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俞雪一見二人,便笑著不說話,弄得薑菱更是紅暈上臉。姚泉笑著搖搖頭。田田淅淅早已梳妝好。兩人穿了錦色對襟坎肩,一下子從小仙女,變成了富貴人家的小姐。果然今日薑菱的玉佩已經掛在田田身上。姚泉俞雪甚少邀請客人。兩人拉著連淙薑菱,唧唧咋咋說個不停。


  薑菱昨日送她們的七彩水晶琉璃,明顯比連淙的救命之恩重要,已經得了二女芳心。兩人很認真地要與她結拜為姐妹。俞雪本與薑菱姐妹相稱,便道“薑姨是阿娘的小妹,你們不可以無禮,要叫薑姨,不可以叫姐姐!”田田嘁了一聲,道“阿娘不羞!你都好幾百歲了,怎麽可以和十幾歲的小姑娘做姐妹!”淅淅也補刀,道“就是!阿娘裝嫩!”俞雪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要打她們屁股。二女也不害怕,躲在連淙後麵朝阿娘做鬼臉。俞雪對薑菱道“妹妹來,姐姐帶你去一個好去處!”拉著她遠遠走開。田田淅淅也急忙跟了上去。


  俞雪駕起花籃,載著薑菱和田田淅淅來到了黃山西海。尋常人來黃山觀景,通常去的是始信峰,光明頂,迎客鬆,飛來石,極少有人來西海。概因西海山道艱難,許多地方連猿猴也難以攀爬。這日正好起了霧靄。俞雪將花籃降在西海邊最高的一座山峰上。由此望去,黃山峰巒起伏,在白色的霧靄中參差屹立,秀美異常。田田和淅淅見慣了這美景,一點也不以為意,在一邊辯論誰的珠子更好看一些。薑菱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景色,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張開了雙臂。


  俞雪站在她身邊微笑不語。過了一會,薑菱笑著問俞雪道“姐姐,你在這邊修煉了多久,才遇到姚大哥的啊?”


  俞雪笑道“大概四百多年吧。”


  薑菱訝道“這麽久?一直在這裏?”


  俞雪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是啊。自從我開智,我就一直在想著,上天為什麽把我放在此處?不能言不能動,卻偏偏能見能聞,還能有所思。那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後來終於修成人形,本想浪跡天涯,去看世間紅男綠女那些故事。還沒出道,便遇上了你姚大哥。”


  薑菱嘻嘻一笑,道“那你算不算出師未捷身先死?”


  俞雪笑著去擰她耳朵。二人鬧了一陣子,俞雪才悠悠道“有了他,有了這倆孩子,其他都已經不重要了。未成人形的時候,有一尾紅尾狐狸,常來找我說她與人間男女之間的情愛糾葛,說得我十分向往。又有一個桃樹精,是個老頭子,來與我說些他年少之時遊戲江湖的故事。後來狐狸精走了,桃樹精死了,我便一直一個人,直到你姚大哥出現。”


  薑菱嘻笑道“要我一個人一直待著,我可受不了。”


  俞雪笑道“受不了,還不是得受著?至少我今日過得很快活呀。我們無法改變過去,我們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唯一剩下的現在,又有許多無可奈何。那剩下來我們能掌控的現在,就變得彌足珍貴了。”


  薑菱點點頭“嗯。像我現在就很開心啊。”


  俞雪點點她的腦袋“知道開心就好。想以後也這麽開心啊?好好練練教你的法兒,別讓你的連淙哥哥跑了!”


  薑菱皺了皺眉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他。隻是。。。”尋思了一下,道“他和別的人都不一樣。”


  俞雪又點點她的腦袋“小丫頭片子,想那麽多做什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快活,其實就夠了,哪來那麽多的瞻前顧後!”


  薑菱歎道“唉。。。我也希望如此呀。可是,唉。。。還是不說了。”


  忽然嘻嘻一笑,轉頭問兩個小姐妹“田田淅淅,你們說連哥哥好,還是你們爹爹好?”


  田田認真地想了想道“爹爹好!”


  薑菱又問淅淅“那淅淅說誰好?”


  淅淅歪著頭想了一下,答道“我覺得爹爹和連哥哥都好!”


  田田拍了拍她,道“啊呀笨淅淅!隻能選一個啦!”


  淅淅點了點頭哦了一聲,道“那我還是爹爹好吧!”


  薑菱嘻嘻笑道“好!那我待會告訴你們連哥哥去!”


