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時機

  幾位先生確實都是太學裏負責這次詩會出題的人。


  甚至這些題也早就擬定好了,但為了公平起見,一直不曾透露出來。


  如今聽見燕夫人如此不要臉的一番話,幾位先生一道沉了臉。


  有人陰沉著臉看著燕夫人道:“對不住,這對其他學生來說是不公平的事。何況,之前我們就說過,去年是最後一次,往後……”


  不等這人將話說完,燕夫人就掩唇笑了一聲,懶懶道:“往後如何?往後幾位先生便不打算在幫助我?這話,先生是不是說得有些早了?”


  又有人陰著臉道:“燕夫人,就算你現在幫了燕小姐,讓她在書院裏名聲大噪,可你如何保證,往後燕小姐的事情就不會被人拆穿?”


  燕夫人輕輕笑著,臉上分明沒有露出半點惡意,可眾人總覺得她憋著什麽大招。


  她道:“這不是先生該擔心的問題,先生應該擔心的是自己。”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有人怒道,“難道我們不給題目,燕夫人還想軟禁我們不成!”


  “哦,這倒是不會,”燕夫人麵無表情地說道,“大家都是斯文人,又怎會做出如此粗魯的事?不過,我隻是想提醒幾位先生一聲。”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懷好意,幾位先生聽的直皺眉,正要說話反駁時,燕夫人卻沒給他們機會:“幾位先生是不是忘了?去年你將題目透露給我時,已經犯了大忌……何況,幾位還被女皇陛下看好,若是讓女皇陛下知道了,幾位為了一點利益做出透題這種事來,她會如何想。”


  得,這已經不有辱斯文的事情了,是直接威脅了!

  有人一拍桌子,起身道:“燕夫人,你去年求我們之時,可不是這樣說的!”


  “去年我說什麽了?”燕夫人彎著眼,仔細想了想,好半響才了然道,“哦,我想起來了,離開前,我曾說這件事會被我爛在肚子裏,往後絕不往外透露半分。”


  那人又怒道:“那你怎能做出如此出爾反爾的之事,簡直就是小人作為!”


  燕夫人言笑晏晏:“我本來就不是君子啊,為何不能做小人的事?”


  都說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又橫又不要命的。


  燕夫人就是這種人。


  有先生險些被她氣到吐血,她還不緊不慢道:“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之前你們為了利益已經透露一次題給我了,難道還想半道下船不成?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幾位先生死死盯著燕夫人沒說話,表情難看到了極點,若是可以他們一定恨不能撲上去一口咬死她!


  但燕夫人卻沒他們這個機會,淡淡道:“幾位先生深得陛下信任,若是今日因為我與小女被毀了前途,那可就不要怪我不顧情麵。”


  “當然,幾位都是聰明人,孰輕孰重想必是分得清楚的。”燕夫人輕聲笑道,“這次幫了我,還會得王家提攜,往後在太學必然是前途無量啊。若是不幫……”


  後麵的話沒說完,隻在喉嚨裏化作一聲悶笑。


  無言的威脅。


  如此過了良久,終於有人堅持不住了。


  那人膽小,也是追名逐利的人,根本就不想將好不容易爬到現在的位置拱手讓出去。


  他不顧另外幾位先生的阻攔,急急忙忙就撲過去,將他所負責那些題目全部寫在了紙上。


  落筆時,他手都在抖,聲音也哆嗦著:“我不想……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沒辦法……我母親身體不好,賤內和孩子還得在京城立足,我不能……不能隻想著我自己……”


  寫下那些題目時,他連手都在哆嗦,字也寫的不好,歪歪扭扭的,但這並不妨礙燕夫人看懂上麵的內容。


  最後一個字落筆時,他渾身脫力般的倒在地上,緊張地看著燕夫人:“我……我已經將我知道的告訴你了,我能不能走了?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裏……”


  燕夫人通情達理似地一點頭,憐憫地看著那人道:“先生可別忘了,咱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不用我來教你吧?”


  那人連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哆嗦著站起來,晃著兩條不停打擺子的腿,匆匆走了。


  留下另外幾人麵麵相覷,又是無奈,又是痛苦。


  燕夫人喝了一口茶,很有耐心地等著他們做決定,也不催。


  有一人帶頭,之後要落筆就容易得多。


  很快就有人煎熬地提這筆,在紙上落下第一個字。


  接著是第二個人……


  第三個人……


  屋裏的人漸漸都走了,隻剩燕夫人一個。


  她拿起桌上的紙,仔細看過之後,滿意地笑了。


  笑完,她將紙一收,揣進衣袖裏,緩步走了,如來時一樣,從容鎮定。


  很難想象,燕夫人這樣果斷幹脆的人,生出的女兒卻是個怕死怕活的。


  不知道還以為燕歸期是燕夫人撿來的一樣。


  雅間的人很快離去,誰也不曾注意到,他們剛剛離開的瞬間,屋裏就多了兩個人。


  一人稍矮,臉上還有沒散去的稚嫩,但行動之間,卻又帶著不屬於小孩兒懵懂,反倒是多了幾分大人的從容鎮定。


  穿著一身藍色錦衣,寬大的衣袖用束帶紮著,幹淨利落,梳著道士髻,一枚玉簪看起來廉價的很。


  另外一人身上就多了一絲貴氣,分明穿著打扮都是書生模樣,可渾身卻半點書生氣都沒有。尤其是那雙眼裏,沉靜得不像話,眼皮一垂,恭敬之餘,總叫人覺得他不懷好意是。


  卻是燕歸辭和齊書重。


  “我這嫡母從來不叫我失望。”燕歸辭目光在屋裏一轉,伸手在茶盞上試了試溫度,笑道,“我說燕歸期那個廢物點心,怎麽每年詩會都能應對自如呢,原來是因為燕夫人早有準備啊。”


  齊書重沒回答她的話,目光在屋中轉了轉,沒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稍微有些失望的垂了垂眼。


  燕歸辭轉過目光,看向齊書重道:“你會將這件事告訴女皇嗎?”


  齊書重看了她一眼,不鹹不淡道:“你覺得呢?”


  燕歸辭就笑了,故意道:“我若是說不,師兄就會將這件事隱瞞下來?”


  齊書重淡漠地掃了她一眼,道:“理由。”


  燕歸辭便說:“打蛇得打七寸,現在他們還沒將七寸露出來,冒然出手會被反咬一口。”


  言外之意是,不是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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