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娶你
吉時前一刻鍾,容玦趕了回來。
他雖沒出什麽事,但也好不到哪裏去,衣擺上全是灰塵,鞋麵被汙泥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整個人看起來疲憊至極,還滿臉風霜。
跟在他身後的季長隨比他還要狼狽,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在泥土裏滾過,滿身汙泥,連頭發上都沾了不少,隻剩一張臉還幹幹淨淨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剛剛下田回來。
守在城門處的欽定侯府的小廝,遠遠的看見欽定侯回來,大鬆一口氣,連忙跑上前,大喊:“侯爺!”
容玦聽見聲音,一勒韁繩,堪堪擦著小廝的臉停住。
因為快趕不上自己的婚禮,容玦臉色不太好看,滿臉不耐煩:“什麽事!?”
小廝可不敢惹他,忙道:“容老夫人叫小的來給侯爺送禮服,還道侯爺肯定趕不及再回府裏,讓您換了衣裳就直接去寧國公府!”
身後季長隨看了看天色,小聲道:“這個時辰,恐怕等您趕去寧國公府,人都已經走了。”
容玦臉更黑了!
季長隨毫無臉色的繼續補刀:“要是長公主今日一個人拜了堂,回頭要是不讓您入洞房,屬下可能笑死侯府門口。”
容玦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黑著臉道:“季長隨,閉嘴!”
季長隨麵無表情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容玦心氣不順,全程黑著臉,轉頭遷怒那送婚服的小廝:“禮服呢?還不快拿來!”
小廝連忙將衣物遞上。
容玦正要伸手去接,瞧見自己手上還有淤泥,他頓了一下,怕髒了衣物,又將手收回來,道:“先去行雲閣!”
反正迎親是趕不上了,起碼趕回去拜堂之前,得幹幹淨淨的。
欽定侯在拜堂前一刻出現在城門處,後又去了行雲閣一事,沒出一會兒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正是午膳十分,用膳的人眾多,吃飽了閑來無事,百姓樂得尋談資。
聽了這事兒,不由紛紛猜測,欽定侯這番作為,是不是因為不想娶長公主,想要逃婚呢?
當然這是後話。
這邊容玦還在洗漱,那邊雲司離背著雲間月,從桐花院將她背到前院,在眾多神色各異的目光之中,將人送到了花轎上。
安寧站在人群裏,身邊是雲朝令,她悠悠晃著團扇道:“還是大皇兄疼她,連上個花轎,都要親自背上去。”
雲司離是皇帝,大可不必做這樣的事情,隨便讓宋家哪個兄長或弟弟代勞便可。
但他就不,要親自將人送上花轎,還不顧身份地背了她一路。
雲朝令麵不改色,嘴邊掛著揉揉的笑意:“月兒是被大皇兄看著長大的,他們兄妹情深,沒什麽好奇怪的。”
安寧看了她一眼,故意道:“說起來你才是皇兄的親妹妹,也不知道到時候你成婚時,他會不會這樣做。”
雲朝令聲音柔和:“朝令福薄,沒這個福分。”
安寧又道:“那可不一定……天家無父子,到了皇兄這就不一樣了,隻有他將親情看得重!”
雲朝令看了安寧一眼,毫無誠心地附和道:“安寧皇姐說得是。”
吉時到,長公主出府。
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的吹打起來,帶頭的馬上,卻不見新郎官。
聚集在寧國公府看熱鬧的人,紛紛猜測這又是鬧得哪出,但見寧國公府的人見怪不怪,絲毫不見生氣,還以為這就是他們高門大族的規矩。
宋老夫人站在宋老將軍跟前,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連忙垂下頭道:“要是寧音晚音還在就好了……當年送她們出嫁,我也沒能好好同她們說說話。”
她雖然立即掩飾,可話時帶著鼻音,宋老將軍還是聽出來了。
“一把年紀了,有什麽好哭的?往後你想見她,自己去欽定侯府就成,容玦還敢攔著不讓你進門嗎?”宋老將軍嘴裏說著嫌棄的話,手卻很輕柔幫她把臉上的淚水擦去了,“哭什麽哭,回頭叫小輩們看見,還不得笑死你。”
宋老夫人扯住他的衣袖,將眼淚抹上去,更傷心了。
長長的迎親隊伍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眾人正要散去之時,忽然有人喊道:“欽定侯來了!”
方才還在猜測其實不願意娶親的欽定侯容玦穿著一身正紅色喜服,從長街的另一頭打馬而來,追上長長的迎親隊伍,不遠不近地綴在花轎前頭。
他似是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八抬大紅花轎,唇畔多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欽定侯同鎮國長公主的婚禮,始於一場雞飛狗跳!
緊趕慢趕,最後還是誤了時辰。
離吉時過了兩刻鍾,花轎才在欽定侯府門口停下。
容玦翻身下馬,走至花轎跟前,掀開轎簾,對裏麵的伸出手:“相思,我來娶你了。”
花轎裏的人沒說話,沉默片刻後,伸出手將他握住,輕輕“嗯”了一聲。
容玦手上用力,將人拉出來,摟進懷裏,打橫抱起來,進了侯府,跨過馬鞍,跨過火盆,拜過天地,拜過高堂,夫妻對拜,入了洞房。
太陽隱去,天幕變得陰沉,漸漸的下起雪來。
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掃過樹梢,滑過油紙傘,落在肩頭,凝成一點細小而不易察覺的水漬。
長街上馬車駛過,穿過繁華熱鬧的朱雀大街,緩緩朝金碧輝煌的皇宮而去。
元崇一年,臘月初八,大梁下了這個冬天最平靜的一場大雪。
一個下午,大雪將整個皇城覆蓋,太史局的一幫子神棍們瑟瑟發抖,滿皇宮尋皇上,準備上折子。
皇上去了宋府,一時忘了歸。
正急得團團轉轉之際,京兆府尹入宮麵聖,幾人對上,誰也不想搭理誰,各自在心裏“呸”了對方一臉。
見皇上不在,京兆府尹留下話,又匆匆走了。
出了宮,好巧不巧地遇見大理寺卿章淙,兩人有些交情,說著話一道出宮。
章淙聽了京兆府尹入宮的目的,攏著衣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際,幽幽道:“這雪下得不詳啊……”
京兆府尹道:“你別說這話,我瘮得慌……方才入宮遇見太史局的老神棍了,一個個麵如死灰,不知道又想給皇上進什麽讒言!”
章淙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慢悠悠道:“皇上雖年輕,但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是太上皇,太史局那套言辭在他那沒用。咱們該擔心的,是後宮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