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二人來到通道另一頭,將自己的主意與醉道人左何言一說,醉道人拍腿道“好!熱死在這兒,也比沒酒喝渴死好!老道士先來,娃娃們小心了!”


  連淙和張靈徽等在一邊。不到片刻,那攔斷果然發熱,慢慢地又發紅了。二人站在三丈開外,早有準備使了真元護體,也覺得燥熱不堪。張靈徽輕輕舉起西霜劍,連淙笑著比了個手勢。但見她輕喝一聲,一道藍白之氣打在那玄鐵攔斷上,發出一陣嘶嘶之聲。不到片刻,那攔斷上便結了一層冰霜。


  醉道士大聲喝好,又驅使烈焰,灼燒攔斷。燒了片刻,左何言上前用劍試擊,果然好似軟化了許多。如此往複五個來回,左何言叫道“娃兒們退開!”一道雄渾劍氣揮過,那攔斷果然被擊穿。左何言連劈四劍,切出一個二尺見方的洞來。醉道人暢聲大笑。連淙讓張靈徽先行過去,自己也猱身穿過小洞。


  四人匯合,醉道人笑道“兩個娃娃果然建功!”又嬉笑著看著左何言。左何言嗤笑道“還不快快破門,去將那妖魔碎屍萬段!”醉道人噓了一聲,又去灼燒前方的攔斷。幾個回合之後,左何言故伎重施,又切出一個洞來。四人魚貫而出。


  那通道的盡頭是一間石室,一張寒玉床上,淤魔正靜靜入定,之前醉道人之酒燙傷的麵部已經完全複原,那被切下的手臂處,也已長出了尺許長的兩條胳膊。張靈徽想到適才的不堪,真是怒從心頭起,低喝一聲,一道寒光閃過,頓時切下了淤魔的頭顱。可憐那淤魔本以為在絕對安全之處,完全未加防備。正以深層入定休息療傷,卻不明不白死在西霜劍下。張靈徽怒意未歇,又將它身軀當中切成兩半。當下收劍俏立,掉出來的內丹卻是看也不看。


  醉道人看看她,又看看連淙,笑道“定是你這小子得罪了張小姑娘!”左何言拉起他便走。連淙也有些尷尬,撿起那內丹,呐呐道“咱們也走吧?”如今脫險,剛才一幕仿佛夢中。張靈徽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輕輕嗯了一聲。四人重又從那玄鐵道裏原路退出。重見天光的那一刻,真是恍如隔世。


  張靈徽業已收拾心情。沒有了那幽黑甬道,她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此時天已擦黑,船上眾人見四人終於回轉,無不歡呼。張兆也早已找了過來。此時見張靈徽回來,大大鬆了一口氣。蘇淺雪笑道“恭喜兩位前輩除魔衛道,造福蒼生!”左何言一言不發,徑直朝岸上飄了去。醉道人笑對眾人道“你們自去慶賀,老道沒了酒,可就要命了。”灰須葛袍,大紅葫蘆,飄飄然踏水而去。遠遠傳來笑聲“記得去揚州城頭看戲啊!”正是


  人間風塵起緣因,染身染劍不染心。火作碟來劍作酒,醉向雲天斬蒼溟。


  眾人紛紛問連淙和張靈徽醉道人之意。連淙將大致的經過,與眾人介紹了一下。張靈徽不敢獨處那一節自是略過不提。又拿出玉鍾,與眾人觀瞧,卻無人識得此物。


  李軒的座船甚是寬敞,客房便有八間。晚上也無須靠岸,自有舟子操持著向鎮江而去。連淙到了房間,剛剛坐下想要打個座,便有敲門聲傳來。開門一看,原來是蘇淺雪。


  蘇淺雪換了一身淡紫色的輕薄衣衫,落落大方地進了他房間。連淙看她肉光致致,多少有點不自在。蘇淺雪自管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看著連淙笑道“怎麽,連公子可是有什麽不適?”


  連淙有些尷尬地搖搖頭道“蘇姑娘夜裏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蘇淺雪媚然一笑,之中又有些調皮的意味在裏麵,道“沒有貴幹,便不能來瞧瞧你?你傻站著做什麽,快來坐下。”


  連淙依言坐下。蘇淺雪平常甚是端莊大方,此時卻媚眼如絲,親近地有些危險。連淙覺得自己仿佛是老鷹麵前的小雞,時時刻刻會被吃掉一般。當下正襟危坐,不敢與她目光相接。蘇淺雪看他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撲哧一笑道“連公子但請安心。小女子可不敢把你怎麽樣了。”連淙嗬嗬笑了兩聲,但覺得這姑娘真是捉摸不定。蘇淺雪見他不說話,款款起身,輕聲在他耳邊道“薑小姐的身子,在薔薇花叢裏,可真美啊。”


  這下連淙可真的不淡定了,問道“你。。。都看到了?”


  蘇淺雪嘻嘻一笑,道“你猜呢?”


  連淙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作為客人,在主人家裏席天幕地,不被抓到也就算了,自己還傻傻地跑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現在被當麵說穿,實在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隻好傻笑道“這個。。。蘇姑娘有什麽吩咐,在下自當盡力。”


  蘇淺雪嬌笑道“那。。。要不你娶了我吧?”


  她這話一說,連淙頓時想起前日她也與李軒說過同樣的話,還是在自己麵前。當下笑道“那李兄怎麽辦?”


