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獨立世間
“小醫仙你看,這是巡防營所部從城內太醫院和皇室藥庫內送來的藥材,足有千車以上!”朝堂上的變故,此刻無人知曉,但是伴隨著大量的藥材源源不斷的從城內送出,常衡快速上前稟報道:“剛剛查看過,藥單上的所有藥材全都有,而且非常多,應該足夠應對。”
“讓人把藥材收好!”楚夢溪掃了一眼周圍,眉頭開始緊皺道:“太醫院的人還沒來嗎?”
“沒有,除了京城之內搜羅來的數十名民間大夫之外,無有任何人手外出。”常衡搖了搖頭,隨即咬牙道:“小醫仙下定決心了嗎?要不,讓桃陵軍——”
“換防令來了!”常衡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城門口,原本負責值守的禁軍開始快速傳來了緊急命令,直接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無數的禁軍在緊急號角的好轉之下,快速在城門口集結。
“怎麽回事?”領隊的是陸盛,在王天賜被奪職下獄之後,墨南宸將對方調回了禁軍,暫時執掌軍務。
“王妃,陛下有令,禁軍全軍回防皇城,城內秩序全部交給巡防營處置!軍令已經下達到了王爺那邊!”陸盛是滿臉通紅,甚至於不敢看楚夢溪,聲音低沉道:“末將也是奉命行事,請王妃見諒!”
“回防皇城?陸盛你腦子也糊塗了不成?”這句話算是讓常衡徹底絕望,急切之下一把拎住了對方的脖子怒斥道:“巡防營才多少人?你讓他們怎麽管得過來這數十萬百姓?一旦失控,你以為憑借你幾萬禁軍就能攔得住百姓衝擊皇城嗎?這是什麽狗屁軍令?你混賬了吧?這個時候拋棄百姓,自己躲在皇城裏麵,你還有臉說自己是大晉的將領嗎?你對得起這京城的百姓嗎?”
盛怒之下的常衡差點拔出長刀砍了陸盛,也一句話說的所有禁軍將士低頭不語,他們當中不少人都是邊軍出身,在邊地那是常年和邊民百姓並肩戰鬥,什麽時候拋棄過自家父老鄉親?但是如今,禁軍卻在此危難時刻,放棄了這全城的百姓,縮回了皇城,這讓他們自己也無法接受!
“常大哥,放了他吧!”此時此刻,能夠製止住暴怒的常衡的人隻有楚夢溪,不過對方此刻的話也沒有絲毫生氣,猶如萬年寒冰一眼讓陸盛頭都要低到了地上。
“早就知道,事到臨頭,你也不要怪他們了!”楚夢溪擺了擺手,看著陸盛道:“禁軍回防之後,斷絕皇城也好,至少省一分心思。”
“小醫仙,那我們怎麽辦?”常衡臉色慘然道:“巡防營根本就管不住這京城一百多個坊市,若是不能隔離百姓,隻怕我們根本防不住。”
“現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楚夢溪歎息一聲之後,沒有再說話,不過還沒轉身,城內再次有一隊人馬,而且領頭的還是鄭大監本人。
“聖旨下,寧王妃楚夢溪接旨!”鄭大監也沒問其他,甚至於連楚夢溪沒有下跪都沒有顧及就匆匆開口道:“人蠱之毒,禍及蒼生,乃我大晉之劫難,危急關頭,企賴祖宗神靈庇佑,朕當日夜禱告,為我百姓祈福。然,百姓亟待救治,需得力之人坐鎮京城,主持防治,特敕令寧王妃全權處置人蠱之禍,全城上下任何人等,不得違背!”
“王妃,陛下有令!”鄭大監匆匆將聖旨詔書遞給楚夢溪之後,轉而繼續道:“寧王妃若能處置人蠱之禍,救黎民於水火,朕當親自為楚家一案平反,赦免所有人犯,並追封楚相及一幹人等,為國幹成,當受百姓祭饗!”
“小醫仙,這是什麽意思?”鄭大監來去匆匆,除了最後一句話是當眾交代沒有詔書之外,隨行的禁軍全部將此前聖旨詔書張貼各處,但是這種聖旨卻讓常衡一下子臉色都變了。
“收買人心!”楚夢溪搖了搖頭,皇帝此舉算是提前一步,將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到了。自己處置好了,百姓隻會對朝廷感恩戴德,處置不好,自己的罪責隻怕比起父親還要重!到時候所有的罪名都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而反觀朝廷,卻沒有落下任何話柄,危難關頭,派出寧王正妃出頭,帶著巡防營等軍中人手保護百姓,隻會贏得一個好名聲。但是實際上,除了這份詔書,皇城之內,在接下來,隻怕不會有任何人手前來支援自己,是真真切切,將自己推到了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
到了現在,楚夢溪已經懶得去理會這到底是皇帝的主意還是朝堂上其他敵視楚家的人想出來的辦法。這些人都是在賭自己能夠挽回敗局,能夠消弭這場災難。但是他們卻忘了一件事,靠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夠應付這成千上萬的百姓?又如何能夠控製這數十萬蒼生?
