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我本無色,因世渲染
鳶尾,有人說是它代表曾經的愛,有人說是信仰者的幸福。可是對於那一刻的她來說,是虛無。
一直還相信她會再次點亮一路的風景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會微笑的問她,美人居何處,會溫柔的牽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可是,可是就這樣消失了。
那個對月舞劍的女子,那個迎風長嘯的女子,那個一笑傾城的女子,竟然在自己最幸福的時刻走了……
江湖,似乎再也沒有傳奇了。所有人三緘其口,似乎是一個傷口,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不願意再提及這樣一個傳奇的女子。
直到軒轅飛飛的出現。
繼承了她的血脈的少女,讓她怎麽去對待呢?
太後重重歎了口氣,失神的看著自己的手心,那裏已經長出一株看不見藍色妖異的鳶尾,夾雜著片片桃花,永遠無法抹掉。
一滴淚水,帶著些許的混濁,落在了掌紋縱橫的手心。
冬日的山林裏,一個身姿修長容顏出塵的少女正快樂的哼著歌。
阿燼看著她,突然想到一句話——我本無色,因世渲染。
憂傷和痛苦在她的身上並不能常駐。
冬日的陽光溫暖又柔和,透過高大的落木,細細的篩落在她的身上,恍若落入凡間的精靈。
阿燼坐在粗壯的枝丫上,看著下麵正忙得不亦樂乎的少女。明明如溫暖活潑的陽光一般,卻總是讓他想起溫柔嫻靜的嫣如。
是的,笑的時候,好像冬日的明媚陽光,不笑的時候,像秋日淡遠的月亮,散發著令人安心快樂的光芒。
“喂,你說的那個草藥是這個嗎?”軒轅飛飛似乎終於找到什麽了,興奮的抬頭大喊。
阿燼瞟了她手中的野草,搖了搖頭:“葉子比它寬多了。”
軒轅飛飛失望的低下頭,繼續尋找阿燼口中的“仙朱草”。
阿燼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一顆樹上的飛鳥,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被軒轅飛飛頭激起無限的潛力,竟然也學會說謊了。
什麽“仙朱草”,都是編出來騙那個丫頭的,自己的傷早就好了,可是她早就在這山上待不住,一直嚷嚷著要下山回家。而他又沒有軒轅元承的回音,隻能將就拖時間。
於是便編出自己的左腳筋骨還沒恢複,找到仙朱草熬了敷好傷便帶她下山去。也幸虧這丫頭心思單純,便急衝衝的漫山遍野的找那個子虛烏有的仙朱草。
“阿燼,你有沒有記錯呢?那個草的模樣是不是描述錯了啊?”軒轅飛飛找的頭昏眼花,扶著樹幹,揚著小臉問道。
“記錯了?”阿燼低下頭,看著下麵的嬌豔美麗的少女,思索了一下;“應該不會。”
“什麽應該不會?”軒轅飛飛有些惱火的捶著粗壯的樹幹,捏著拳頭問:“可是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個草啊!”
“唔,那就是是錯了。讓我再想想。”阿燼不慌不忙的跳下來,左腳輕輕點地,他看上去很認真的想著。
“你還跳來跳去,不怕牽動傷口!”軒轅飛飛擔心的看著他從樹上跳下來,真的怕他的腳會斷了。
“下次會小心的。”阿燼說道,眼裏露出微笑。
他們已經在這深山裏待了快兩個月了,不知不覺中,竟然也學會了微笑。眼前這個丫頭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或者說她身上的陽光和明媚,能讓周圍的人不忍離去。
“我可不想背你回洞裏。”軒轅飛飛嗔怪的嘮叨著,小心的蹲下來,要看他的腳踝。
“沒事了。”阿燼任那個丫頭查看自己的腳踝,心裏暗暗的發笑。
“唉!那阿燼要到什麽時候才好呢?這裏根本摸不出什麽筋骨異常嘛!”軒轅飛飛猛然站起,額頭差點撞上阿燼的下巴。
“你又不是大夫,怎麽能看出內傷呢?”阿燼淡淡的說著,不經意的往後挪了一步,鼻尖傳來一絲熟悉的馨香,讓他險些亂了心神。
天知道他每日與軒轅飛飛相處,有多憋悶。雖然是賞心悅目,但是一到晚上就覺得長夜漫漫,不得不到洞外看一夜的月亮和星星。他的外表再清冷,身體卻會出賣自己。
每日要和這樣的美色獨處,隻怕聖人也早晚有一天會瘋了。
“阿燼,你又在想什麽?”軒轅飛飛發現阿燼又走神了,秀美的眉毛一挑,懷疑的問道:“不會又不能走路了吧?”
