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意冷
“桑和的父母找到了嗎？”清溪院內，楚夢溪接過月兒遞過來的蓴菜肉糜，吃了一口之後就放下了，轉而問道。
“大統領那邊已經找到了，不過還在大理寺接受訊問，想來應該快了。”月兒將早晨李十三送來的消息一一告知對方之後道：“王妃為何要出手救她？桑和裏通外人，刺探王爺和王妃的消息，罪在不赦，這種人就該去大理寺挨板子，吃官司。”
“她還有用處。”楚夢溪微微沉吟之後道：“邱家的事一旦翻出來，她就不能有事，告訴十三，大理寺那邊若是放人，就親自去接回來，我要重新問問她。”
“王妃，您要不要幫著王爺整頓一下後宅？”月兒欲言又止道：“這府裏麵的人好歹您也該管管，不然的話，隻怕一個桑和之後，遲早還會再出一個，到時候豈不是真要禍事不斷了？”
“墨南宸讓你說的？”楚夢溪掃了對方一眼，目光灼灼，看得月兒有些赫然，但是隨即點頭，道：“王爺他其實也不容易，當初立府的時候，這府裏的人不是太妃做主挑選的，就是蕭家這些豪門親眷送過來的，再不然就是先前先舒王府留下來的，龍蛇混雜，良莠不齊，也不知道誰才是可以信賴的人。”
說到這裏，月兒看了一眼楚夢溪那沒有變化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所以，王妃您好歹也幫他一把吧。王爺昨晚回來之後，自己在房裏坐了一夜，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眼圈都黑了，但是還記得告訴奴婢，要盡心服侍您，不要惹您生氣。王爺他其實對您已經改變了心思，如今一心一意都在您身上，就是嘴巴太笨了，不會說好聽的話，但是他的心意，王妃您是明白的，對吧？”
月兒說完之後是帶著一絲期待，似乎想要看清楚楚夢溪的反應，以至於雖然對方沒有開口回應，但是卻一直站在一旁。
“我知道了，我要好好想一想，你先出去吧，一會帶著青青去花園走走。”楚夢溪附身案幾，目光也變得有些迷離，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似乎被月兒這幾句話給說動了，以至於語氣都變得柔和起來。
這句話算是讓月兒徹底放下心來，以至於走的時候腳步都變得歡快了不少，而且還把剛剛走過來的青青拖到了一邊，唯恐對方打擾到楚夢溪。
幾乎一整日的時間，她都是獨坐廊前，看著外麵的雪景，怔怔的發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甚至於連趙嬤嬤進來回稟事情的時候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夜深時分，才獨自一人回到屋內，看著月兒擺放好的晚飯，緩緩坐在一旁，似乎想起了什麽，良久之後，才莫名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周圍已經無人，包括月兒都退了出去，帶著青青去安置之後，整個清溪院的正廳內，就隻有她一人在獨坐。
“還有吃的嗎？”如此寧靜之下，以至於墨南宸回來的時候，見到楚夢溪蜷縮在一旁，環報雙膝，而且眼前還擺放著飯菜，似乎在等著自己。那一刻的他，隻覺得心頭泛起了一陣陣的暖意，情不自禁的走了進來。
“嗯。”楚夢溪哼了一聲，轉而看著對方走到麵前，微微點頭，也沒說話，隻是伸手給他盛了一碗香米飯，但是她自己卻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
“你，不吃嗎？”在這種氣氛之下，墨南宸顯得有些局促，隻不過見到對方托著香腮，神情慵懶，似乎也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之後，也不敢說什麽，愣了半晌之後才問了個白癡問題。
“好。”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往常基本上不會回答他這些廢話的楚夢溪，這回卻破天荒的點頭，而且語氣也變得極為柔和，那種清冷和淡漠，這一刻都仿佛不存在一樣，而且在屋內暖洋洋的熱氣蒸騰之下，摘下絲帕的楚夢溪，靨生暈紅，美目流盼，柔情似水，切切實實的是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一切變了顏色。
“哦哦，好的。”急急忙忙起身，從旁邊給對方盛了一碗碧玉羹之後，墨南宸幾乎是有些笨拙的遞了上來，而且一個慌張之下，差點打翻了碗碟，將碧玉羹都差點灑了出來。
這一幕場景和對方臉色發紅，著急想要撿起摔在地上的筷子的樣子，倒是讓楚夢溪恍然回神，隨即不由自主的“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什麽時候學會伺候人了？”尋尋常常的話語，似乎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但是卻讓墨南宸一呆之下，隻覺得手上一空，轉眼之間，楚夢溪就已經接過了玉碗，自顧自的捧在手心。
“剛學的，還不太熟，我，我回頭多練練。”那一刻的他，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歡喜，這是楚夢溪第一次願意接他遞過來的東西，對於他沒有了之前的抗拒。
但是那猶如呆頭鵝一樣的話，反而是讓楚夢溪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隨即悠悠搖頭道：“你也不用學這些，你是當朝的王爺，這世上也沒幾個人需要你去伺候。在我麵前，更不必如此。”
“我想學著，學著照顧你。”楚夢溪的話讓墨南宸憋得臉色通紅，隻覺得滿肚子的話一瞬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是看著那雙淺笑晏晏的雙眸一瞬間盯著自己，頓時忍不住脫口而出。
