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風波之外
“王爺，您這是要做什麽？”柳橙被嚇了一跳之後，轉而看著墨北歡苦笑道：“這寧王剛剛恢複了兵權就開始大張旗鼓的擴軍，到底要做什麽？難不成真的打算去打仗嗎？”
“打不打仗我不知道，但是於瑾進京的消息隻怕是在此之前就傳了回來。”墨北歡沒理會墨南宸的動作，反而拉著柳橙說起了於瑾的事情，轉而搖頭道：“於家在關中根基深厚，西北邊軍當中門生故吏眾多，可不能像是對付王家那樣對付他於家啊。”
“王爺的意思是，寧王這麽做是在防備於家造反？”柳橙嚇了一跳，轉而連連擺手道：“這不可能，忠順老王爺如今在關中，於瑾上報進京述職，他們如何能造得了反？”
“中書令，不是造反，而是新一輪角逐。”墨北歡有些哭笑不得道：“您老怎麽想著的都是造不造反？真要造反的話那就好辦了，支持三王兄率軍平叛就是，這種時候還能讓他得逞不成？哪還用得了費什麽心思？”
“那如今該如何行事？”柳橙隨即一省，轉而若有所思道：“王爺您決定好站哪邊了嗎？”
“我還需要看看，但是你們可以決定了。”墨北歡隻是輕輕點了一句話就轉身離開，倒是讓柳橙似乎明白了對方專程拉著自己是什麽意思，隨即匆匆離開了承明殿。
這場由擴軍引發的風波至此悄然變了味道，在隨後不僅僅中書省，包括六部在內的各大朝臣開始紛紛圍繞著增兵和於瑾進京兩件事紛紛上書，內容五花八門，態度也不盡相同。但是站在皇帝的角度，這些條陳中間，蘊含的意思卻大體上並沒有什麽區別，或者說，意思都很明顯。
“陛下，您不打算處置這些奏報條陳嗎？中書省那邊光是寫節略都寫不過來了。”鄭大監見到皇帝隻是匆匆翻開了幾個重臣的奏報之後就將整整一摞的文本全都扔到了一邊，似乎不想處置這些事情，頓時心頭一動，轉而道：“您難道不打算拿出個態度嗎？”
“朕需要拿什麽態度？”皇帝悠然自語，似乎並沒有著急這件事，而是目光灼灼，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表情。
“跟你說個好消息。”皇帝沒有動靜，而國子監那邊，歐陽嵐買著不著四六的步伐走進來的時候，卻朝著楚夢溪笑道：“寧王的法子有時候其實還挺管用，這戶部原本想扣大塊頭的錢糧，結果硬是被他給派兵強要過來了，簡單粗暴，但是卻很有效啊。”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楚夢溪放下手中的女戒，轉而若有所思道：“聽說外邊又鬧起來了？”
“據我所知，應該是有人挑動的。”歐陽嵐點了點頭，他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的，所以見到楚夢溪猜到之後也不再耽擱，轉而笑道：“原本這些朝臣是圍著寧王的增兵之策不放，但是現在，矛頭似乎都在對準於家了。”
“你的漢話退步不少。”楚夢溪搖了搖頭，不過倒也沒有糾正對方的意思，隻是點了點頭道：“這是京城之中有人在給於瑾打掩護，人還未至，氣勢和風聲就出來了。”
“你覺得是誰？”歐陽嵐眼神一凝，轉而若有所思道：“對方心思敏銳，而且這招渾水摸魚學的是像模像樣，我都想知道這家夥是不是也和你一樣，躲在風波之外冷眼旁觀了。”
“應該差不多。”楚夢溪微一沉吟之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道：“這京城之中，能有這份本事的，不多了。”
“說的也是。”歐陽嵐一笑，也沒有追問對方到底在想什麽，而是直接起身道：“我再去幫著寧王攪動一下這京城的渾水，既然有人想要摸魚，水不夠渾怎麽行？”
歐陽嵐的動作沒人知道，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和墨南宸說了什麽，現如今的他基本上都在四處奔走，不是在常衡那裏，就是在寧王府，甚至於有時候還會像模像樣的跟著兩人學習領軍打仗。
但是這種串聯之下，卻很快讓朝堂再起波瀾，皇帝的詔令幾乎是一下子打破了原本因為於家的事情吵鬧不休的朝堂兩派人手。
“常琳軍成軍了？”這是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的消息，在朝中文武為了於家爭論不休，柳橙等人主導的中書省甚至於親自下場辯駁，表示於家在關中地位牢固，而且於氏父子二人與國素有大功的情況下，進京述職應該褒獎，並且盡快恢複於家的兵權地位，讓忠順老王爺盡早回朝。