  兩個小女孩頓時撲上來要捂住她的嘴巴。三人鬧成一團。俞雪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自此連淙和薑菱白日裏與姚氏四人白日裏或暢遊黃山,或在家閑聊,夜裏則合藉雙修,共效於飛。雙修之法有了疑問,便去向姚泉俞雪請教。連淙獲益甚多,薑菱卻隻是貪玩。倒是俞雪見她古靈精怪,頗合自己的性子,便教了她一門給乾坤袋開鎖禁製的本事。薑菱學其他的功夫都馬馬虎虎,隻有這一門妙手空空之術,讓她相見恨晚,很快就學得遊刃有餘。連淙聞知,也隻好苦笑搖頭。


  薑菱身世顯貴,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甚少有機會去寵愛別人。田田淅淅對她也甚是依戀,三人終於還是結拜了姐妹。


  一晃三日過去。薑菱雖則留連此地,卻不得不回初雪樓那邊去了。正好姚泉俞雪也要去蓬萊赴一個老友之約。臨行之前,兩個女娃眼淚汪汪,薑菱也是依依不舍。俞雪將她的那對鴛鴦雙劍含影破月送與薑菱。說這對劍差點要了連淙道命。將來連淙要是負心,便教薑菱拿這對劍剁了他。薑菱得劍,甚是歡喜,抱著雙劍上下打量連淙,連淙佯驚不已,倒是消了田田淅淅不少離愁別緒。


  姚泉俞雪駕起花籃寶劍,將連淙薑菱放在了初雪樓門前。二女還待癡纏,卻被俞雪一把抱起,駕著花籃去了,遠遠還在雲頭揮手。姚泉笑著朝二人拱拱手,也追著去了。四人去得遠了,初雪樓裏才有人迎出來。李軒,蘇淺雪,還有一位極其俊俏的公子哥,錦衣華服,十分英朗。後麵還跟著一位僧人,居然是寒山寺的知客僧秀林和尚。


  薑菱一見那俊俏公子,便驚恐萬分地想找地方躲。那公子笑罵道“躲什麽躲!有本事去尋仙,沒本事見自己哥哥?”


  連淙驀然見到薑菱的家人,還是她的哥哥,頓時有些不自在。畢竟自己拐了人家妹妹去尋仙,還雙宿雙棲了好幾天,有點被抓賊抓贓的感覺。尤其她哥哥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讓他無地自容。不過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想想也不能一直躲著,厚起臉皮拱拱手道“原來是大舅哥當下。連淙有禮了!”


  大舅哥見他做作,朗聲一笑道“賢弟有禮。我們家的禍害,這就算是潑出去了。”


  連淙見他爽朗風趣,讓人如沐春風,那種不自在便消失了大半,笑道“還在努力,還在努力。”眾人聽他此言滑稽,無不失笑。


  薑菱磨磨蹭蹭地從連淙身後轉出來,問道“大哥。。。你怎麽來啦?”


  大哥沒理他,朝連淙道“在下薑璟,乃沂王世子。我這稀奇古怪的妹妹,可真是辛苦連賢弟了。”說著又正兒八經地朝連淙行禮,卻是朝薑菱擠擠眼睛。那種逗弄小孩子的可惡神色,那真是擋也擋不住。


  連淙愕然“沂,沂王?”轉頭看看薑菱“那你豈不是一位公主殿下?”他雖知薑菱必非尋常人家之女,但是也沒想到她來頭這麽大。就算他是修仙之人,也不由有些瞠目結舌。


  薑菱踢了他一腳,哼道“什麽公主!是郡主啦!”連淙搖搖頭,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薑璟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是受用,笑道“連賢弟不必驚訝,更無需拘束。家父也曾遊戲江湖,對世俗規矩不怎麽看重,否則也生不出這麽個好女兒來。”


  薑菱氣道“不笑話我會死啊!”也不理別人,氣衝衝地回房了。連淙朝眾人笑著拱手,跟著去了。


  進了房間,薑菱倒沒怎麽再生氣,顯然兄妹二人這麽鬥嘴本是平常,隻是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那兒團團亂轉,不停地念叨,“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看到連淙進來,衝上去又踢了他一腳,哭喪著臉道“怎麽辦啦?”連淙失笑,抱著她問“到底怎麽了?看看你急的。”


  薑菱扁扁嘴,道“我出來的時候,跟我父王慪氣,因為他要把我嫁給一個混帳東西。我留書說要闖蕩江湖,偷偷跟了表。。。表哥出來。想不到這麽快就被找到了。這可怎麽辦啦?”


  連淙摟著她,把她抱到床上,放在自己膝蓋上,先啪啪打了她兩下屁股。薑菱瞪大了眼睛,怒道“幹嘛打我?”


