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離別
雲司離走之後,就是與南楚談和的事了。
正如雲間月所料,魏凜同意了,他這一生都在等一個沈傾顏,即便知道沈傾顏早不是當年模樣,他依舊在等她。
魏凜答應和他們簽訂十年內絕不侵犯東梁邊境國土,還答應幫她與容玦合作,料理上一任皇帝的舊部,並且答應和他們通商。
暗衛跪在雲間月跟前,手裏捧著一個盒子。
雲間月看了一眼,拿著帕子,莫不關心地擦著手上的天目釉茶盞,問道:“這盒子裏是什麽?”
那暗衛意味不明道:“陛下可要有心理準備。”
雲間月沒抬頭,淡淡嗯了一聲。
暗衛遲疑了一下,還是將盒子打開了。
連鏡忍不住好奇,正夠著脖子看,猝不及防就與盒子裏那雙眼睛對上了。
她膝蓋一軟,嚇得跪了下來。
盒子裏裝著的是一顆人頭。
人頭布滿了灰塵和血汙,但雙眼睜得很大,明明已經死去多時,可裏麵的血絲依舊清晰可見。
這模樣,實在不難叫人想象他死前究竟受過怎樣的罪。
連鏡沒忍住,張嘴直接吐了出來。
旁邊的張庭燁和沈書群也是一臉不忍直視,默默移開了視線。
雲間月擦著杯盞的手一頓,抬眼一瞧,雖沒多大反應,但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暗中壓下了心裏的惡心。
她勉強問道:“魏凜這是什麽意思?”
暗衛知道她沒將人認出來,提道:“這是南楚西伯侯。”
被這麽一提,雲間月和張庭燁都有些印象了。
之前南楚的朝堂也是分兩個局麵,一個是魏家一派,一個西伯侯一派。
西伯侯身上有軍功,也是個帶兵的奇才,架不住他心裏齷蹉,陷害魏凜父親就罷了,還要趕盡殺絕。
當年魏凜差點死在邊境,就是他在其中挑唆。
之前南楚西夏聯軍,一道攻打大梁,其中就有他在其中攪渾水。
如今魏凜將他的人頭送來,已經足以說明誠意——雖然魏凜登基,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他!
雲間月擺擺手,讓暗衛將人頭帶下去處理了。
等人走了,雲間月才與張庭燁和沈書群商議:“兩位愛卿覺得如何?”
張庭燁沉默片刻,道:“臣覺得可。”
沈書群也跟著點了頭:“對方給的條件很豐厚,與他們通商,短期內雖不能見效,但長期下來,確實能緩解國庫的空虛,何況他們提的要求也不過分。”
是半點都不過分。
魏凜隻有兩個要求,將沈傾顏從大梁史冊上除名,還有一個便是要將容玦攻下南楚的兩座城池歸還。
至於沈漣汐,可有可無。
雲間月兩支撐著下巴,一隻手輕輕點著龍椅扶手。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通商可以,歸還公主也可以,除名也沒什麽,但歸還城池不可能。”
沈書群想了想,隨即明白過來雲間月的想法。
他笑道:“公主是擔心,寒了將士們的心?”
“不止。”雲間月重新拿過茶盞,細細擦著,“不管現在南楚誰當政,當初他們聯軍侵犯大梁時,屠殺良州百姓和將士的事,朕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更何況,這還是容玦、宋虞,以及眾多將士拿命換來的。
若她在此刻將城池還回去,那就是不仁不義。
沈書群提醒她:“可南楚已經給足了誠意。”
確實,魏凜的誠意擺在這裏,她若還想建交,就必須也拿出誠意來。
雲間月看向他們,問道:“兩位愛卿可有什麽法子?”
張庭燁和沈書群對視了一眼,片刻後,聽前者道:“臣有個提議。”
雲間月做洗耳恭聽狀,正襟危坐:“首輔大人請說。”
張庭燁拜了拜,謙卑道:“城池不歸還,但可以將那兩個地方作為貿易點。”
張庭燁的意思很簡單,地方還是東梁的地方,但地名不用改,除去不允許對方派兵駐紮外,通商還是做別的都隨便,往來貿易就直接將這兩處地方當交易地點。
雲間月想了想,覺得可行,於是全權交給張庭燁和沈書群去辦了。
不出兩日,事情辦妥。
事情談好,南楚使團也沒再繼續待下去的理由,於是準備啟程回去。
走之前,雲間月還送了他們一公主。
那公主並非皇室宗親,是從商賈家裏挑選的,雲間月見過,模樣清秀,知書達理,對於遠嫁半點都不傷心,還一臉大義凜然。
雲間月收她為義妹,封為公主,改名雲朝暮,賜封號文昌。她父親成了皇商,每年戶部有什麽采買的單子,也先從他家裏出。
然而有一個人卻不願回去了——沈漣汐。
禮部問過她的意思,她說回去也沒意思,她家裏人都死絕了。
畢竟現在是魏凜做了皇帝,沈漣汐恨死了他,回去也沒有容身之地。
在東梁苦是苦了一點,但好歹吃喝不愁。
臨行時,雲間月私自出宮,去送沈傾顏。
如今沈傾顏早沒了當初在皇宮裏囂張的模樣,在長公主府住了這麽多久,再加上又是死過一次的人,心態早就平和了。
再見雲間月,她竟沒有出言嘲諷,隻是看著那新封的文昌公主有些一言難盡:“你這是成心膈應我怎麽著?”
雲間月揣著明白裝糊塗:“誰膈應你了?”
沈傾顏冷笑一聲:“誰不知道南楚新登基的皇帝當皇帝之前,一刀捅死了他結發妻子,如今後宮空懸,是個人都想往他龍床上塞人。”
雲間月就曖昧不明的笑:“我這是為表誠意,可不是給你竹馬哥哥塞人,除非你家竹馬哥哥沒定力,自己把人納入後宮。”
她送個公主本來就不是特意送給魏凜的,他不要,直接賜給合適的大臣就是了。
沈傾顏叫她氣笑了,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半點都不肯吃虧。”
雲間月淡笑不語,拍拍她的肩,道:“走吧。以後與你家竹馬哥哥好好過日子,有興趣就寫信回來。”
“誰要給你寫信?”沈傾顏被她惡心得不行,嫌惡道,“除非我瘋了!”
說罷,她急急忙忙上了馬車,生怕甩不掉雲間月似的。
南楚使團緩緩離去。
雲間月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看見前方馬車裏伸出來一隻手,向她揮了揮。
她攏著衣袖笑了一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