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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站隊

  京城的冬,難得有這樣明媚的暖陽,照在朱紅的圓柱上,反射出耀眼的流光。


  程恕負手遠眺,無數的房舍鱗次櫛比、高低連綿不絕。


  這裏是都城,富庶繁華,寸土寸金,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做夢都想在這裏有一席之地,可惜有本事留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程家是大族,世代為官。程氏家訓:無論何朝何代,誓做純臣。


  然程家雖世代純臣,但新朝建立,難免受新帝猜忌,朝臣排擠。任你官聲再顯赫,也總有遭難的時候。


  程家上任家主那時也在朝為官,卻被誣告與前朝餘孽勾結,意圖推翻大綦複辟北晉。


  可想而知,這個罪名一旦坐實,便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那時皇帝剛剛登基,自然想要鞏固帝位,抱著“寧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的心思,一心要打壓程家。


  以至當時人人自危,誰也不敢在新皇麵前替程家話。


  隻有武神王,不理會皇帝的暗示,不但站出來為程家話,還親自帶人徹查這件事的始末,最終還了程家清白。


  或許也正是這件事,加劇了皇帝對武神王的忌憚,促使他下決心謀劃了那場陰謀。


  這麽多年,程恕心裏不是沒有愧的。


  當年武神王遭難,程家那會兒自身難保,即便有心也是無力,終究沒能在那件事上幫上武神王。


  何況身為家主,程氏家訓亦不敢忘。


  這些年,薑氏避走僻野,音訊全無。


  程恕一度以為,她們再也不會出現在京城,出現在朝堂上。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此番突然回京,竟掀起這麽大的風浪,連一向不參與爭鬥的程家,也不得不卷入其鄭

  但程恕並不後悔,終歸在有生之年還了這個大的人情,死而無憾了……


  程恕不愧是百官之首,不過三言兩語,便將在場的禁衛服。


  當初南宮淑妃收買他們,無非是以利誘之。現在利益沒了,還有可能為此搭上身家性命,任誰都會明白該如何選。


  禁衛統領親自領著屬下前去打開宮門,迎薑氏和虎獅營入宮。


  至此,薑氏總算鬆了口氣。


  若非萬不得己,她也不想拖程家下水。


  但程恕此時的站隊,並非全是為了還情,更是為了程家。


  皇帝已崩,眾皇子中有實力承繼大統的,隻有瑾王和琮王。


  二人中若再論綜合實力,琮王無疑更勝一籌。


  程恕宦海多年,自然看得明白。


  此刻站隊薑氏,便等於站隊琮王。他日琮王登基,他便有了從龍之功,程家會再續輝煌,屹立世家之首百年不倒。


  終歸,純臣一,不過是因人因勢而議罷了。


  兩人皆是聰明人,看破不破。


  程恕上前見禮,薑氏躬身還禮,然後一起邁步前往勤政殿。


  若無意外,慕彥崢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勤政殿。


  今兒是大朝會,文武百官必會在場。


  他會當眾公布皇帝駕崩的“真相”。


  玢郡王沒有弑君,琮王和薑王妃當然也沒有弑君。


  瑾王非但沒有弑君,還為救父皇受了重傷,眼下已被送回王府,著陳太醫親自救治。


  父皇,是死在西涼刺客的手裏。


  青木關一戰,西涼戰敗。西涼太後震怒,不惜一切代價派了最厲害的死士潛伏京城,適機刺殺父皇,最終得逞。


  而刺客也被隨後趕來的虎獅營將士全部殺死。


  此話一出,頓時震驚令內諸臣。


  短暫的驚愣後,殿內很快變得嘈雜,有人俯地叩首,有人嚎啕大哭,更有人大聲質問。


  諸臣們茫然無措。


  皇帝是。


  塌了,那被護著的萬民,豈不就有了危險?


  除非,有另外的頂上。


  另外的是誰?

  誰能做庇護萬民的那片?


  伴著整齊劃一的步履聲,有內侍尖著嗓子唱諾:“皇貴妃娘娘到!薑王妃娘娘到!”


  殿內諸人回首。


  便見皇貴妃與薑王妃皆著素服聯袂而來,身後跟著程恕等少數幾位重臣和妍玉公主,以及虎獅營一眾將士。


  虎獅營將士進殿後往四周一站,立時將原本殿內值守的皇宮禁衛比了下去,威勢著實嚇人。


  正群龍無首的百官們乍一見到程恕,先是驚訝,而後似乎已經了然。


  程恕朝他們抬首施禮,並提醒諸臣拜見皇貴妃和薑王妃。


  待諸臣都見過禮後,才緩緩走到百官前列,對著殿上空空的龍椅,跪下接連磕了九個響頭,才語氣沉痛而哀韶道:“皇上,薨了。”


  諸臣忙跟著跪下,一邊磕頭一邊痛哭。


  殿上,慕彥崢跪在龍椅旁,強忍的眼淚再次滑落,哭得泣不成聲。


  他有悔,可惜再多的悔也換不來父皇重生。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收拾這混亂的局麵。


  皇貴妃和薑氏默默地陪著他。


  半晌,薑氏才道:“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眼下當務之急,得先確立新君,再迎先皇的遺體回宮,舉行國喪。”


  她這話的聲音不,跪在前列的朝臣幾乎都聽見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是大事。


  但這樣的大事委實不該由她一個婦人提出來。


  諸臣悲痛之餘,不由得偷偷打量身旁的程大人。


  “正該如此。”程恕不閃不避,很快接了話,站起來轉身麵對滿殿朝臣,音量拔得高高,“先皇驟然辭世,乃我大綦國殤。我與諸位臣工一樣沉痛,悲傷,憤恨,不舍……但,國不可一日無君,隻有確立了新君,才好在新君的帶領下為先皇舉行國喪。”


  的確,自古國之大喪,隻有繼位者才有資格主持。


  盡管如此,但諸臣還是被程恕的態度驚訝了。


  程恕為朝臣之首,往日言行皆以公正嚴明著稱,不結黨,不循私,也不與諸皇子們結交,更不會輕易站隊。


  然而眼下,他先是陪同皇貴妃和薑王妃一同進殿,這會又迫不及待地附和薑氏冊立新君,且是當著琮王殿下的麵。


  不言而喻。


  他已經明確表了態。


  再看四周威風赫赫的虎獅營將士。


  此刻即便有少數朝臣懷有異心,也斷然不會在這時候跟他唱反調。


  形勢比人強。


  眼下情形,琮王占盡上風,文有程恕等多數重臣支持,武有龍國公和武神王舊部支持,連一向隻聽命於皇帝的虎獅營都站在了他那邊。隻要自己發出不同的聲音,恐怕根本無法能走出這座大殿。


  何況,即便想為瑾王爭取。


  那,瑾王又在哪?

  為救皇上身受重傷?


  這不過是琮王的一麵之詞。


  瑾王沒來,根本來不了了吧?


  還有南宮淑妃。


  皇貴妃和薑王妃都在,她卻不在,她又在哪?

  瑾王,大勢已去也。


  琮王這局,可是完勝。


  不過短短半柱香的工夫,諸臣已經想明白了很多,剩下想不明白的,也已經無關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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