤,還是若蘭被人懷疑,甚至受到監視?那些日本浪人是怎麽找到淺倉先生的?
另外,那些國一民黨特務是衝著若蘭去的嗎?
但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其實是特務們解救了若蘭和淺倉先生。這是為什麽呢?
這時,黃漢輝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今天下午,中央派來的領導同誌將要到閘北車站!傅雪嵐下午要去接站!這樣看來,那兩個國一民黨特務,是去尋找新來的領導同誌!
這些情況讓黃漢輝很疑慮。這時,他注意到廖若蘭不安的表情。
他輕聲問:“若蘭,怎麽了?還有什麽情況?”
若蘭臉上露出非常局促不安的表情,放在桌上的兩隻手,不住用力擰著。她看著黃漢輝的時候,美麗的眼睛裏甚至浮起一層淚光。
“老黃,”她聲音很輕,含著異常的疑慮和拘謹,低聲說:“老黃,我認識那個特務。我和他,曾經是大學同學,是同濟大學。一九三五年五月,他突然不辭而別,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我當時猜想,他一定是參軍去了,他和另外一個同學。我其實挺為他高興的,我早就看出來,他想上戰場,去打日本人!”
說到這裏,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隻是沒想到,他會去當特務!”
黃漢輝無聲地注視著她,看出她眼中的痛苦和哀傷。
他的人生閱曆告訴他,若蘭和那個特務,可能不僅僅是同學關係。
他們可能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不知他們這段感情,是否已經彼此表明。
他輕聲問:“他叫什麽?”
若蘭不安地看著他,低聲說:“他姓蕭,叫蕭安城。”
他直截了當地問:“你喜歡他嗎?”
若蘭恐慌起來,拚命地搖著頭,“不,不,不……”但很快,她低下頭,輕聲說:“我曾經對他……很有好感,隻是有好感。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過去,你對他的好感,沒有說破?”他繼續問。
“沒有,從來沒有!我們隻是經常在一起聊天,還有另外一個同學。我們三個人,經常在一起聊天。老黃,僅此而已。”若蘭不安地向他解釋。
黃漢輝非常理解她此時的心情,和一個國一民黨特務是同學,已經成了她的負擔。
他放低了聲音,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說:“若蘭,你要明白,你承擔的任務十分重要。今後,不管你還會不會再見到他,你都要保持謹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用力點點頭,“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會保持謹慎。”
黃漢輝想了想又說:“還是要盡快把淺倉先生送走。日本特務一定在找他!”
廖若蘭立刻說:“老黃,我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想明天上午再去閘北車站。首先,我想看看,是淺倉先生,還是我被人監視跟蹤。其次,我想看看,特務們是不是還在車站守著。如果還在,我隻能先送淺倉先生先去南京,夜裏十一點,有去南京的車,然後再送他去北平。你看,這樣是不是好一些?”
老黃立刻點頭說:“好,這個主意好,就這麽辦!”
接下來,若蘭開始向他匯報淺倉先生講述的日本國內的種種情況。
有關日本國內的政治環境,各派政治勢力的爭鬥,日軍高層的不同意見,這些都是黃漢輝需要了解和掌握的。
但當若蘭提到,日軍為了配合上海即將發動的戰爭,特地製訂了一個“妖刀計劃”時,他還是感到驚訝。淺倉先生對這個“妖刀計劃”的具體內容,如何配合日軍發動戰爭,並不清楚。但可以肯定,這個計劃對中國不利!
他開始考慮,有沒有什麽辦法,對這個奇怪的“妖刀計劃”,了解更多的情況呢?他需要認真考慮。
4-19
這天下午,廖若蘭和黃漢輝分手後,就直接回了家。
她回到家裏,東轉轉,西轉轉,想做點什麽事,卻怎麽也安定不下心來。
她忽然意識到,她一直在想著蕭安城,眼前一直浮現著他那張微笑的臉。
過去在學校裏,安城一看見她,就會露出這樣的微笑,溫暖而又迷人。
她攥緊了拳頭,一再在心裏叮囑自己,忘掉他!他是特務!你一定要忘掉他!
其實,在這一整天裏,蕭安城也一直在想著她,隻是沒有辦法找到她。他後悔上午沒有追上去,問清她的地址或工作單位什麽的。
他現在再次陷入絕望之中。他感覺,他可能和若蘭失之交臂。
4-20
大約下午一點多鍾的時候,在仁濟醫院的病房裏,一直昏迷著的女人終於睜開眼。
正在給她測量血壓和脈搏的護士注意到了,向她露出驚喜的微笑。
她俯下身說:“女士,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女人的眼神茫然而恐懼,盯著眼前的護士,又慢慢向兩邊看了看,似乎要確認自己還活著,在什麽地方。她再次閉上眼睛,仿佛要積聚體力。
她重新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問護士:“我……怎麽了?”
護士將體溫計放進鋁盒裏,在拍紙簿上做記錄。她向女人歪了歪嘴,“醫生說,你可能是遭到車禍。那個司機卻把你扔在那裏不管了!實在可惡!”
女人沉默片刻,再次問:“我要死了嗎?”
這時,護士就向她笑了起來,“不會的,你放心吧。不過,你的傷很重。你右腿骨折,醫生費了好大勁兒才給你接上。你的左肩也嚴重受傷,骨裂外加脫臼。全身軟組織挫傷。所以,你不要動。慢慢養吧,都會好起來的。”
護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說:“我該走了。我會常來,有事就對我說。”
護士走了之後,病床上的女人再次陷入半昏迷或者半昏睡之中。
她非常的不安定,似乎還在昏睡中掙紮,不時發出**的聲音。有時,她又在昏睡中哭泣,乞求著低語:“不要呀……求求你了……不要,不要……”
這種時候,她的臉扭曲得完全變了形,仿佛正在遭受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在半睡半醒之間,逐漸回憶起自己的經曆。
她當時可能正走在路上。是的,老黃要求她盡快找一處比較隱蔽,比較安全的住房。
她電話約好了房東,正準備去和他見麵。她大概走得太匆忙,沒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她隻記得腦後遭到重擊,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之後,就陷入最殘酷的地獄裏!
那是一個大房間,周圍昏暗。頭頂上的一盞大燈照耀著她,和對麵的一個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