要是阿燼敢點頭,她一定會拿樹枝戳死他。
阿燼看著她隱隱帶著怒氣的雙眸,他當然不會點頭。雖然麵前的丫頭單純,但是單純和智商並不等同,她平日精靈古怪,論起聰明,可不輸於他。
隻是……好像沒什麽情商!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男女之間除了親情友情,還有愛情。
“沒有。”阿燼說道。
軒轅飛飛盯著他半晌,然後失望的歎氣:“阿燼,我和你在一起會變成木頭的!和你說話一點意思也沒有,真是悶!”
阿燼看著麵前垮著臉的少女,突然很想嫣如。
那個時候他也是喜歡笑的吧,當嫣如站在庭院裏看他練功的時候,他會回頭微笑。
嫣如總是沉靜如水,往往看了他一上午,然後遞去茶水和手帕。有些像現在的自己不是嗎?靜靜的看著天,靜靜坐在梅間吹笛,但是常常會帶著微笑,安靜的像空氣。
“要不今天我們就不找那個草了吧,阿燼給我說說江湖事。”軒轅飛飛見阿燼的眼中又流露出些許的憂傷,立刻說道。
“江湖?江湖便是你現在所見的,有什麽好說的。”阿燼索性坐在粗大突出的樹根上,淡淡的說道。
“那……”軒轅飛飛似乎在思索著該說不該說,但到底抵不過心中的好奇,遲疑的問道:“那阿燼好像認識淩天賜呢。”
她不喜歡喊皇上,總是直呼其名。
阿燼表情依舊清冷,似乎這個名字和他並無多大關係。
“阿燼要是不想說,就算了。”軒轅飛飛笑了笑,坐在他的身邊,托著腮,呆呆的看著他有些清秀的側麵,問道:“那阿燼有自己喜歡的女子嗎?”
不知怎麽,她突然想起成婚那日淩天賜吻她的情景。她隻記得當時幾乎窒息了,所有的空氣都被他吸走般,很慌張,很無力,她常常會在安靜的時候想起那種慌亂又討厭的感覺。
“喜歡的……”阿燼似乎又陷進沉思裏,他習慣性的撫摸著腰間的竹笛,好像在回憶什麽,但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
“阿燼!”軒轅飛飛不滿的看著他走神的模樣,他總是這樣,突然間肚子沉默,讓她覺得鬱悶之極。
“嗯。”阿燼收回心神,看了看身邊的少女,緩慢的說道:“沒有。”
“沒有啊,”軒轅飛飛有些失望的歎氣,她實在無聊極了,便看著他手中的竹笛,問道:“那這個笛子一定有故事吧?”
“這笛子是我妹妹的。”阿燼有些憂傷的看著笛子,輕輕的撫摸著,“她叫嫣如,喜歡吹笛撫琴。”
軒轅飛飛來了興趣,很認真的抱膝聽著。
“有一天,她出去采蓮子,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阿燼低低的說道,“隻留下這隻竹笛。”
“沒有回來?那到哪裏去了?”軒轅飛飛好奇的問道。嫣如?她記起阿燼那日皇宮裏對淩天賜好像說到這個名字。
“我與父母尋她一夜,聽人說被一個華服少年帶走了。第二日,便有人到我家裏,送了許多金銀玉帛,說她去了都城。”
“華衣少年?是淩天賜?”軒轅飛飛忍不住問道。
“除了太子,還會有誰?”陽光在阿燼的身上投出一片陰影,他突然很想傾訴,對著身邊這樣的女子。或許說出來,便會快樂些吧。
“嫣如走了,家裏上下似乎都陷入了憂傷。父母總是擔心她在皇宮,依照她的安靜淡泊的性子,會受到委屈。我想去尋她,卻又擔心父母阻攔,在他們眼裏,太子和天子沒有多少區別,他們能做的,便是每日在佛前禱告,保佑妹妹幸福。”
如果禱告可以讓她幸福,他願意每日跪在佛前。可是所謂的佛,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慈悲的看著世人,不會伸手去解救他們的苦難。
阿燼吸了口氣,繼續說道:“父母原就最為疼愛嫣如,視她為珍寶,如今她一走,便整日悲戚哀傷,我無法待在那樣慘淡的家中,就出去闖蕩江湖。原以為,江湖可以磨去一個對另一個人的思念,誰知道,江湖,磨去的是一個人的棱角和信念。一年後,我又回到家裏,想為父母娶妻生子,重新過那種安定靜謐的生活,可是……”
阿燼有些憂傷的想,如果那個時候他能早些回家,如果一開始他便沒有離開這個家,那麽,也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如果……再如果,當初淩天賜沒有帶走嫣如,他親眼看著嫣如嫁給她自己喜歡的人,親眼看著嫣如穿上紅嫁衣,那麽,現在一切也都不一樣了吧。
嫣如對這個家究竟有多重要,是從她被帶走之後,他才發現的。每當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桌上總是少了一個嫻靜的身影;當他練劍的時候,驀然回頭,卻發現那個讓他微笑的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