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宮鎖清秋
“王爺，您還是歇著吧，宸陽宮現如今誰都進不去，內外人手都是長公主親自挑選的。”宣武門前，月兒見到墨南宸還想前往宸陽宮，頓時拉住他苦笑道：“誰也見不著太妃，奴婢之前都問過巧兒了。”
“那你記得去找一下南湘，讓她送些東西進去吧。另外去傳個話，就說喜兒快生了，她要當祖母了。”墨南宸停下腳步，獨自沉默良久之後才緩緩離開。他是難得的動了回心思，所以這些話傳到墨南湘那裏之後，後者也是有些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收拾些東西，去宸陽宮一趟吧，好歹，王兄是好不容易才聰明了一回。”現如今這個當口，也隻有她能調動宸陽宮的人手，見到被徹底封禁的蕭太妃。
隻不過真的等到墨南湘來到宸陽宮的時候，卻忍不住連聲歎息，短短數日之間，這裏就像是徹底變了樣一樣，昔日的繁花似錦，到如今早已經是深秋宮冷，塵關牢鎖，一派蕭條破敗，暮氣沉沉的景象。
“我們沒有做什麽，公主您放心，沒人敢對蕭太妃不敬。”墨南湘的態度讓旁邊守備的禦林軍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急急忙忙道：“宸陽宮的吃穿我們都照常送——”
“打開宮門，我們去看看。”墨南湘走了進去之後，掃了一眼旁邊懶散的宮女搖了搖頭，徑直朝寢宮而去，但是沒走幾步，裏麵就傳來了蕭太妃的吵鬧聲和砸東西的聲音。
“還是沒變啊，看起來，王兄這一番苦心，一點用都沒有。”墨南湘一陣搖頭，走到宮門口之後，看著披頭散發的蕭太妃，沒有開口，隻是怔怔的看著對方。
“你來幹什麽？如今你得了意了？”蕭太妃猛然間看到了外麵有人，轉而看到是墨南湘之後冷笑道：“我竟沒想到，你也是個反骨仔，枉我從小對你疼愛有加，什麽好的都想著你，居然養了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為了那個妖女，你不僅僅違逆長輩，而且連從小護著你長大的兄長你都忍心陷害。墨南湘，你這個長公主倒是好威風啊！”
“看起來這禁足對你是一點用都沒有。”墨南湘搖了搖頭，也沒走進去，隻是站在原地長歎一口氣道：“原本指望著你自己好好反省，也好讓王兄去承明殿求情，現在看來也不用了，偌大的宸陽宮，畢竟是真的破敗了。”
“宸陽宮破敗？想都別想。”蕭太妃仿佛被刺激到了，一下子衝到了墨南湘跟前冷笑道：“告訴你，宸陽宮誰都封不住，你們如今怎麽對我，將來都要讓你們還回來。我蕭家還沒有敗落，等到我蕭家人回來，你們都給我等著。”
“等著幹什麽？等著蕭皇舅舉兵造反嗎？”墨南湘反唇相譏，看著蕭太妃的神色帶著一絲深深地鄙夷道：“蕭家如果有這種心思，那我隻能說宸陽宮不僅僅是破敗，隻怕頃刻之間就要灰飛煙滅。太妃你自己想死我不攔著，但是別連累到王兄，他是我墨家人，不會上你們蕭家的賊船。”
“墨南湘，你倒是真的長大了！”蕭太妃被這一番疾言厲色的話說的足足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不過此時墨南湘實際上說這些都沒什麽用，蕭太妃整個人都帶著一絲瘋狂，所以直接冷笑道：“我蕭家數代人積累，你以為比你皇家差多少嗎？我告訴你，如今蕭恒在並州兵權在握，還地處草原前線，隻要他知道你們這麽對我，他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倒要看看，皇帝到時候拿什麽平息我蕭家的怒火！”
“那就把他換掉。”墨南湘冷冷的打斷了蕭太妃的話之後搖頭道：“太妃，今日我也不想和你吵架，你有什麽怨氣，就獨自對著這宮牆發吧。我來是因為王兄委托，讓我給你帶些東西過來，另外，就是要告訴你一聲，你要當祖母了，喜兒臨產在即。”
“哼，好嘛，她楚夢溪好算計，自己不在寧王府，卻丟了個侍女過去，有了南宸的孩子，那是不是一輩子吊著南宸，以後這個小賤種還能當得了寧王府的家啊？”這句話一出口，讓墨南湘足足看了對方半晌才緩緩搖頭，那種鄙夷和不屑深深地刺痛了蕭太妃，以至於她還沒開口就直接讓後者連退幾步。
“那是王兄的骨血，你說那是賤種，太妃這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王兄？”墨南湘一字一頓，也沒有了剛剛的火氣，隻是看著蕭太妃歎息道：“喜兒之所以出現在王兄跟前，你可知道，那是你們蕭家人的手筆？若不是蕭子遠，你以為喬靈兒會滿門喪命嗎？你以為喜兒會陰錯陽差，生下王兄的孩子嗎？蕭太妃，你是真的老了，糊塗了，幸虧王兄早早開府在外，否則的話，跟著你這樣的母親，隻怕早就成了廢人。”