而站在豪門對立麵的張宏生等人則堅決反對這件事，對於於家褒獎，他們沒多大意見，但是對於於氏父子同在一軍之中，而且關中兵權盡數歸於於氏的情況下，對於大晉整個北部邊防有著重大隱患，主張立即將於洪調離朔方，安排到別的地方領軍，或者幹脆調到朝廷身邊。
這種爭吵不休的場麵之下，皇帝沒有表態，卻在關鍵時刻忽然出手，將原本隻是雲騎尉，因為有了特殊詔命才能夠主導常琳軍的常衡直接擢拔為寧遠將軍，上手執掌常琳軍。並且在這種時候讓常琳軍提前成軍，授旗號，使之成為一支獨立的兵馬。
寧遠將軍的品級並不高，對於一支五萬人的大軍來說，主將隻有正五品下的級別有點寒酸了，甚至於如此安排的話，必然導致整個常琳軍所有將領的軍階都會隨之往下排。
但是常琳軍從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不在兵部和太尉府甚至於是整個朝堂文武的考慮之中，是屬於皇帝突發奇想的產物。
從名字來看，就知道，這支兵馬除了承載著皇帝想打造一支不遜色於五大邊軍戰力的夢想，更重要的是，為了紀念皇長子墨長瑾，紀念這場人蠱之禍喪生的百姓生靈。
這也導致了，即使京城各大豪門都眼饞這支大軍的兵權，卻沒有一個人敢上手去搶，即使常衡此前隻是頂著雲騎尉這樣的散官品級，也值得墨北歡這樣的親王降階去拉攏。
所以這個時候根本不能夠以常理來衡量，主將級別的降低在這個時候甚至於不僅不能打消他們的顧慮，反而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複雜起來。
而且此時所有人都知道，常衡身後之人是誰，伴隨著常琳軍正式成軍，這支新銳大軍隻怕就真的徹底變成了楚家的力量，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的利劍了。
“王爺，現在可怎麽辦？”陳玄禮幾乎是一下朝就拉住了墨北歡道：“陛下近來心思難測的很，朝堂上爭論的越厲害，陛下就有可能越不理會。而今常琳軍已經獨立了，而且就駐紮在京城，這等於是讓楚家有了一支足夠鎮壓一切的大軍啊。”
“這倒是一手好棋啊！”墨北歡跟著歎了口氣苦笑道：“這是什麽時候都能被她找到機會，而且還讓你防不勝防啊。現如今本王也需要好好想想了。”
“王爺你的意思這是那位淩陽郡主主動出手的？”柳橙此時才反應過來，轉而歎息道：“我等忙著於家的事，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位楚大姑娘見縫插針的本事也太強了！”
“見縫插針嗎？”墨北歡喃喃自語，隨即自顧自邊走邊道：“既然先機已失，那就不要將於家這顆棋子也丟了，中書令還是趕緊想辦法穩住勢頭，想辦法讓陛下表態為好。我去國子監看看，說不得能從那裏求來一劑良藥。”
“她能給你什麽良藥？”柳橙的嘀咕墨北歡已經聽不見了，後者匆匆趕到國子監內之後，朝著在給花木澆水的楚夢溪笑道：“大姑娘真是好手段，趁此機會出手，一下子讓雲騎尉變成了寧遠將軍，而且還將常琳軍牢牢掌控在手中，本王佩服。就是不知道，這常琳軍和寧遠將軍本王能不能暫借用一用？”
“那是陛下的兵馬，王爺若是要借去承明殿，來國子監做什麽？”楚夢溪頭也沒抬，似乎對於墨北歡此時過來早有預料一般，自顧自將手中的陶製水壺遞給瑤姬，拿出一把龍刀開始修剪眼前的一座蒼鬆盆景，轉而搖頭道：“枝芽太多，是需要修剪一下了。”
“大姑娘在說什麽？”墨北歡走到對方跟前，轉而奇怪道：“大姑娘看起來對於於瑾並沒有多大興趣，怎麽學著三王兄，對兵權有心思了？”
“常大哥本就是軍中宿將，他領軍那是意料之中。”楚夢溪搖了搖頭，對於這句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轉而抬頭看了一眼對方道：“王爺難道沒想到？當初常大哥受封雲騎尉的時候這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不奇怪這結果，我是好奇你選的這個時機。”墨北歡目光灼灼道：“大姑娘見縫插針的本事過於強大，本王也是心驚肉跳。身處國子監之中，耳邊是朗朗讀書聲，擺弄的也是這些花花草草，卻能遙控朝堂，隨意落子，皆成方圓。身處風波之外，卻能攪動風雲變幻。這份本事，即便是當初的楚相，也未必有吧？”
“心若無私，世上太平。”楚夢溪手中龍刀一動，一條枝丫瞬間落下，轉而看著墨北歡道：“不是我見縫插針，攪動風雲，而是王爺你自己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