“照顧我？”楚夢溪歪著頭，一瞬間心頭閃過一絲暖意，轉而有些好奇的看著對方道：“月兒教你這麽說的？還是南湘的主意？”
“不是，真是我自己想的。”墨南宸急的放下碗筷，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道：“我想補償你，但是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也猜不出來你的心事，所以我想，學著照顧你，至少——”
“至少什麽？”墨南宸的話讓楚夢溪雙眸之中豁然間泛起一絲神采，但是隨即變得黯然下來，微微搖頭之後才幽幽道：“我不需要補償，你也不欠我什麽，我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日子，一個人，其實也很好。”
“夢溪！”楚夢溪的神情變化被墨南宸一一看在眼裏，他雖然搞不清楚對方的心思，但是那一縷黯然還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內心，以至於讓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對方的素手。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時至今日，我也說不好什麽話，說的越多，也是錯的越多，惹你生氣越多。”感受著楚夢溪本能的抗拒，墨南宸有些訕訕的縮回了手，但是隨即繼續開口道：“我也知道，你在府裏麵受了很多委屈，不論是母妃還是蕭家人，對你都是敵意甚深，但是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們的。以後有任何事，不管是誰為難你，我肯定都會護著你的。”
笨拙的話語一如之前，帶著一絲緊張和不安，這幾句話一說完，墨南宸隻覺得比起打一場生死大戰還要艱難。但是今天早上，墨南湘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他，乾豐樓的事情從頭到尾，楚夢溪布局如此，其背後的根由到底是什麽，此刻的他都已經明了。
但是越是如此，他隻覺得自己在這個女孩麵前，更多了一份歉疚，雖然對方從始至終都未曾告訴他一個字，但是這背後的付出，卻無一不是為了自己。
“墨南宸，你有喜歡過我嗎？”看著對方窘迫的樣子，楚夢溪隻覺得自己身體本能之中透著一絲不甘，或者說該是對方說的那句“補償”的話語讓她這具身體有著莫名的憤懣，以至於開口的時候，她的表情多少帶著一絲不自然，但是心頭，卻同時隱隱然升起了一絲期待，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當她開口的時候，其實，內心的波瀾，絲毫不比身體的反應小多少。
“我——”驟然間的發問，讓墨南宸呆住了，但是隨即看著對方的那一絲期待的眸光盯著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或者說，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以前，他自然是不曾對楚夢溪有過什麽心思，盡管對方姿容絕世，京城第一美人是實至名歸。但是在他麵前，這些卻不能代表什麽，反而透著一種本能的厭惡。
但是如今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不論是他，還是楚夢溪，和以前，都是不一樣了。這其中的恩恩怨怨糾纏在一起，他是不知道該怎麽分清自己對於楚夢溪的感情，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喜歡對方。
但若是說不喜歡，他自己卻也說服不了自己，從記事時起，他還從未對一個女人有過這種小心翼翼的心思，小心到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一種本能的注意，唯恐因為自己，而惹得對方生氣。這一點，似乎，連在喬靈兒身上，都不曾有過。
“好了，吃完了就回去吧。”墨南宸的遲疑和臉色變化被楚夢溪深深的看在了眼裏，那一瞬間的她也心頭默然一歎，除了歎息前世，更是隱隱然帶著一股莫名的失落，以至於說話的時候，語氣不自覺的變得低沉了下來。
墨南宸被對方的話語說的有些不知所措，端著飯碗隻得低頭吃飯，不敢再開口，一時之間，這種沉默也開始蔓延開來。
隻不過，對於楚夢溪而言，這股沉默不語，卻無疑斷了她心頭最後一絲期待，那一瞬間的她沒來由的一陣陣的心疼，也不知道是心疼前世，還是如今的自己。
“或許，我不該問的，他，終究不會喜歡你，更何況，是我。”看著對方離開之後，楚夢溪也沒有動，隻是獨坐良久，才近乎於囈語一般開口：“不過還好，你死心了，自然，我也就死心了。”
靜悄悄的夜晚，沒人聽到她的這句話，更不會有人明白，這本是看起來尋常簡單的話語，在這一刻，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麵，清冷的容顏之下，悄然泛起的，卻是一絲淒婉的哀傷，伴隨著這漫漫長夜，一直在她的心頭蔓延，逐漸的冰封住了原本已經有些生氣的靈魂。
而此時，在左偏院那邊，墨南宸雖然匆匆而回，但是卻也同樣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剛剛楚夢溪的神情變化和那就一句問話更是來回走馬燈一樣的在他的腦海之中打轉。
“喜歡嗎？”輕聲自語當中，墨南宸帶著一絲疑惑，與其說是在自己問自己，還不如說，他此時的這種語氣和心境更多的像是在說服自己。隻不過，同樣，除了他，無人知道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