  連淙讓她坐起來,笑道“這是懲罰你一直瞞著我你的身份。哪,你現在要不要告訴我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薑菱低頭尋思了一下,想想也沒什麽可以瞞他的了,便道“說就說!幹嘛動手動腳的。我爹爹是沂王你已經知道了。我娘是當今皇後娘娘的親妹妹。爹爹前陣子要去京城麵聖,姨夫姨母從小便寵我。我想想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就纏著爹爹帶我一起去。結果遇到了趙王這個混帳,就被糾纏上了。他是我姨母的幼子,很得寵愛,見糾纏我不成,就去求告姨夫姨母。他們來問我爹爹。我看我爹爹好像要答應,就很生氣,然後就跑出來了。”


  說著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被打得有點疼。斜了一眼連淙,道“你別得意。我也是鬼迷了心竅,想著先找個男人,破了身,就沒那煩惱了。不然哪有那麽容易就被你,被你那個了。 哼!”


  連淙承認自己麵子有點受傷。適才還有點洋洋自得於一位郡主的青睞,現在被她一盆冷水澆下來。薑菱說了這話,似有點後悔,也不敢去看他。連淙想了想,拋開思緒,問道“那現在呢?”


  薑菱愣了愣“什麽現在?”


  連淙道“現在你已經成功了,為什麽還和我在一起?”


  薑菱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生氣起來,抓著連淙又掐又打,道”我哪兒知道!我哪兒知道!” 連淙一手抓了她的雙手扭在背後,一手抱住她,也不說話,就照著她的唇吻了下去。薑菱怒瞪著他躲開了。連淙騰出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腦袋,恣意親吻。薑菱慢慢地便也軟下去了。


  過了半晌,連淙才放開了她,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看這事兒,多半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 你父母,你兄長,當今皇帝皇後,都不是糊塗的人,又都寵著你,怎會如此為難於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薑菱怒道“怎麽可能!我去偷偷看我爹爹寫折子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寫,菱兒之事,臣絕無異議。你知道我看到這九個字的時候,我心裏有多難過嗎?”說到這兒,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她在這兒哭,門外卻傳來一陣悶笑聲。薑菱大怒,飛奔過去一腳踢開門,卻看到她大哥在門外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怒道“你笑個屁啊!有你這樣的哥哥嗎!等我回去請琪郡主回家敘話,不待個一年半載不算完!”


  那琪郡主是魯王之女,容貌一般腋有隱疾,性格魯莽舉止粗魯,卻偏偏對薑璟一往情深。薑璟頓時打了個寒顫,拱手求饒道“妹妹息怒!萬望放做哥哥的一馬!”話是這麽說,眼角邊的揶揄,卻是無比的明顯。


  薑菱愈怒,就要發飆。薑璟連忙跳開,笑道“正如連賢弟所說,此事另有隱情!”


  薑菱柳眉倒豎,怒道“有什麽隱情!”


  薑璟刷地打開一把鑲金象牙扇,上麵繪了一幅翠竹傲雪圖,慢條斯理道“這個隱情嘛。。。”眼看薑菱咬牙切齒,立刻就要爆發,笑道“這個隱情就是有的人笨,偷看折子都不知道看完全,看了一半就哭著跑了。”


  薑菱一呆,看她大哥故意做作的神色悠然,憤怒愈盛,幾乎是尖叫道“到底怎麽回事?”


  薑璟也不再捉弄她,笑道“你看到那九個字,是不是在那一頁最前麵?”


  薑菱想了想,道“是。那又如何?”


  薑璟笑道“那之前的一頁,如果我沒有記錯呢,最後幾個字是若二人情投意合。連起來就是,若二人情投意合,菱兒之事,臣絕無異議。”說完一收扇子,朝連淙擠擠眼,大笑著出去了。


  薑菱頓時目瞪口呆,心裏五味雜陳。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弄了這麽一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哭好還是笑好。看看連淙“我。。。。”


  連淙用力點點頭“是的!”


  薑菱怒道“你又不知道我要問什麽!”


  連淙哈哈笑道“都寫在你臉上呢。”


  薑菱垮著臉,自顧自嘟嘟囔囔,胡思亂想。最後終於覺得這是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雖然知道他爹爹正在將許多政事交由哥哥處理,折子奏章,都是父子一起處理,想想卻還是有點擔心,可憐兮兮地看著連淙,問道“你說我哥哥會不會哄我?”連淙笑著搖了搖頭。


  薑菱終於又開心了起來。白了一眼連淙,道“就知道欺負我!你們都不是好人,哼!”


  連淙又是大笑,湊到她耳邊道“郡主殿下,晚上給你吃好吃的。”


  二人簡單整理了一下,正好有丫鬟前來相請,說世子殿下請於水榭飲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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