“我們,該怎麽辦?”楚夢溪隻是幾個字,但是卻一瞬間讓常衡明白過來,以至於此刻的他臉色慘然道:“我們還要繼續嗎?”
“繼續!”楚夢溪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常衡,聲音雖然淡漠,但是卻異常堅定道:“大難臨頭,考驗的是世道人心!百姓如今之所望,就隻有你我了。他們不管,我們自己管。我想,若是父親他們在世,也一定會支持你我的。就算是失敗了,也不要怕,人生在世,有些事,不該隻問成敗,而在乎本心。你我不是朝堂之上的那些蠅營狗苟之輩,我們不能墮了自家的風骨。上一次,因為我,連累楚家,讓父親,二叔,夢河他們身首異處,罪名滿天下。如今,我想憑我一己之力,挽回這一切。去告訴世間百姓,楚家人,無負於天下。”
楚夢溪站在東直門口,麵對周圍上前的巡防營士兵,和這承載著所有人希望的東大營,白衣如雪,孤身立於當場,聲音一字一頓傳出,猶如帶著某種不可侵犯的凜然傳遍四方:“諸位將士,危難關頭,請諸君切記自身職責,守護家國百姓,守護親人故土,此爾等之使命,也是夢溪之托付。我自當竭盡所能,除死方休!”
“末將丁洋,謹遵號令!”一聲大喝,在隨後迅速傳出,站在城樓上的丁洋幾乎是應聲下拜,周圍所有的巡防營士兵緊隨而至。可以說,在這個時候,也隻有他們這一群人,和楚夢溪一樣,沒有絲毫的退路,就算明知前路渺茫,他們也隻有硬著頭皮往前。
“常大哥,丁洋!”看著丁洋急匆匆下來,楚夢溪朝著兩人歎息道:“看到了吧,京城局勢如此,大難跟前,我們,除了身邊這些將士,再無其他援手,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
“末將丁洋願效死命!就算是隻有我一人在,丁洋無懼!”丁洋再度下拜,堅毅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聲音鏗鏘道:“巡防營上下願聽王妃號令,誓死不退!”
“小醫仙放心,常衡自當和您同進同退!為百姓而戰,為楚家,為常家,還有朝廷十一家重臣,外軍三大將領,十萬邊軍將士,誓死不退!”這一刻,伴隨著常衡單膝跪地,太平寨所有人臉色凜然,但是卻無有一人退出,幾乎是和殷紅林等人同聲下拜,呐喊聲讓整個京城的東城牆跟著轟鳴不止!
“常大哥,起來,大家都起來。”長風吹拂,楚夢溪衣袂翻飛,站在人群之中,恍若從九天而來,也一瞬間成為所有人的依靠。事到如今,在大晉百姓危亡之際,在京城群龍無首之時,朝廷沒有人出麵,皇室也無人出麵,大家能依靠的,隻有昔日被他們法辦的楚家人。
這一刻,很多巡防營士兵看著楚夢溪一臉愧疚,當初查封楚家的時候,巡防營的人是和禁軍聯手,將楚家和牽連的朝廷重臣送上了斷頭台,他們當中很多人從頭到尾全程參與了楚家一案,知道所有的根底。
這樁大案,轟動天下,被皇帝欽定,朱筆禦批。楚家,一夕之間,人人喊打,他們也以為自己辦了件對百姓對朝廷有益的事情。
但是現如今,在百姓無依,大難臨頭之時,朝廷,沒有一人出麵,皇帝更是隻送來一份詔書,承擔起全城上下數十萬百姓生路和希望的,卻是曾經被他們法辦的楚家人。這讓很多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楚夢溪。
楚家在京城數十年,楚雲飛更是執掌相位十幾年,無人不知道楚家的名聲,無人不知道楚家人的為人秉性。現如今,當楚家最後一名孤女站在他們麵前,麵對這讓所有人絕望的場麵,卻毅然決然,獨立於人間,傲然不屈,為所有人撐起了一道脊梁,也為所有人燃起了一線希望。
“父親,女兒不孝,連累家人遭逢橫禍,但是絕不有辱我楚家風骨,讓楚家亡靈蒙羞!自當竭盡所能,為家國計,為百姓計,除死方休!”人群之中,楚夢溪盈盈一拜,聲音幽幽,卻一瞬間讓所有人傾倒。
“巡防營代表全城百姓,代表天下蒼生,拜謝楚相!”怒喝聲幾乎是瞬間傳出,所有的巡防營將士跟著丁洋一起,跪倒在楚夢溪身後,聲音悲涼,但是卻震動四方!讓剛剛趕過來的墨南宸等人,愣在了當場。
鐵血將士,悲愴而呼,一瞬間,讓古城轟鳴,讓天地失色。
“轟!”這一瞬間,墨南宸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跟著轟然跪倒,臉上除了愧疚,更多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堅毅。
“墨南宸,代表大晉江山社稷,拜謝楚相!”聲音一出,滿城嘩然,也讓楚夢溪豁然回頭,看著城門口的他,一瞬間,呆立於當場!
“墨南宸,代表大晉江山社稷,拜謝楚相!”聲音依舊,響徹四方,幾乎和墨南宸的目光一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