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慈悲
太後找沈傾顏說的是皇帝生辰一事。
她將六局的人一一叫來跟前,仔細吩咐道:“今年年景不好,天災人禍全部聚到了一起,本不該這樣大肆操辦。但皇帝壽辰,真不辦,又不像樣。就是哀家允許,禮部那邊多半也不允許。”
沈傾顏兀自喝茶,隻當沒聽見太後的話。
反正她也隻是過來聽聽,並不打算插手。何況六局那邊本來就有規矩禮製,太後一吩咐,她就按禮製辦,不需要她插手做什麽。
太後又道:“今年就一切從簡,請百官喝杯水酒,吃吃飯,聽聽曲兒便夠了,能省都省了吧。”
各局領了命,紛紛退下。
沈傾顏也要走,卻聽太後拖長了聲音,緩緩道:“顏貴妃留下。”
沈傾顏起身的腳步一頓,回過身,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張嬤嬤很是自覺,帶著一眾宮人紛紛退下。
太後端過茶盞,一邊撥著水麵的茶葉,一邊問道:“雲間月可有去找過你?”
到底是太後,宮裏發生什麽事都瞞不過她的雙眼。
沈傾顏知道自己宮裏有長壽宮的眼線,聽到她這樣問,也不奇怪,爽快的承認道:“我來之前,我才剛同她說過話。”
皇帝疑心病重,身為他的養母,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與其瞞著她,事後等人去告狀,被猜忌,還不如是自己先交代了。
何況,她說了太後也不定會信。
這話不知道她信了多少分,但對沈傾顏的識時務很滿意。
太後放下茶盞,閉著眼,一邊撚著佛珠,一邊念念有詞:“當初讓你吃那藥,為的就是讓你那丫頭去尋她,同她打好關係。如今看來,她還是頗為信任你。”
沈傾顏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表情格外古怪,看向太後地眼底也多了一點不悅。
“雲間月是什麽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她冷笑一聲,仰著下巴道,“她不過是覺得我有用,所以與我相交罷了。信任?娘娘,這話從您嘴裏說出來,你不覺得好笑?”
太後掀開眼皮看了沈傾顏一眼,淡淡道:“這對哀家來說,並無區別。”
沈傾顏沒說話,隻是嗤笑了一聲。
太後重新閉上眼,淡淡道:“放心,隻要你答應哀家的事情做到了,哀家也不會為難你。”
沈傾顏一哂:“娘娘可還有事,沒有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可不信,太後單獨將她留下來隻是為了問一問雲間月的事。
果然,她話音落下後半響,太後終於說到了重點:“今日叫你來,是為了別的事。”
沈傾顏哂笑,冷冷看著太後沒說話。
她看著太後從旁側的小盒子裏,拿出一張藥方來,遞給她道:“這藥方你拿回去吃著,過幾日我就讓秦太醫為你請平安脈。”
沈傾顏生死看淡,也不在乎太後給的是毒藥。
她幾步上前,接過太後手裏的藥方看了一眼,隻認出兩種藥材來,偏偏這兩種藥材是做什麽的,她也知道。
“怎麽,這麽多年過去,娘娘要發善心了?”沈傾顏捏著藥方,雙手不自覺地輕輕發抖,“娘娘讓我留下子嗣,就不擔心臣妾有朝一日挾天子以令諸侯?”
太後並不擔心,眼皮都沒掀一下:“你退下吧。”
她這氣定神閑的模樣,分明就是完全不擔心沈傾顏說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會發生。
沈傾顏一哂,將藥方往衣袖裏一揣,禮也不顧,氣焰囂張地走了。
說起來她同雲間月一樣都是嫉惡如仇的人,一樣的不將旁人放在眼裏,在這裏宮裏我行我素。
但認真追究起來,就會發現其實她與雲間月很多地方都是不同的。
沈傾顏還是生死看淡,不在乎自己會得罪誰。
雲間月是本身就不將旁人看在眼裏,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將欺辱她的人狠狠踩在腳底下!
除去嫉惡如仇外,她們身上是沒一點相似的地方。
過了幾日,長公主總算是醒了。
皇帝帶魏染去看過一次,關起門來說過什麽話就無人知道了。
等皇帝回去之後,查長公主被刺殺一事的重要任務就落在了柳憲頭上。
柳憲心裏很清楚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但奈何就是找不到證據,順著線索往下查到的結果,也不盡如意。
眼見著,皇帝給的時間要到了,他手上依舊沒拿到什麽像樣結果。
他心情不佳,卻又一路帶笑地從刑部衙門出來,與兩個侍郎打過招呼,他正要上自家馬車回府之際,他忽然察覺到什麽似的,上馬車的動作一頓,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隨即他猛地傾身,一把將車簾掀開,裏麵果然多了一個人。
看清來人的瞬間,柳憲不知道該仰天大笑,還是拊掌大笑。
他站在馬車外麵,將守在一側的車夫也掃了一眼,這才發現早就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了。
“小玦啊,”柳憲負著手,看著馬車裏的人笑得溫柔,“你若是有事與我說,隻管支會一聲,我來與你赴約便是,你又何故這樣突然出現嚇我?”
馬車裏坐著的正是容玦。
今日他一身玄衣錦袍,衣擺和袖口處繡著雲水暗紋,冷冷望著站在馬車外,沒敢在往前一步的柳憲,神情肅殺。
“怎麽,柳大人不敢上馬車,是害怕了?”容玦薄唇一挑,嘴角噙著諷刺。
柳憲怎麽不怕?
長公主至今還在公主府上躺著,下不來床,他哪裏就敢去觸這瘋子的黴頭?
何況這人瘋起來,連自己生母都敢殺!
他一個曾經坑害過他的仇人,是容玦不瘋的時候都想殺的人!
柳憲惜命,並不想再此時惹惱他。
但今日這馬車,不是他說不上就不上的!
沒等柳憲想要退路,那假扮車夫的季長隨便飛身而至,一把拎起他的衣襟,直接將他扔進了馬車裏!
接著,不等他爬起來坐穩,他便一甩鞭子,架著馬車徑直離去。
這一幕像極了當初被他坑過的雲間月。
柳憲摔在容玦腳邊,容玦半點將他拉起來的打算都沒有,穩坐不動,甚至連個眼神都沒舍得施舍。
“小玦叫我來,不會隻是為了送我回家吧?”柳憲能屈能伸,自己爬起來坐好,“讓我猜猜,你究竟是為了何事?嗯,為了六公主前來?”
容玦轉過視線,冷冷將他一掃,嗤道:“看來今日出門有帶腦子。”
說著,他厲鬼似的抿唇一笑:“長公主是我叫人殺的,也是我叫人故意留她一命。不要她死,隻要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