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兩月

  太醫給雲間月把脈時,當事人沒當回事,還以為是方才見了滿地血腥,再加上這幾日沒怎麽休息好,早膳都沒吃多少,所以生理上不舒服。


  太皇太後卻有些緊張,死死抓著張嬤嬤的手,目光落在太醫身上,表情像是要吃人,又像是帶著某種期待。


  這時,忠義又匆匆進來了,低聲在雲司離耳邊道:“皇上,幾位大人都聽到消息到了。”


  雲司離點點頭,雙眼仍然是盯著雲間月,比她還緊張:“把人請到偏殿,朕等會兒就來。”


  忠義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太上皇突然暴斃是一件大事,朝中說得上話的人大臣紛紛來了,還有些官小的,正聚集在乾清宮外,等消息。


  而乾清宮裏,太醫終於結束了漫長把脈。


  他收回手,欣喜地衝雲間月一拜,道:“恭喜長公主,賀喜長公主!”


  雲司離和雲間月皆是一臉莫名其妙,唯有太皇太後臉色一白,一口吊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張嬤嬤很顯然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惴惴不安地攙扶著太皇太後,一時不知道是該替她喜,還是替她憂。


  雲間月莫名其妙地追問了一句:“喜從何來?”


  太醫道:“回長公主的話,您這是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這太醫可能是屬鴨子,開了口就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


  他反複念叨著忌口的東西,還叮囑連鏡注意著些什麽,臨了還要塞給她一張安胎的藥方。


  等他交代完這一切之後,才發現大殿裏一片安靜,連掉根針在地上都聽得見。


  太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在場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對勁。


  長公主臉上的表情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她神色幾變,桃花眼裏的情緒更是忽明忽暗,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手,在自己小腹上摸了摸。


  太醫驚疑不定地看著她,生怕她一開口就問自己要墮胎藥——因為她這表情實在不像為人母時該有的喜悅,好像還有一點悲傷?

  還好這長公主尚且有些理智,沉默良久才看不出喜怒地點點頭:“是嗎?挺好。”


  太醫一句話都不敢說,連安胎的藥方也不敢塞了,趕緊告辭離去。


  乾清宮裏,連連鏡這個小丫頭都知道,雲間月這一胎來得不是時候。


  所以她高興不起來,甚至不敢在臉上露出半點喜悅。


  雲間月將手從小腹上收回來,搭在扶手上,轉過眸子,清冷地掃了岑禦史一眼:“方才說到哪裏了?哦,三司會審,禦史大人想怎麽審?”


  她端坐在椅子上,那雙清冷地桃花眼裏噙著一點笑意,臉上神情卻比那臘月天裏,河水裏結的冰還冷。


  岑禦史莫名覺得背後一涼,下意識看向太皇太後。


  但不知為何,方才還咄咄逼人的太皇太後忽然偃旗息鼓,對眼前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雲間月手指在扶手上輕輕一敲,盯著岑禦史緩緩道:“禦史大人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本宮隻好先去刑部暫住。太上皇突然暴斃,雖與本宮無關,但本宮是第一個發現的,多少有些嫌疑……”


  說罷,她伸出手,連鏡立即將她從椅子上攙扶起來。


  雲間月姿態端得很好,扶著連鏡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岑禦史時,臉上都還帶著笑。


  可那笑容落在岑禦史眼裏,卻莫名叫他覺得陰毒,好似雲間月就是那殺人不眨眼,禍國殃民的妖姬!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雲間月。


  雲間月卻笑了一聲,伸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岑禦史立即嚇得人都矮了一截。


  她道:“就不勞禦史大人費心了,本宮自己去刑部!”


  說罷,她抬腳就要走。


  岑禦史牢記太皇太後的吩咐,不能讓雲間月落在刑部手裏,哪怕是大理寺都好。


  他愣了一下,隨即猛地跳起來:“不行!你……


  這時,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沒作聲的雲司離忽然開口了。


  他打斷岑禦史後麵的話,獨斷地拿定了主意:“你哪裏也不能去!忠義,你親自送長公主回侯府。另,傳旨下去,長公主抱病,需要好好休息,不許人探望。其他進出侯府的人,都要好好盤查!”


  忠義應了一聲,連忙叫人去抬了禦輦來,載著雲間月出宮了。


  岑禦史還想說什麽,雲司離卻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道:“岑愛卿有什麽事,就去偏殿等著,幾位大人都在偏殿候著。”


  說罷,他沒在管太皇太後和岑禦史,轉身去了偏殿。


  岑禦史看向太皇太後,後者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道:“咱們這位皇上,平時與你說話,都好聲好氣的。可一旦拿定了主意,那便是再沒回轉的餘地。”


  何況他從一開始就在偏袒雲間月,就算沒有懷孕這一出,他也不會同意三司會審。


  若不是看見的人太多,他說不定還會草草的就將這一頁翻過去,讓太上皇就這樣“病逝”。


  岑禦史憂心忡忡:“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機會,難道就這樣白忙活?”


  太皇太後笑了一聲,扶著張嬤嬤的手往外走:“不是逮住了她一個小丫頭,哪裏就是白忙活了?這丫頭要是利用得好,也能攀咬雲間月一口!”


  說罷,她邁著優雅地步子走了。


  岑禦史愁眉苦臉地在殿中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去了偏殿。


  雲司離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讓禦史台參與這件事,無論岑禦史如何死諫,他都不同意。


  到最後,這案件落到了刑部和大理寺手上。


  雲間月從一個嫌疑人,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看似被變相地禁足在欽定侯府,實則是在保護她。


  離開皇宮,雲間月就叫人給柳憲傳了消息——如果要查驗別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理寺的人將太上皇的屍體搬到大理寺去。


  她現在懷疑,大理寺那邊有太皇太後的人。


  第二日,柳憲叫人送了消息來:“雲司離在承乾宮設了靈堂,太上皇的屍體停靈在承乾宮,由禁軍看守。”


  “隻要不是在大理寺在哪裏都行。”雲間月將落了幾滴墨的信紙捏成團扔了,對師卿卿道,“宮正司那邊勞你暗中盯著些,順便想法子讓溫如誨去一趟承乾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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