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借力打力
“姐姐，你和皇兄到底說什麽了？怎麽連我也瞞著？”皇帝來國子監的時候是靜悄悄而來，中間更是和楚夢溪閉門秘談了足足半個多時辰。中間沒人知道兩人到底說什麽，但是皇帝走的時候卻顯得興致很好，以至於還和歐陽嵐笑談了幾句才離開。這也讓墨南湘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皇帝到底從楚夢溪這裏得到了什麽。
“猜不到的話就別猜了，國子監這邊也無事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怎麽對付王若弗。”楚夢溪沒有多說什麽，反而看了一眼對方，語氣冷然道：“王若弗是王家嫡女，也號稱是這一代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她在這個時候來京城，可不是為了那所謂的贓物而來。所以，絕對不能那麽輕易讓她從內獄走出去。”
“放心，王若弗聰明，我也不笨，我倒要看看她能聰明到哪去。”墨南湘磨了磨牙之後帶著疑惑離開了國子監，也沒理會旁邊歐陽嵐的偷笑。
她不知道的是，伴隨著她和皇帝一前一後從這裏離開，一場波瀾起伏的浪潮已經開始被掀起，並且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席卷了整個朝堂。
這股風暴是從國子監而起，但是卻是以大理寺為中心掀開。實際上在墨南湘離開的當口，皇帝在路上就讓人將張建幀給招到了承明殿。
“張卿，這份秘聞你看過了嗎？”皇帝隻是翻開了幾頁，臉色就變得異常古怪，甚至於可以說，已經不是憤怒那麽簡單了，以至於開口和張建幀說話的時候，語氣也變幻莫測。
“大致瀏覽過，但是因為太多，所以未曾細看。”張建幀還是一如從前的性子，如實稟報道：“但是其中部分和大理寺掌握的消息大致相仿，想來謬誤不多。”
“朕沒說這個。”皇帝擺了擺手，示意鄭大監關上殿門之後，朝著對方點頭道：“朕的意思你要仔細查看這份秘聞，尤其是其中隱秘的消息，事關整個朝廷重臣的部分，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陛下您這是，要破局？”張建幀一愣，但是隨即見到皇帝的目光變得有些閃爍，朝著外麵示意了一下之後頓時明白過來，帶著一絲苦笑道：“這事關重大，陛下您可要三思——”
“朕已經三思過了，所以你去辦吧。”皇帝搖了搖頭轉而道：“具體怎麽做你去找淩陽郡主，這是她的主意，一切聽她的就是，朕這一次也打算做一次釣魚台。”
“微臣領命！”張建幀的沉穩讓皇帝很欣慰，對方雖然倉促接到了這樣的指令，但是卻並沒有多問，反而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這讓皇帝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露出了一絲讚賞。
“你說張建幀是不是楚家人？”鄭大監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皇帝的這種神情變化，還未說話，對方忽然開口，一句話直接說的他一愣。
“應該不是，昔日楚相和張寺卿可沒有過多往來，而且張寺卿在大理寺已經多年，也不曾——”鄭大監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皇帝打斷了，後者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起身靜靜的看著外邊出神。
“這終究是朕的江山！”伴隨著皇帝的這句喃喃自語，京城之內，幾乎是一夜之間，風聲開始驟然而變，無數豪門世家的隱秘開始流傳出來，從一開始的隻在朝臣之間流傳，很快這股風聲就飛速進入坊間，在歐陽嵐醉醺醺的從排雲樓回來的時候，甚至於還帶來了額外的消息。
“現如今誰都知道那個裴多雲半年前打死翡翠樓的那名歌姬是因為和中書令的兒子爭風吃醋，打架又打不過，結果將火撒到了那名歌姬身上，最後殺人埋骨荒野，對外卻宣稱將歌姬納入自家做了小妾。”歐陽嵐笑嘻嘻的話語雖然隻說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卻讓常衡和墨南宸兩人勃然色變。
“這些都是王明生搜集到的消息，聽說埋骨地都被他們找到了。”歐陽嵐撇了撇嘴道：“對於這些人來說，殺個歌姬算什麽，還有更多的呢，你們沒聽到傳言嗎？”
“聽是聽到了，但都是豪門爭鬥，沒有你說的這樣殺人埋骨荒野的事。”墨南宸搖了搖頭，轉而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怒火，聲音冷冽無比：“這些流言已經涉及到了整個朝堂，朝中文武重臣幾乎——”
“你別管有多少人卷進來，我隻問你這些人知不知道這是王家搜集到的？”歐陽嵐看了一眼神色不動的楚夢溪，轉而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這招借力打力用得好，但是要讓這些人知道罪魁禍首就是王家才行。”
“他們自己就是罪魁禍首！”墨南宸忍不住一拍案，如果不是楚夢溪目光掃向他，差點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但是語氣卻順便變得格外的暴虐道：“為何不能——”