“你什麽意思？”此時的墨南湘心頭悲涼，還是沒有看出蕭太妃的異狀，所以被對方這一句反問之後，直接搖頭道：“王兄沒跟你說嗎？喬靈兒一家是蕭子遠指使人毒殺的，凶手就是當初給王兄下藤葉九青的唐門外事長老唐千明，人家在千宿崖雪穀給王兄下毒的時候，宋南雲他們聽的清清楚楚。那時候，楚姐姐可不在王兄身邊，這件事你總不能賴到她身上吧？”
“這不可能，子遠他——”蕭太妃連連搖頭，但是卻被墨南湘一句話打斷，轉而道：“太妃你就沒想過，這要是真的，那你們蕭家人到底在做什麽你知道嗎？有人告訴過你嗎？”
“這不可能是真的，我是蕭家的長輩，他們瞞著我做什麽？”蕭太妃愣了一下之後，轉而看著墨南湘惡狠狠道：“事到如今，看我落魄了，連這樣的謊話你都編的出來嗎？”
“那自然是你愚蠢，告訴你遲早會壞了事。”墨南湘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蕭太妃，這件事墨南宸跟她說過，已經告訴過對方了，但是現在看來，蕭太妃分明是什麽都不記得了。
“太妃，你告訴我，京城中，如今誰和唐門關係最好？”心頭一動的墨南湘顧不得其他，當即再度問道：“王兄中了幾次唐門的毒，這你總不會忘記吧？”
“我怎麽知道唐門和誰關係最好？”蕭太妃惡狠狠道：“我看就是和她楚夢溪密切相關，一切都是她在指使。”
“公主，太妃她——”這一下連巧兒都看出了不妥，轉而拉著墨南湘低聲道：“她是不是隻記得郡主的事情，其他的一概都忘了？”
“不是隻記得楚姐姐的事情，而是隻想著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楚姐姐身上，入了魔怔了。”墨南湘歎了口氣，此前的心思現如今徹底破滅，轉而也不理會依舊還在咒罵不止的蕭太妃，開始往外走。
“墨南湘，你給我站住，你去告訴楚夢溪，隻要哀家一天沒死，她就休想靠近南宸。”身後，蕭太妃追出來的這一聲叱罵讓墨南湘猛然間回身，最後一次開口道：“那你要是死了呢？”
“死了？”這句話直接將蕭太妃給問懵了，或者說此時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回答這樣的問題，所以直接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固。
“太妃，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記得，還是在裝糊塗，反正我說的話你都記著吧，以後隻怕也沒人來看你了，你有無數的時間可以把以前的事情想起來再忘記，揉碎了掰開了，總能想得明白。”墨南湘看著蕭太妃，搖了搖頭道：“塵關牢鎖，宮門幽森，以後還是別見了，為了你，不值得。”
“公主，入秋了，該去加件衣裳才是。”蕭太妃雖然跟著衝了過來，但是巧兒卻示意宸陽宮的宮女將對方給一把拉住了，自己看著墨南湘在秋風中單薄的身子，忍不住有些心疼道：“這兩邊公主都需要做好人，可什麽時候是個頭？”
“別管那麽多了，現在還是先去楚家，問問楚姐姐吧，我雖然也氣恨蕭太妃，但是終究，她不能有事，否則的話，姐姐怎麽辦？她和王兄就真的沒有以後了。”墨南湘搖了搖頭，吩咐禦林軍將宮門重新上鎖。
“記住了，宸陽宮內的一切，沒有本宮的吩咐，嚴禁任何人對外透露半個字，違令者，殺無赦。”麵對紅牆之後，連聲音都逐漸變得寂寥起來的宸陽宮，墨南湘沉默半晌之後才回頭一掃周圍的禦林軍將士，麵容逐漸變冷，甚至於這一瞬間的語氣比起這瑟瑟秋風還要肅殺。
“一切謹遵公主教令行事。”在出了一次事故之後，禦林軍內部也在迅速調整，所以此時麵對墨南湘，所有人都不敢有所怠慢。沒有人知道，禦林軍的兵權已經被皇帝暗中交到了墨南湘手中。
“宸陽宮外的所有人守備將士，不要和其他各宮混編，你們單獨行事。”墨南湘掃了一眼回話的那名將領，直到對方連連點頭之後才轉身往外走。
“公主，這件事不告訴太後嗎？”巧兒見到墨南湘是直接往皇城外走，頓時有些遲疑道：“太後之前不是說蕭太妃要是真出了什麽事，要最先告訴她嗎？”
“告訴母後，豈不是憑空給她增添煩惱？”墨南湘搖了搖頭，眉宇之間有些擔憂道：“問問楚姐姐，她知不知道蕭太妃這是怎麽啦，能治好的話就別驚動他人了，免得王兄知道了心裏擔憂，和姐姐平白的增加了煩惱。”
此時的墨南湘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宸陽宮，看著禦林軍守備下的宮牆，長長的歎了口氣，目光之中帶著傷感，足足半晌沒有動靜。她也知道，自己此時一轉身，往昔關於這裏的所有回憶，隻怕就真的成了回憶了。童年時自己在這裏所有的美好，如今，一如這秋風鎖宮牆，埋葬在了歲月之中，杳無蹤跡。隻有這斑斑點點的記憶，似乎還在眼前一晃而過，而她自己，終究是徹底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