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泥潭
雲間月徑直離開寧國公府,最後卻不是往欽定侯府去的。
連鏡看看周圍的景色,多心地問了一句:“公主,您不去欽定侯府嗎?”
雲間月知道周圍有容玦的人跟著自己。
她冷笑一聲,故意提高聲音道:“外祖母方才不是說,我與朱承硯餘情未了嗎?我現在就去刑部瞧瞧,看看能不能同他死灰複燃!”
連鏡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雲間月猶不知危險,繼續冷笑道:“說起來近日本宮也時常想起他來,做夢也能夢到。本宮這心裏實在是放心不下,總要去看看,才能安心。”
連鏡被雲間月這番話驚呆了,怔愣地看著她,小心翼翼詢問:“公、公主……您、您該不會還忘不了他吧?”
雲間月似笑非笑:“你說呢?”
連鏡被她那笑容迷惑,還以為是真的,嚇了一跳,忙道:“不行不行不行,公主不行!他他他當初就是為了利用您才同您在一起的,你不能做傻事!”
“奴婢、奴婢昨日確實是說了侯爺的壞話!可是、可是侯爺是真心待你的!”
雲間月撩開車簾往外一瞧,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真心待我!?既是真心待我,怎麽這些事情不敢自己說給我聽,還要別人傳話?怎麽,本宮臉上寫著‘傻子’二字嗎!?”
連鏡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眨巴著眼道:“公主,您在說什麽啊?”
雲間月冷哼一聲,一把甩下車簾,幹脆不搭理呱噪的連鏡,開始閉目養神。
連鏡不放心,追著問雲間月是不是真要去刑部同朱承硯死灰複燃。
一開始雲間月並不搭理她,到了後來,眼一沉,瞪著她道:“閉嘴!”
呱噪的連鏡立即鵪鶉似的閉緊了嘴。
到了刑部,雲間月並未著急下車,等了差不對半個時辰,終究是沒等來要等的人之後,她方才從馬車上下去。
隻是她臉色不太好,連鏡和車夫都不敢跟她說話。
而雲間月來刑部,也不是來見朱承硯的。
她是來送雲落凝最後一程的。
刑部大牢陰冷潮濕,牆角還長了苔蘚,空氣更是不流通,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腥臭味。
雲間月卻如同感受不到這些味道一樣,無視一切,徑直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地牢裏關著三個人,或者說是三個瘋子。
其中一個瘋子大約是被折磨得受不了了,聽見腳步聲響起的瞬間,頓時如同受驚的兔子似的,在牢裏骨碌碌的轉起來。
嘴裏還喃喃有詞:“我瘋了……我受不了……”
念了一會兒,她忽然睜大雙眼,一頭朝牆上撞了去!
鮮血混著濃白的腦筋砸在牆上,慘不忍睹。
腥臭難聞的味道,熏得人直發嘔!
關在中間的那人聽見動靜,猛地睜開眼,瞧見旁邊牢房的動靜時,他撲過去,一聲“娘”還沒完全叫出口,先受不住撐著牆吐了……
他隔壁拉牢房的女人躺在地上,慢半拍似的爬起來看了一眼,倒是沒吐,而是封了一樣哈哈哈大笑起來。
“活該……哈哈哈、真是活該!”
場麵一度叫人覺得詭異。
連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縮在雲間月身後道:“公主,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雲間月站著沒動,連腿肚子都沒哆嗦一下,淡淡道:“怕就出去。”
連鏡想了想,還是沒出去。
她怕雲間月真是來同朱承硯死灰複燃的。
雖然昨日她偷偷罵過容玦,因為讓雲間月白跑一趟,害她得腳踝更腫了。但朱承硯和容玦比起來,她還是覺得容玦好。
朱承硯不配娶她們公主!
所以關鍵時刻,她不能離去,還能在雲間月眼瞎的時候,提醒她一聲不要瞎!
但連鏡想錯了,自進了這刑部之後,雲間月就沒往朱承硯身上看過一眼。
她讓牢獄打開另一扇牢房的大門,走進去,居高臨下看著地上那個狂笑不止的瘋子。
“看你眼下這麽慘,我就放心了。”雲間月盯著那瘋子低低一笑,道,“可惜,更精彩的事情,沒能讓你看見。”
聽見雲間月的聲音,瘋子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緩緩轉過頭,撩開擋在眼前的頭發,低低笑了起來:“你終於來了,我以為我還要等等……”
經過幾個月的折磨,雲落凝終於放棄了掙紮。
她知道自己遲早會死,所以一直在等著,等著雲見月來送自己最後一程。
沒想到還是等了這麽久。
“你想讓我怎麽死?”雲落凝仰著頭,期待地看著雲見月,“你肯定不會讓我就這麽輕鬆的去了……算了,被當狗似的折磨了這麽久,我也不在乎怎麽死了。”
說罷,她揚起脖頸,讓雲間月看見她脖子上的黑斑:“每天伺候的人太多,我染了花柳病,反正也是要死的……所以,我也不在乎了。”
雲間月猛地往後倒退一步,眼中全是厭惡:“看來我今日是白來了。”
雲落凝愣了一下,瞳孔一縮,眼中全是驚恐:“不……你沒白來!雲間月,你殺了我吧,我求你殺了我!我不想活著,我不想經曆這樣的折磨……求你了!”
雲間月淺淺一笑,緩緩道:“不行呢。我現在要殺了你,就給你痛快。你痛快了,我就不痛快了,所以你不能死……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裏。來人!”
玄樓的人應聲出現。
雲間月衝雲落凝一仰下巴,淡淡道:“把她扔出去……隨便扔在哪個巷子裏就好,其他的不必管了。”
那人看了雲落凝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隨即揪住她的頭發將她拖拽了出去。
雲落凝大聲求饒,語氣裏滿是絕望:“不要……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聲音漸漸遠去,直至聽不見。
雲間月始終沒看一眼旁側的人,轉身就要走。
卻在將要離開之際,聽身後有人道:“你還想將我留到什麽時候?我娘死了,雲落凝也瘋了……我每天看著他們被人折磨,卻無能為力,比折磨我還要難過……”
“是嗎?”雲間月頭也未回,淡淡道,“想死隨你,我不會阻攔。”
她不會對朱承硯做什麽,也不會動手殺他。
隻是想他看著自己老娘被毒打,名義上的妻子被人輪番羞辱,而他什麽也做不到是什麽感覺而已。
從雲端跌進泥潭,隻是隔著一層雲而已。
雲沒了,就什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