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囚龍灘,住在懸崖上的遺族
我好像又做了同樣一個夢,夢見遠在數六七十裏外的龍橋寨地底下有一雙血紅的眼睛在看著我,聽聞同樣的呼喚:馬家的小家,你該放我出去了……
當再次醒來時,第一反應就是睜眼望著天,天色已灰暗。頓時坐了起來,看向日落的盡頭,山頭上還有幾片紅霞殘留。
太陽已經沉下山了!
再仔細一看周圍的情況,可謂是兩岸猿啼聲,鳥兒盡歸巢,各色的鳥兒在巢裏吱吱喳喳地叫著,熱鬧得很。
雖然天色已暗,卻仍舊能看見兩邊岩壁上蒼鬆峻撥。
而李大錘早已睡了,正和張漢卿兄妹呆呆地看著周圍的一切說不出話來,我不禁問道:“怎麽了?我們離開了龍門陣和臥龍淵沒有?”
李大錘咽了一口口水,說道:“他奶奶的,龍門陣是出了,可這裏並不是臥龍淵,也不像是十八套峽。”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問道。
李大錘便繪聲繪色地詳了一遍剛才是怎麽出來的。原來在我陷入請神狀態後,他便醒了過來,船一直按著煙所指的方向行使。
最後竟按著指示一頭撞向一座山壁,豈然刹那間就出現在這裏了,天上的孔明燈同時滅了,掉回船上,然後我就醒來了。
據李大錘說,在孔明燈滅的時候,好像有一團白影從孔明燈中飛了出來,最後化作一道火煙消失不見了。
天上有沒有神明?我一直不相信這個,照四爺的說法,那都是人意想出來的信仰神衹,非要說有仙,那就隻能是各路野仙家了,比如北方五常家仙,南方四路野仙,水下十二路水仙,空中六路飛仙。
我不禁打量起四周,再搖出羅盤來看,已經恢複了正常,沒有任何異常。再仔細看著放羅盤方位,不禁驚咦了一聲,說:“我們應該還在龍王峽裏,不過這裏既非十八套峽和龍門陣,也非臥龍淵!按這方仙來判斷,現在應該處在龍王淵的正北麵!”
說罷,我便看著這條直直通向南邊的河道,說道:“這應該是龍王峽裏通往臥龍淵的第三條道!”
眼下水麵平靜,似乎沒有什麽妖異之處,船頭掛起一盞漁燈,倒映在水中搖拽著。
我們再在觀望周圍的情況時,張漢卿突然指著前方說道:“看,前方的山壁上好像有許多房子。”
破爛不堪的漁船向前駛了百來丈,終於看見懸崖上搭起一座座樓宇,棧道交錯縱橫,棧道上除了有亭台樓宇,還有不少拱門狀的山洞。
從外形上看,應該是人工鑿見的。
懸棺和古棧道見過不少,在巴蜀境內的流域,特別是長江三峽一段特別多,有些地方無數走人或走船,隻能建棧道。
可眼下規模如此龐大的懸崖建築群還是第一次看到,就像一座崖上小鎮一般。
張漢卿用手電筒照了照,眼睛不禁有些發直,其驚訝程度不輸張懷姍。
這叫手電筒的洋玩意雖然好使,突明突暗的,就像鬼火一般,在這環境下,讓人看著心裏不舒服。
“這裏怎麽會有如此密集的棧道和崖洞呢?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居住?”我有些出神地看著懸崖上的建築,總感覺有股子說不出的壓抑感。
就在此時,電筒裏的光消失了,隨即聽聞張漢卿說道:“燈膽燒了,等等,我來換一個新的。”
可換一個新的上去後,隻是閃了一下又滅了,這回張漢卿無奈道:“又燒了,沒新膽了。”
李大錘不禁罵咧道:“他老爺的,這就是洋鬼子做的洋火把,還不靈咱們的油燈好使呢。”
“什麽洋火把,這叫手電筒,用的是最先進的德國溶酸電池和英國進口燈膽。”張懷姍不爽地說道。
李大錘隻能一股腦地點頭應是。
山峽間除了河麵上有一盞漁燈搖拽著,就隻有前方崖壁上的一間樓閣有微弱的燈火傳出。
我說道:“大錘,那應該有人家,使過去,看看能否借宿一晚。”
船上這幾個人都好幾天沒有睡過安穩覺了,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情況,如果沒什麽異常,不妨在這裏躺一晚上。
口袋裏突然出來一個小腦袋,小鬼好奇地看著崖壁上的建築,似乎感到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道這不安源自哪,隻能輕輕地拉了拉我的口袋。
“沒事的,若是鬼門關,既然闖進來了,不會會閻王爺又豈能空手離開?”我安慰著小鬼。
船已使到燈火傳來的那座樓閣下。
這座樓閣剛才建在離水麵六丈高的棧道上,上頭傳來唧唧呀呀的聲音,好像有人在門口織布。
此時張漢卿開口大聲問道:“上麵有人嗎?我們在這迷路了,能否借宿一晚。”
上麵好像沒什麽反應,莫非是聲音小了,上麵聽不見?張漢卿又揚起嗓子喊了一遍,上麵還是沒人回聲。
這就顯得詭異了,山野間隻有淼淼的流水聲和紡布機‘唧唧呀呀’的聲音。
我正準備上去看個究竟時,李大錘又壯著點扯著嗓子喊道:“他娘的,上麵到底有沒有人,就算沒有人,有鬼也行,給回個話呀。”
話音剛落,便伸了一個腦袋出來,往下瞧了一眼,沙啞地說道:“什麽?誰在下邊叫我?”
