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並沒有看見可疑的人
上海人的住家,總要在牆上貼上什麽畫,或者掛個什麽東西才對。但那卻是一麵白牆!
她們去找房子的主人,果然那是一間空房,是用來出租的。
這是裏外兩間的房子。外麵隻有七八個平方,裏間稍大,大約十三四個平方。如果是夫妻倆,住這樣的房子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喬豔芳當即租下房子,約定,每個月八元錢,並且交了兩個月的房租。
房間裏的家具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對他們來說,這就夠了。
24-21
建立監視點的事,到這時就算結束了。喬豔芳準備回去了。
冷月卻不動聲色地向她一笑,一指桌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喬豔芳心裏有些警覺,猜想她又要問這個問那個了。冷月來了之後,可能就沒閑著!
她在桌邊坐下,隨意地說:“過一會兒,你要把這個地方指給那兩個弟兄們看,要不然,他們可能找不著。”
冷月說:“咱們隨便聊幾句話,我就去找他們。”
喬豔芳可不會被動防守,她笑著說:“你一直在本部?”
冷月靜靜地說:“也不是。警校畢業後就留在杭州了。沒多久,又被派到北平。在北平呆了一年,又被調回本部。才呆了半年,又被派到這裏來。我就是顆釘子,哪裏想掛東西,就被釘在哪裏。”
喬豔芳心裏想,你恐怕是顆好釘子!哪裏有問題了,才把你釘在哪裏!
“咱倆誰大?”冷月忽然這樣問。
“我是一九一六年生人。”喬豔芳回答。
“噢,那我比你大。你叫我姐行嗎?”冷月難得地露出笑容。
喬豔芳再自然不過地有一點本能的緊張。她意外看出來,這位冷小姐要是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所以,她就是個敵人!
這是喬豔芳的邏輯,凡是好看的年輕姑娘,都是她的敵人!
“那麽,我叫你冷姐,還是叫你月姐呢?”
兩個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忽然都大笑起來。在上海話裏,月姐的發音,和月子差不多。這是女人之間比較敏感的話題。
冷月說:“還是叫我冷姐吧。我叫你小喬,或者叫你阿妹,哪一種好?”
喬豔芳擺擺手,“都行呀。他們都叫我小喬,倒是沒人叫我阿妹的。不過,叫我阿妹倒是蠻親熱的。我倒是希望有人這麽叫我。”
不料,冷月卻一下子找到說話的縫兒,說:“你希望的這個人,應該是蕭安城吧?”
喬豔芳頓時明白了,這位冷小姐今天的目的,就是衝著蕭哥哥去的!
她隨意地一擺手,“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連強虎都知道!”
她的意思是,你要想問蕭哥哥什麽,盡管問,但不要在強虎這裏找縫隙!
“我聽說,蕭安城和陳組長,還有那個叫廖若蘭的姑娘,是大學同學。”
“沒錯,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喬豔芳有點不客氣了。
“小喬,我就是隨便問一句,你知道那個蕭安城,對中一共是什麽看法嗎?”
喬豔芳聽出來了,蕭哥哥和陳子峰在羅店替共那邊發了一封電報的事,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呢!這位冷小姐到上海來的目的,可能就是為了這個!
她心裏的第一反應就是回擊。但忽然之間,她心裏冒出另外一個想法,蕭哥哥如果是共,他和廖姐的關係,立刻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人家是同誌嘛!
但反過來再一想,蕭哥哥和廖若蘭目前的冰冷關係,恰恰證明了他不是共!因為廖姐是共!所以,她才不搭理蕭哥哥!因為蕭哥哥是國!
想清楚這些情況,喬豔芳心裏很愉快,笑著說:“冷姐,你可不要忘了,現在國共合作呢!蕭哥哥要是共,我和陳子峰早就是共了!還等著你來問嗎!”
冷月麵色冰冷地盯著她,卻輕聲說:“小喬,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內部有人和共那邊有關係,雙方配合起來可能更容易一些,對我們的任務有利!”
喬豔芳心裏一陣冷笑,你耍心眼,耍到本小姐跟前來了!真是看錯了人!
可是,她卻笑著說:“冷姐,我告訴你誰是共!林家泰就是共!當初讓陳子峰和蕭哥哥給中一共發一封電報的,就是他!你要想和共那邊的人聯係配合,可以找他!”
冷月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忽然說:“你看我們光顧著聊閑天了,我也該去找找那兩個弟兄了。小喬,等有機會了,咱們兩個再慢慢聊。”
喬豔芳那麽快樂地點著頭,心裏卻想,小丫頭片子,沒找到縫吧!你以後想找老子聊,還要看老子高興不高興呢!
