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迷之袁老八
這回不是一隻鬼在打牆，而是萬鬼打牆，就算是那隻虎妖也要著道，這如何是好？
眼看就到了亥時六刻，要是再走不出此時，等子時三刻一到，交了七月十五，將是萬鬼屠神，我們想走都走不了。
屠的這個神，就是我這神仙命。
就在此時，我突然看見前邊不遠處有棵李子樹，像想起了什麽，驚咦道：“這不是村西頭一裏外的那顆李子樹麽？”
我記得那位叫春花的女倀鬼說過，她的骸骨就在村西一裏外的李子樹下。
心中生起了一絲側隱之心，世上最可憐的鬼莫過於倀鬼，生前被吃，死後還無法自由，不能入輪回，永不超生。
“走，到李子樹下看看。”
我帶著張漢卿和李大錘兩人來到了李子村下，仔細一搜，便發現村後的野草堆有一具白骨，和一地碎布。
看這碎布的式樣就是女人的，不遠處還有兩隻長了草的繡花鞋。
李大錘驚咦道：“賣媽批的，誰家姑娘被人拖到樹下給推大溝了，這也太沒人性了。”
我瞄了他一眼，說：“她不是被人推大溝，而是被那隻虎妖吃掉後曝屍荒野。”
隨後我對屍骨說：“春花姐，小弟答應過你，要把你的屍骨帶出去。但配陰婚的事，實屬有損天德，不過我會親自給你做一趟水陸法事，渡你進六道超生，給閻王說過情，投個好人家。”
說罷，便腑下身來給她穿回那雙繡花草。
李大錘則疑惑道：“小爺，骨頭都蟲駐了，你還給她穿鞋幹嘛。”
我說：“人靠衣裝，鬼靠壽裝，去到哪都會有狗人看人低的事兒。陰槽裏的小鬼會欺負沒有鞋子的窮酸鬼和沒有衣服穿的橫死鬼，等出去後，還得給花姐置身花衣裳，好讓她走得體麵些。”
說罷，我便將身上的新朗服脫下，將春花的骨骸揀到衣服裏抱好，在夜雨荒山中吆喝一聲：升官發財。
所謂升官發財即是起屍抬棺的意思。
我拎起春花的骨殖時，耳邊恍然聽聞她那小嫵媚的笑聲。
宿主死後，倀鬼就會化作遊魂野鬼，被風一吹，就吹到哪就飄到山，在這山頭裏飄來飄去。
遊魂無形無語，不再像倀鬼那般，還有一魄在，能說人言，可顯人形。
眼下正不知如何走出這萬鬼打牆時，突然看見前方的迷霧中有一個身穿繡花鞋的人在向我招手。
那不是春花麽？
“春花姐？”
我立即帶著李大錘等人衝了過去。
詭異的是，自打跟著春花姐走，天上好像沒有雨落下來了，就連風也止停了，隻有青色的霧氣還在山頭上飄著。
李大錘還以為我們被鬼迷了心竅，不知道跟著跑到哪裏去，走了一會後，竟看見山半山腰上有一盞燈火。
走近一看，竟是飛袁村，天空中的雨又再飄落，霹裏啪啦地打在身上，生痛得很。
“小爺，我們怎麽走到飛猿村來了。進還是饒過去。”李大錘在雨中大聲問道。
我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張懷姍，早已奄奄一息，再不想辦法避雨，這麽淋下去，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隨後又看了一眼羅盤，指針直指生位。
“走，進村找地方避雨，要是裏頭有危險，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一切詭異之事由我來擋著。”
話說完後，就帶著他們順著羅盤的指示進村。
剛進村，指頭就微微晃動，看來這村子真的不太幹淨！
最後順著羅盤所指的生位來到了一戶大門敞開、有一盞光火傳出的屋前。
這是飛猿村唯一一戶還亮著燈的人家，似乎是專門為我們留燈引航、留門避雨。
一個老頭坐在大門檻上抽著煙，見我們來了，便站起來，看了一眼張懷姍，對我們說道：“小妮子傷得緊要，外麵就要被萬鬼封山了，進來吧。”
此人不正是袁老八麽？
“啥萬鬼封山？”李大錘還沒聽明白是怎麽回事，身後便陰風呼呼、鬼哭神嚎，打了一個寒戰後趕緊進屋去。
一股濃濃的青霧湧了過來。
“快，合力把門關上，那些髒東西是不會讓胡小爺渡過今晚的。”袁老八大聲吆喝道。
我們四人同時合力，使上了吃奶的勁，終於把大門關上了，隨後袁老八扔給我一個墨鬥。
看樣子，他是有點道行的，我們兩人不用招呼，也知道怎麽契合了，一個拉墨線，一個彈。
半晌功夫就將門窗彈上了墨線，隨的袁老八又摸出幾張陳舊的黃符，貼在窗子上，最後取出一張藍符貼在大門上。
據說符有黃紅藍紫四等級，紫符又名天師符，就算龍虎山也沒有幾張。而藍符則稱為仙符，是上人之境才能煉得出來的符，又喚作寶符。