天邊的紅霞早沒了,山間一片昏暗,閣樓裏的燈火隱隱映在這老嫗的臉上,雖然看不清麵容,卻大概看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子。
她見下邊的船上有人,便垂落了一張繩梯,沙啞地說道:“我這把老骨頭沒用了,眼睛看不清,耳朵又不好使,下邊的小夥子上來說話吧。”
我正想先上去看個究竟時,李大錘便首先爬上去了,便嚷嚷道:“嗨,這世上哪來那麽多鬼怪。鬼不都喜歡吹蠟燭麽?你見過需要點燈的鬼嗎?”
人點燭鬼吹燈,話雖如此,萬一那老東西不是鬼,而是別的什麽東西呢?
想到這,我便要掏出羅盤看看,船頭突然撞了一下山壁,身子猛地晃了一下,羅盤拿不穩,咚的一聲摔到河裏去。
這真是倒黴催的。
黃大仙還有船上,這位仙家戒掉了大煙癮,卻喜歡上了喝酒,見人都上去了,這才抱著瓶酒搖搖晃晃地從船艙裏走出來,最後一個站不穩啪的一聲栽倒在甲板上,然後就一倒不起呼呼大睡。
我也不理會這隻醉貓,讓人它守船吧。
上到了棧道上才發現閣樓前有個老婦人在紡布,樓裏還有一個小姑娘在踢鍵子,她好像沒發現有客人來了似的,仍在獨自踢著鍵子。
老嫗往屋裏看了一眼孫女,歎了口氣說道:“幾位遠道麵來的客人別介意,這閨女的胎沒投好,出生後就這個樣子,不哭不鬧,除了我以後誰都不搭理。”
張懷姍卻是很積極地說道:“我知道,這在西醫上叫先天自閉症。”
隨後又有些傷感地說道:“可惜這個沒藥可以醫治。”
“可不是麽,這娃兒命苦哇,爹娘又走得早。”老太婆歎息到。
這老嫗倒不怕生,邊跟我們聊著,邊織布,原來她姓許,叫許桂花,奉節縣人,不是閨女時隨父親打魚誤進了龍門峽,被困在了這裏出不去,最後被這裏的村民救了,並嫁給了其中一戶青年。
我一直在觀察著這裏的懷況,最的蹲下來低聲地問道:“許奶奶,小子想問幾個問題,您願意回答就回答,要是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過。”
這老婆子忽然直勾勾地看著我,連紡如何車也停了。
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片刻後,她沙啞地說道:“小夥子,你問吧,老婆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便問起了這裏的情況,這老婆子怔神了片刻,像是回憶著什麽不願意回憶的東西,半晌後說道:“這裏就是龍王峽的禁地‘囚龍峽’,因為這是一條孱頭峽,外麵的船進來了就再也無法找到出去的路,低下的這條河就像一條被囚禁在籠子裏的龍。”
囚龍峽?有進無出的孱頭峽?我腦子裏隱隱出現了一幅地圖,隻要能進得來,就一定有辦法出去,隻是暫時找不到出口罷了。於是繼續問道:“這些棧道和崖壁上的人工石洞是怎麽回事?原來這裏住人的嗎?”
老婆子嗯的一聲點點頭道:“住在這裏的人都是明未清初時舉族逃難進來的,因為進來後就開不去了,便在這崖壁上修築棧道樓閣、挖崖洞當居室,後來改族為‘崖族’,姓氏也改姓‘崖’,一共分成了三支,因為不能出去,隻能三族間世代通婚。也偶有誤闖進這裏的漁船,女的大多都留在這裏改嫁他人了,這一住就是三百六十多年。”
老嫗說到此,便續繼踩紡車,織她的布。
張懷姍此時正在閣樓裏償試和那個小女孩溝通:“小妹妹,姐姐和你一起玩鍵子可以嗎?”
那女孩竟不理采她,轉過身去繼續獨自踢著鍵子。
這鍵子是用幾根羽毛紮地起來串到三四塊小鐵皮上,踢起來啪啪作響,怪有節奏。可這聲音回蕩在燈火昏暗的懸崖閣樓裏就顯得陰森詭異。
張懷姍見別人不搭起來,打了個哆嗦就趕緊跑出來。
就在此時,李大錘好奇地問道:“啊婆,你不說崖族有三支族人麽?那其它人呢?都死哪去了?怎麽隻剩下你們婆孫倆?”
這話問出口後,李大錘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趕忙慌張地說道:“我就是嘴賤貧一嘴,不想回答的可以當作沒問。”
老人忽然抬起眼皮子死氣沉沉地看著我們,說道:“天色不早了,窯洞裏頭有房間,你們早點休息吧。”
眼下就算是個白癡也意識到這裏不大對勁,張懷姍不禁站到我身後,揪了揪衣角,示意要離開這裏。
離開?既然這老太婆說這裏是囚龍灘,這裏整整一族人被囚幾十代都出不去,這一時半會的,我們還能逃得到哪裏去?而且晚上到了河裏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