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螻蟻
來人生了一張好看的臉。
一身玄色鎧甲,腰間佩劍被他拿在手裏,一下一下地點著地麵。
他姿態悠閑,唇邊也掛著笑意,隻是那笑容不及眼底,叫人看了就忍不住背脊發寒。
張庭燁愣了一下,但還算鎮定。
岑禦史卻是大驚,幾乎一下子就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欽……欽定侯,你為何在這裏!?”
容玦將佩劍一收,一腳塌進屋裏,嘴邊笑意不減,鳳眼裏卻是明晃晃的殺意。
——他就將自己的目的擺在明麵上,連遮一下的打算都沒有。
岑禦史嚇得不輕,根本顧不得裏子麵子,驚恐地往後退,沒看身後,不小心被凳子絆了一下,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容玦瞧見這一幕,笑容自嘴角劃開,飛染進眼底,像是高興。
岑禦史卻被他笑得莫名其了一聲雞皮疙瘩。
欽定侯停下腳步,將佩劍當拐杖,幾乎是撐著自己整個上半身:“本侯還什麽都做,岑大人做什麽怕成這樣?”
話音落下,他又一頓,想起來似的:“哦。你這是得罪了本侯,擔心本侯來殺你?”
岑禦史狠狠咽了口唾沫,緊張地看著容玦:“本……本台乃朝廷命官,豎子怎敢殺我!”
“為何不敢?”容玦好整以暇地反問,“本侯在京城是什麽名聲,岑大人難道就沒聽過?哎呀,那這可難辦,要不本侯現在就去外麵抓個人來同你說說?”
雲間月在京城的名聲有多爛,他欽定侯在京城的名聲就有多爛!
尤其是這幾年,他性子變得陰晴不定之後,以前曾去他們家提親,在街上見了他就恨不得撲他懷裏的姑娘們,現在若是在街上見了他,那必然是繞著路走的。
如果說鎮國長公主是囂張跋扈的禍國妖姬,那他容玦就是喜怒無常的妄臣奸佞!
他們夫妻倆連名聲都變得無比般配。
岑禦史明明害怕得腿肚子都在哆嗦,可麵對容玦時,還要破口大罵:“容玦,你難道就從未想過太皇太後?若不是她,哪有今日的你!你認賊作父就罷了,事到如今,你還因為旁人殺太皇太後的心腹!你……眼裏可曾將她當做你生母!”
聞言,容玦臉上笑容倏地一收,那臉頓時黑了下來。
眼神似刀,凝視著岑禦史時,好似要將他身上的皮都剜下來!
直讓岑禦史覺得脖子邊,陰風陣陣。
“自然是不曾。”容玦直起身,拖著佩劍一步一步走向岑禦史,麵無表情道,“本侯生父乃梁侯容荀,生母是宋氏,與宮裏那位有什麽關係?岑禦史莫不是一覺醒來,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竟在這裏說胡話!”
岑禦史不停後退,害怕地避開容玦的視線。
可屋裏就這麽大,他就算退得再快,最後也退無可退,後背抵著牆上,不停地喘著粗氣,老臉嚇得慘白慘白。
“你……你……”岑禦史揚起頭,掙紮道,“你不認太皇太後就罷了,難道連你生父你也不打算認?侯爺,就憑您的身份,坐上那位置才是理所當然。他雲司離和他老子就是賊……現在……”
岑禦史在容玦越來越危險的目光之中,狠狠咽了咽口水,繼續道:“現在、現在太皇太後已經幫您弄死了他老子。剩下那個小的也不是你的對手,你怕什麽?隻要殺了他和雲間月……那位置就是你的!”
他大概已經是瘋了,為了活命,什麽話都說的出口:“到時候太皇太後算什麽?還不是您一句話的功夫?侯爺,為了大事你在這裏殺了我,也隻能解一時之氣!你要替梁侯和夫人報仇,殺我一個有什麽用?我隻是個看門狗,真正的主子可還好好活著!”
容玦無動於衷,緩緩抽出佩劍。
期間,他一直盯著岑禦史,看著他冷汗涔涔,大喘著粗氣,瞳仁裏倒映著自己布滿陰雲的臉。
他道:“說完了?”
岑禦史被他嚇得背脊一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自己就先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容玦垂眸一掃,下意識退了一步,滿臉嫌惡:“噫~!”
就連離得有些遠的張庭燁,都下意識捂住了鼻腔了,嫌棄地別開了頭。
岑禦史慌張地低頭一掃,才發現自己嚇尿了。
他老臉一紅,覺得頭頂都燒起來了!
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丟這樣的臉,為此他也顧不上勸說,跳起來就罵:“你……你簡直畜生不如!見識短淺,今日你就是殺了我,也改變不了你是亂倫所生!你身份肮髒,連人也卑微下賤!容荀算什麽東西?不照樣被無知婦人坑殺?哈哈哈,活該!他活該,你也活該……”
“撲哧!”
岑禦史話音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插入自己腹中的長劍,踉蹌了幾步後,艱難地抬起頭,握住劍刃。
岑禦史又抽著笑了起來,鮮血從他嘴裏牽著線流出:“你、你這個肮髒的下賤東西!我、我在下邊等著你!”
又是一聲血肉與劍刃碰撞發出的輕響,容玦猛地將佩劍抽了出來。
血點子如同水花似的飛濺在他玄色盔甲上,爬上他尖銳的下巴,又從唇畔滑落,徒留一臉的殺伐妖異。
岑禦史睜大雙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掙紮著死去。
直到最後他眼底映照的依舊是容玦那張如厲鬼般陰狠的臉。
站在他跟前的青年冷眼一掃,淡漠地一揮手甩掉佩劍上的血跡,收劍入鞘:“本侯平生最忌旁人侮辱梁侯,偏生你要來觸此逆鱗。”
他眸子泛著森冷幽光,垂目將那屍體一掃,好似在看一隻螻蟻。
容玦轉過身,也不知道對誰說:“把他給太皇太後送去!”
張庭燁轉過頭,神色冷淡,表情都沒變一下。
他看著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容玦身手,麻利扛起岑禦史的屍體,轉身出去了。
那血裏蔓延了一路,而後消失在門口。
張庭燁這才將目光轉向容玦,神色鎮定,隱隱還有些解脫:“侯爺大展神威殺了岑禦史,現在可是輪到本閣了。”
容玦眸光一轉,森然殺意頃刻間消失。
他好整以暇地推開窗,散散屋裏的血腥氣:“張大人什麽都沒做,本侯為何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