24-22
下午兩點多鍾,一直守在強虎門外,不時走到走廊窗口向外觀察的李三,大為意外地看見一個他認識的人:鷹司!
廣慈醫院所在的金神父路是南北向的。廣慈醫院就在路東。李三守著的這個窗口朝西,正對著醫院大門口。他選的這個位置非常好!
李三一看見鷹司,就明白他是衝著強虎來的!
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帶著強虎走!離這裏越遠越好!但強虎的狀況實在不好。他的燒還沒全退,傷口更是感染嚴重!他要是離開醫院,可能更危險!
但是,如果鷹司找到了強虎,那要在更危險之前,再加上一個“更”字!
他快速思考一下,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躲”!強虎隻要躲過今天,在醫院裏再呆個一兩天,可能就沒事了!
想到這裏,他先去了護士辦公室,借了一輛輪椅,很快推進病房裏。
他把強虎抱上輪椅時,強虎已醒了過來,問道:“兄弟,去幹嗎?”
李三說:“沒事,我推你在醫院裏轉一轉。”
他先把強虎推進儲藏室,然後通過門縫向外觀看。
鷹司帶著兩個手下,晃晃悠悠地上了樓,找到外科。
他看見櫃台前的女護士忙碌著進了裏屋,就慢慢走過去。他很快在櫃台裏找到病人登記簿,仔細翻看。
住在外科的病人,當然都是受了傷的人。他注意看的就是傷情。
正如他猜想的,傷情一欄裏並沒有受槍傷的人。唯一和槍傷類似的,是一個叫張福的人受了工傷,傷情說明,這個人是被鋼筋刺傷的。他看了病房號,是二一九號病房。
他放下登記簿,就向二一九號病房走去。
他進了病房,名叫張福的人卻不在病床上。他想了想,就決定去各處看一看。
他在幾間病房裏轉了轉,並沒有看見可疑的人。於是,他又回到櫃台旁,向護士打聽。護士也很疑惑,說他應該在病房裏。又說,他的病很重,應該走不遠。
此時,李三已經把強虎推出來,進了一間鷹司去過的病房,並且推到一個病人床前,和他聊天。那病人正無聊,很熱情地和他們聊起來。
鷹司又回到二一九號病房裏,病人仍沒回來。他繼續在幾間病房裏轉著,仍然沒找到他要找的人。他甚至進了李三正在聊天的房間,隻看見幾個病人在說話。
他站在走廊,把這件事想了想就明白了,他已被人發現了!那個叫張福的人正在躲他!他去儲藏室、衛生間,甚至治療室都看過了,仍沒找到。
他明白,繼續找下去,不僅沒意義,甚至很危險!那個叫張福的人可能身上有槍!真找到他了,他很可能會開槍!
廣慈醫院在法租界,一旦響了槍,他也可能有麻煩!
他歪著嘴,再次把整個走廊看了看,向身後的兩個手下說:“我們走吧,不找了。”
他其實已經想到了另一個辦法!不僅要抓住這個叫張福的人,還要抓到更多的人!
李三悄悄溜到窗口,看著鷹司帶著兩個手下走了,這才放下心來,重新把強虎推進病房裏。
強虎已看出異常,說:“兄弟,把我的槍給我!”
李三說:“有我在呢,你要槍幹什麽!別把人家女護士給嚇著!”
傍晚,快吃晚飯的時候,陳子峰派來的弟兄來了。
李三立刻對他說:“你再回去,告訴子峰,強虎已經被日本人發現了!鷹司來過了!能躲過今天,可能躲不過明天!最好叫子峰明天就來接強虎!”
這個弟兄一聽這種情況,急忙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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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峰和蕭安城懷著滿腹疑慮,在街上繞了又繞,終於回到典當弄駐地。
他們今天的觀察沒有結果,回來後才知道,典當弄裏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他們一進門,就看見魏介臣焦慮的表情。不用說,他是為秋山先生擔憂。
“還是不太好?”陳子峰小聲問。
“唉!”魏介臣一聲長歎,“不是不太好,是越來越不好了!”
“傅醫生怎麽說?”
“傅醫生就在那裏,你去問她吧!”魏介臣向那邊一指。
陳子峰和蕭安城扭回頭,看見傅醫生正向他們走過來。
傅雪嵐明白他們的眼神,小聲說:“秋山先生不是身體上的原因,是精神上的!他一離開南市分局,精神就放鬆下來了!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放鬆,就放到了底!是徹底放鬆了!他對身外的任何事都沒了興趣,連吃飯喝水這樣的事也沒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