而紅色的，則為宅符，通常用來鎮宅、仄鎮。黃紙符則為真符，絕大多數符篆都是用黃紙寫的真符。袁老八卻拿出了一張藍色寶符。
藍符並非達到上人之境後就能隨意寫，得請示祖示爺授旨，挑選吉時，得天地感應後才能寫。
若在吉時之內，沒有得到天地感應，強寫藍符，寫出來的也是廢物一張，還觸了黴頭。若是在吉時內得了天地感應，寫出來的寶符就能上應宇宙法則，下感天地之氣，啟之有鬼神莫測之威。
本來門像被千軍萬馬攻擊一般，將點撞斷了門閂，此符一出，頓時鎮住了大門。
李大錘這才驚魂初定，心有餘悸地說道：“買媽批的，小爺是唐僧肉麽，咋這麽多妖魔鬼怪來爭搶。”
袁老八年地我一眼，抽了一口煙，說：“神仙命的身體可比唐僧肉用處大了，但是擁有神仙命者若命裏無貴人，則命賤如泥，十六之年必有命劫，就算渡過去了，也要當一輩子陰司或神司。”
“陽間的陰司就是走屍運冥渡陰等活計，陽間的神司則是出馬仙兒、神婆乩童堪嶼師。若是渡不過去，被妖魔鬼怪奪舍過繼，這些東西就能轉生為人，再活一世，且能修仙煉神。傳說殺神白起，在十六之年的劫月最後之時沒渡過去，被一惡鬼給過繼奪舍了，這才有了後來的殺神，百勝不敗，屠城坑人。”
如此說來，神仙命還真是值錢，但砸自己手裏卻是賤命一條。
我不禁苦笑一聲。
小姍被放在一張太師椅上，我探了一下她的脈，還有微弱的起搏，氣息則弱如遊絲，隨時都會斷掉。
我以為她是被虎妖咬了一口，失血過多而昏迷不醒，處置完傷口敷完藥後，正想給她喂些初血複元的藥丸子，卻被袁老八製止了。
他細心地檢查了一下，說：“沒用的，她的內外傷都不足以致命，也不會導致昏迷不醒，你有沒發現她的瞳孔擴張，眼球布滿白絲？”
我這才仔細地瞧了一下，果真是瞳孔，眼球布滿白絲，詭異的很，便虛心請教。
袁老八說：“這是傷魂之兆！魂掉了召回來就沒事了，就算被嚇散了也能重新聚回來。若是傷了神魂，可就比掉魂嚴重多了。世上有萬般召魂術，卻無療魂法。”
說到此，他歎了口氣道：“這都是你的劫數招致的，幹走屍運冥這行當，最好不要取親生子，不然一有什麽事就會禍移至親。要是取了還給名份，更會招災致命。”
他的意思是說小姍出事，是因為受了我的牽連？
袁老八抽了口煙，又說：“劫數命也，無形無定，這一切也是你命中注定的劫，你逃不掉，她也躲不掉。因她就是你的情劫，命劫易渡情劫能過。”
情劫比命劫還可怕，我寧願自己一人獨力承擔，不想任何人遭受牽連，但天意讓我們相遇相知，命中注定的劫，誰能逃得掉？
我咬了咬牙，撲通一聲，向袁老八跪了下去，說：“袁大爺，雖命中注定有劫，既劫數已來，我並不想應劫認命，隻要能救得回小姍，什麽辦法都願意試，請你老在家指點迷津。”
此時就算是個白癡，也知道袁老八的不凡，十有八九是位方外奇人，凡事隨緣，有緣則幫，無緣見麵若無睹。
袁老八嚇得連忙給我跪下還了一禮，將我扶了起來，說：“世上沒人能受得了你這一跪，連你的父母和四爺都受不起。你還是請起來說吧吧。”
想不到袁老八還認識四爺這個名號，看來他是知道我是誰了。
“哎……這也是我一家的命啊，承了恩是在不的，不還恩，死而有憾實難瞑目。”
自歎了一口氣後，袁老八對我說道：“胡小爺，雖然我沒有這個能奈治魂，但有一位醫術高超、擁有兩千五百年道行的柳大仙有能力救治，而且四爺對他還有天大的恩情，與我也是八拜之交，我給你個信物，隻要將此信物交給它，看在四爺和老頭子的份上，一定會幫你。”
我心裏一愣，隨後便喜歡望外，抓著袁老八的手問道：“袁爺，那位醫術高明的柳大仙可是巴東縣巫峽登龍峰下的柳醫仙？”
袁爺嗯的一聲點點頭道：“我和它同受倚天十門瑣龍門一位先祖點化，因我們倆天性好醫，又受這位先祖指引，當了華佗恩師二十年座騎，每天受訓聽誡，受到歧黃之術。若非我壽數將近，已無回天之力，也用不著求這冷血邪頭出手。”
袁老八的話像一顆炮彈在我心裏炸開，李大錘和張漢卿都無法置信他所說的，差點就將他當成了吹牛皮的老油條。
我卻相信了袁老八說的話，正想問其來曆時，他便說道：“胡小爺，有些事情你還是別問的為妙。柳師弟一定會告訴你，我是誰。”
隨後他又看了一眼我的鬼頭大刀，說：“刀頭裏是否有顆火龍丹？此丹可保魂複陽，你將它置於她的口中，可暫時吊住幾天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