“因為皇帝手中沒有人牽製他們！”楚夢溪打斷了對方的話，直接開口冷然道：“為了對付王城，隻能讓其他世家出手，如此才能將矛頭對準王家，對準並州世家，鷸蚌相爭，漁翁才能得利，這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現在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常衡此前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楚夢溪開口之後才問道：“這些人已經無可救藥，彼此傾軋，犧牲的卻是天下百姓的利益。”
“現在還不是時候。”楚夢溪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絲悲涼道：“這場爭鬥，我們沒有力量參與進來。自從楚家覆滅，世家就沒有了掣肘，一家獨大之下，必然多生敗朽，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保住國子監，讓這裏的孩子茁壯成長，等到他們出仕，才能帶來一絲新氣象，讓朝局重新恢複平衡，才能相互製約。”
楚夢溪一句話說的在場幾個人都沉默了起來，墨南宸更是帶著一絲愧疚，不敢去看楚夢溪的眼睛，而常衡則更多的是憤怒不已，卻最終沒有選擇出手。
他們沒有選擇出手幹預，隻有歐陽嵐這個局外人充當起了暗中推波助瀾的任務，開始挑動坊間傳聞，將矛頭對準王家的同時，迅速製造緊張氣氛，配合大理寺開始大張旗鼓的準備核查這些忽然流傳出來的秘聞。
而這個時候墨南湘才知道為何楚夢溪會讓她好好看住王若弗，在京城內外王家的人手失去了領頭羊之後，根本無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且事實上王若弗此前根本就沒時間查看王明生搜集到的那些秘聞，導致了整個流言泛濫起來的時候王家徹底失去了招架之功。
如此一來，當張建幀在朝會上將王明生的口供當眾拿出來的時候，直接讓所有人聞之色變。隻不過皇帝卻沒有給眾人知曉詳細情節的機會，隻是透露了個風聲。
而且此時，應天府外麵，百姓那邊卻再起變故，從最開始要求懲辦加害楚夢溪的真凶，到風頭迅速轉變，見到裴澈始終不願意出麵之後，一下子將剛剛才開始出現的裴多雲殺害歌姬的事情全都翻了出來，洶湧的百姓開始轉道大理寺，要求懲辦裴多雲的同時，堵住了張建幀的路，當街逼迫對方將同是裴家人的裴澈也一並查問。
張建幀雖然沒有當眾答應這件事，但是卻讓裴家迅速陷入眾矢之的的境地，而且前者在第二天直接將百姓的願望呈報中書省和承明殿。
中書省柳橙還沒來得及和眾人商議，皇帝的命令就已經到了，隻不過往常都是大理寺查問官員過失的慣例這一次被打破，皇帝將這件事直接扔給了刑部，要求刑部必須盡快立案審查，給百姓一個交代，盡快平息民間的這種紛亂。
但是對於柳橙這些人來說，這件事的言外之意卻讓所有人不寒而栗，懲辦一個裴家容易，頂多是裴多雲治罪，裴澈不作為，在刑部接手之後，兩人的罪責也不會太大。真正讓他們感到害怕的是，這件事就是流言引起的，而皇帝卻下達了明確的命令，就等於是告知所有人，他已經開始重視這股流言了，那往後其他各家的那些事隻怕會被一件接著一件翻出來。
“張建幀，你在奏報中到底和陛下說了什麽？王家的那個孽障都招供了什麽？”而此時，當張建幀走進中書省的時候，陳騫幾乎是一把抓住了對方，甚至於不待李成儒發問就率先開口問道。
“王明生招供，他是王家所派，前來京城搜羅朝堂動靜的，定時將消息送回並州啊！”張建幀看著眼前這些人臉色古怪道：“陛下不是說了嗎？會繼續深挖王家到底意欲何為，一個執掌並州軍政的大都督，還是本地世家的領頭人，居然這麽費心費力打探朝廷的事，這是要做什麽啊？很值得懷疑嘛！你們不覺得嗎？”
“說的就是，張寺卿言之有理！”陳玄禮推了一把柳橙之後急不可耐道：“這個王城要做什麽？我看就該罷官罷職，留著他在並州，我等如何能夠睡得安穩？這大晉朝廷又如何能夠安生？”
“李尚書，這是大理寺整理出來的關於裴多雲打死排雲樓歌姬的卷宗，當年大理寺查到一半就被移交給了應天府，想來裴府尹那邊會有後續的記錄，尚書可以找他。”張建幀將眾人的反應一一看在眼裏之後，隨手將自己拿過來的卷宗檔案遞給了李成儒，轉而自言自語道：“大理寺還有諸多案子要審理，下官就先走了，陛下找我還有事呢！”
“中書令，拿個主意吧！張建幀去承明殿了，我們不能再遲疑不決了。”李成儒等人被這一番話說的是目瞪口呆，直到張建幀離開之後才推了一把柳橙道：“外邊的風聲肯定就是王家放出來的，其意圖就是要拖我們下水，幫他們脫罪。如果再這麽繼續僵持下去，陛下可要下手了，我們不能給他王家當了替罪羔羊啊！”
“可是！”柳橙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但是目光一掃眼前這無一不是臉帶焦急的眾人，將後麵半句話又給咽了回去，轉而點了點頭。
這一瞬間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卻臉色變得極其黯淡，以至於目光都開始變得渾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