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楚言很乖,也很聰穎。
修心修性,沒有讓我失望。
直到他十二歲那年,魔族血脈蘇醒。
魔氣侵體,高燒不退。
昏迷中,仍緊緊拉著我的袖擺:
「師尊,我、我難受」
他呢喃著:「我不要入魔」
他血脈里的魔氣得不到壓制,也不肯入魔,眼下只有暴體而亡一條路。
長老們很快察覺到山中的魔氣,就要找到我這里。
青云山門規森嚴,不容邪魔。
若被長老找到,我保不住楚言,他只有死一條路。
我坐在榻前想了半宿,連夜帶著楚言下了山。
未入仙門前,我是清河凌氏的大小姐凌清歌,名下有幾處產業。
我將楚言安置在別院里,四處尋找壓制魔氣的法子。
找來找去,最后找到了自己身上。
古書上載,仙骨可壓制魔氣。
而我恰巧有一半仙族血脈,半副仙骨。
看著榻上痛苦掙扎的楚言,我心中已有了決斷。
七日后,楚言換骨,一身魔氣盡消。
我重傷難愈,本該好好休養,卻在此時接到了師弟的急訊:
【掌門在秘境失蹤,長老反叛,速歸。】
我看著昏迷不醒的楚言,留了信和幾個照顧的人,便先一步回了青云山。
等我從秘境出來,解決好山中之事,已經是一年之后。Ўž
我下山接楚言時,他休養得很好,正在和婢女打鬧:
「楚言,師尊來接你了。」
我站在小院前喚他,楚言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師尊?」
半晌,他眨眨眼睛,斂去驚訝之色:
「我還以為,師尊不要我了呢。」
我啞然失笑,只當這是賭氣的玩笑話:
「怎麼會?」
楚言堅持要帶那個叫小青的婢女回去。
他說那個姑娘剛失去了爹娘,孤苦伶仃,不放心她。
「師尊,我們就帶她走吧。」
「她一個人,很可憐。」
我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楚言在山中年歲最小,性情孤僻。
有個同齡人相伴,也是好的。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敏銳一點。
我就能發現,他對著我笑的時候,眼中再也沒有溫度,取而代之的是審慎和敵意。
我沒有向他確認過,他或許真的沒有看見那封我給他留的信。
他以為我厭棄他是魔族,將他丟下山自生自滅。
他以為是那個叫「青歌」的婢女丟了半條命救他。
升米恩,斗米仇。
而我,前世直到死前,都想不到。
他對我的恨意是如此荒唐。
連帶著整個青云山,都萬劫不復。
9
長老送我出去時,我又看到了那個叫青歌的婢女。
她站在門前,絮絮叨叨地和楚言說著些什麼。
楚言低下頭聽她說話,神態很認真。
我無聲地挪開眼睛,和長老告辭:
「拜托您的事,還請多多留意。」
「掌門客氣了,自當盡心竭力。」
我轉身要走,身后,卻傳來楚言的聲音:
「我送掌門回去。」
一句「不必」還未說出口,楚言已經無聲地站在了我身側。
我想了想,咽下了那句「不必」。
借此機會,正好探查一下他體內的魔氣。
「師尊。」
行至一半,楚言突然開口喚我。
「我說過了,我已有徒弟。」
楚言苦笑:「事到如今,師尊還是不肯認我這個徒弟嗎?」
我重復:「我已有徒弟。」
楚言沉默半晌,笑了笑:「好,好。」
「凌音,這是你說的,我們做不成師徒了。」
「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收了你當徒弟。」
我平靜抬眼:「你若敢動青云山一分一毫,我一定將你當場斬殺。」
「不信,你可以親自試試。
」
楚言深深看了我一眼,卻只道:「小心你身邊那個凌簡。」
「他的心思比起我,只多不少。」
10
再七日,楚言叛出青云山,自立為魔尊。
他向青云山下了戰帖。
交出掌門,或者被屠滿門。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和凌簡在廊下論道。
「師尊看起來早有預料。」
凌簡打量著我的神情,將茶盞推到我手邊。
我冷笑了聲,想起楚言那日的話:
「凌音,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做不成師徒了。」
做不成師徒,你想要做什麼?
他簡直無藥可救。
凌簡想了想,溫聲道:「師尊勿憂,會沒事的。」
我盯著他唇邊那個笑,輕聲問:
「凌簡,你又是誰呢?」
我想了想,篤定道:「我們肯定見過的。」
他瞧著我,卻不答: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凌簡的眼神很溫柔,帶著些我看不清的情緒。
我看見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變成了金色。
蛇一樣,冰冷的豎瞳。
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識陷入混沌。
我猝然倒下,帶翻了手邊的茶盞。
他給我下了藥。
「睡一覺吧,師尊。」
「等夢醒了,一切就都回到正軌了。」
11
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變成了旁觀的第三視角。
年少的我安靜地坐在案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悄悄纏上了手臂。
一圈一圈,緩慢地,堅定地,纏繞,收緊。
燭光下,那條小蛇細細的尾巴就這樣纏在手腕上。
這是
我猛然回憶起來
年少時,我曾經撿到過一條小蛇。
它常常纏在我的手腕上,躲在道袍寬大的袖擺下。
陪我修行、打坐、練劍。
朝夕相伴,親密無間。
前世,青云山覆滅前一個月,它鱗片脫落,將要化形。
青云山陽氣太重,不適合妖怪修煉。
于是,我尋了一處安靜的靈山,將它送去:
「這段時間你好好修煉,等化形了,我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