  蘇淺雪眯著眼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李軒嘛。。。她隻能做我的姐妹,不能做我丈夫!”


  連淙大訝,想了想道“可是。。。我看她好像有喉結啊?”


  蘇淺雪頓時就笑了,一低頭又一抬頭,果然那細細的脖子上有了一個不是太明顯的喉結。粗著聲音道“那算多大點事兒。她是朝廷公主,有異人教她易容之術。我還跟著學了一點皮毛呢。”


  連淙搖搖頭,甩開思緒,將蘇淺雪放在另一張凳子上。咧嘴笑笑,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蘇淺雪皺皺眉頭道“連公子。。。”


  連淙擺擺手,笑道“蘇姑娘,我們認識不多,你可能對我不太了解。我這人天生懶散,最不愛猜,也不會猜別人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不是那種能讓蘇姑娘這樣的女子一見鍾情的男子。蘇姑娘有何吩咐,還請直說。在下隻要力所能及,絕不推搪。”他自知這番話一說,對蘇淺雪的那一絲綺念便被自己生生扼殺了,有一點若有若無的遺憾,卻也並不後悔。


  蘇淺雪細細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下,嬌笑道“第一呢,你是不是能讓我一見鍾情,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第二呢,我已經兩百多歲啦,從未試過男人滋味。那夜裏看你與薑小姐恩愛纏綿,我很想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第三麽,這點真的不重要,你去不去都無所謂。昨夜裏我突然收到書信,師門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你能幫忙當然最好,不能幫忙也無所謂。就是這樣。”


  她這麽開門見山,連淙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蘇淺雪瞧出他有些尷尬,媚笑道“其實還有第四點,不過我現在不打算告訴你!”說完朝他眨眨眼睛。


  連淙哈哈笑道“如此我沒有問題了。蘇小姐是要留下來再與我聊聊,還是要先回房了?”


  蘇淺雪可憐兮兮地道“你就這麽不願意與我多聊一會?著急趕人家走?”


  連淙聳聳眉,笑道“是的。主要是蘇小姐人比花嬌,穿著又如此清新脫俗,連淙怕自己把持不住,唐突了佳人就不好了。”


  蘇淺雪媚笑道“你還不夠唐突人家的麽?小心李公子知道了,要大大吃醋。”


  連淙一揚眉毛“李公子?”他知道蘇淺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透露了李軒的,還是笑道“如此蘇小姐請了。”


  蘇淺雪嫋嫋婷婷地走了出去,臨別還在他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嬌笑著走了。連淙剛關好門,突然聽得她與人招呼“啊呀,張姑娘是來找連公子的麽?他房裏正好沒人呢。”


  連淙心道不好,開門一看,果然張靈徽站在門口,臉上冷冷的沒有什麽表情。連淙有些頭大,道“張姑娘來了,請進。”


  張靈徽待要進房,突然看到他嘴上的咬痕,有些猶豫,有些淒然,輕聲道“沒事了。”轉身便走。連淙想都沒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張靈徽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連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伸手抓住她,抓住了她,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一看她回頭,趕緊鬆開手,訕訕道“你,你來找我啊?”


  張靈徽點點頭。連淙更是尷尬“有什麽事嗎?”


  張靈徽出身龍虎山,舅家又是稷山書院,兩邊都是風騷溢流的地方。離天宮裏出來之後,她自幼聰慧,知道自己對連淙是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是要如何對待這種感覺,卻是書裏讀不來的,隻能慢慢自己領會。晚餐之後,她也是鼓足了勇氣,才來找他的。不料以來就遇到蘇淺雪衣衫清涼從他房裏出來。這也罷了,他嘴上居然還有齒痕。頓時那少女之心,被潑了一大盆冷水。隻是連淙傻傻地抓住了她,又不知道和他說什麽的樣子,像極了她偶爾看到母親生氣時父親向她賠罪的的情狀。心裏一團亂麻,此時方知什麽叫紙上得來終覺淺。


  歎了口氣,張靈徽輕聲道“其實我找你真的沒什麽事情。夜也深了,明日還要趕路。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吧。”


  連淙看著她,哦了一聲。張靈徽轉身要走,腳步卻停了一停。連淙也上前一步,結果張靈徽立刻就逃也似的走出去了。直到她走得遠了,連淙才轉身回房。結果一回頭,看到秀林和尚的腦袋正好從隔壁房間縮回去,還傳來一陣悶笑。連淙笑笑,自回房間去了。


  一進房間,便看到桌子上多了一塊石頭,上麵刻了一個童子,臉上一副大大的笑容,也不知道是誰惡作劇。船上這些人性格各異,好幾個都好開玩笑。這石頭,蘇淺雪,秀林和尚都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甚至之前離去的醉道士,大概也會喜歡來這麽一手。連淙苦笑了笑,隨手將那石頭收進了乾坤袋,呆呆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


  張靈徽清麗淡雅卻脆弱敏感,薑菱嬌蠻任性卻任自己予取予求,蘇淺雪嫵媚妖冶又古靈精怪,小漣清純稚嫩對自己一往情深。至於采芸采薇。。。想到她們,他便心中痛楚。采芸已去,隻留下了美好回憶,但是采薇生死未卜,不知受了多少苦楚。他自知此時急也沒用,但是一想到她落在魔族手中,還是心急如焚,備受煎熬。翻來覆去想了好久,方才昏昏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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