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思念之
“我終於等到你了。”
子車明弦定定的看著她，他想伸手觸碰她，這樣才能知道這並不是他的錯覺。事實上他也這樣做了，一雙玉白的手向著玄玄伸了過去。
玄玄瞧著他緩慢伸過來的手，像是要觸碰她的臉頰的動作，她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與此同時揮著折扇啪的一聲便打在了那隻玉白的手背上。
她警惕的看著他，似乎是在控訴他的放肆。
“明弦……”是玉珥的呼喚聲，她早已看出了不對勁兒來。
從他喚那個少年做不凡時，她便覺察出來了。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喚的也是不凡二字。她告訴他，她叫玉珥，不是不凡。他含笑點頭，笑意淡了些，卻似做念想一般將她留在身邊。
如今，她已不是他的念想了嗎？
“你不要對我師傅無禮。”小相冷已經到了玄玄的身旁，舉著自己的袖裏箭瞄準子車明弦。
他看起來的確沒什麽威脅，勝在那份膽色叫人不能忽略。加之小相冷肩頭的火靈蛇十分配合的發出了危險的嘶嘶聲，這一人一蛇的組合倒也巧妙。
見此，巫族來人也都擺出了要動手的陣仗來，他們的族長竟被一個小孩子用箭指著，實在有些不像話。
子車明弦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插手，“不凡，你要找瑤璽對不對，我帶你去。”他隻是看著玄玄，便連對著小相冷他也是露出了幾分好臉色來，“我不會傷害你師傅，相反的，我會達成她所願。”
見他這般，小相冷便也退了一步，“家師不愛同人親近，還請公子離遠些。”他這話說得倒也不假，引得玄玄連連點頭。
還是小冷了解她，她雖然是個平易近人的神女，但平易近人也是看人看事的。
比方說麵前這個巫族族長，以她的脾氣秉性是不想搭理他的。
他間接害得悉夢失蹤，這茬兒她還記得呢。
“這般說來的確是我失禮了。”子車明弦十分在乎玄玄的感受，連忙後退了兩步，同玄玄的距離離遠些了。
巫族來人見族長對這一大一小如此禮遇，也就無法再敵對相向。氣氛一時間緩和了下來，好似他們都是來敘舊的，而不是來打架的。
可憐那弱不禁風的玉珥獨自立在拱橋上，消瘦的身形晃晃悠悠，下一刻便要隨風消失了一般。
“明弦，我好難受……”她站在那兒，身子顫抖著，一隻手抱住了自己，另一隻手攀著橋上的圓形石欄，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大約是她身上的蛇毒發作了，這毒雖然要不了命，隻是一旦發作起來也是夠受的。這幾日一直是子車明弦用自己的功力在壓製她體內的毒素，到底是治標不治根。
“族長，玉珥小姐那裏……”既然族長已經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玉珥小姐又該如何安置？
“獨留佳人獨自站在那裏顯得落寞，這可不是一個大老爺們兒該做的事情。再者，你既同她已經有了感情，便不該辜負，這是一個男兒的為人之道。”她這倒不是再為玉珥說話，畢竟她同玉珥沒什麽交情。
隻是見子車明弦一直寶貝著玉珥寶貝的同什麽似的，現在卻是毫不理睬，這樣的反差讓玄玄為玉珥感到悲哀和不值。
一個渣男在青天白日之下誕生了！
“肆徳，你將玉珥帶回去，叫人好生照顧著。”子車明弦大約也是感覺到了玄玄的不悅，便立刻吩咐了下去，這才轉而對玄玄解釋道，“我同她……並沒什麽。”
玄玄不予評價，這同她沒什麽幹係。
既然這個子車明弦已經說好要帶她去見瑤璽，那麽她自然是要跟著他去的。
“你是想告訴我，瑤璽就在這裏？”跟著去了也就去了，他們來到的是一家看起來很不錯的酒家。
“我以為，用了午膳之後時辰最佳，這一時半會兒急不得。”
玄玄以為，子車明弦這是有籌碼了，所以說起話來底氣十足。
一行人在三樓坐下，從這邊往外看景色十分的怡人，也就十分適合用膳。
“不凡，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點完了菜，子車明弦顯得有些躊躇的問道。
他看著玄玄，那一雙墨色的眸子帶著幾分探究和小心翼翼，他本是個沉默而內斂的人，為了早些擺脫族中的暗鬥和束縛去尋她，這才讓自己變得日益強大。
不凡的確是他認定的人，是他終其一生都要尋找的人。
“何以見得？”她哪有閑工夫去誤解他，她現在所想不過是見到瑤璽之後如何讓她老實開口，告訴她五百年前的事情。
“是我唐突了，已經過了五百年了，你還記得我，我該是心滿意足的，又怎麽能奢望你像我對你那樣……”子車明弦見她這副不明就裏的模樣，忽而笑了。
他這是在……向她表明心意？
唔，她著實不該自作多情的。
“你若是一直對當年我救了你的事情銘記在心，這實在是用不著。那時我便說得清楚明白，不過是我心情好，你運道好的結果。若是我心情不好，恐怕也就沒你什麽事情了。而且我那時年歲小，沒什麽煩心事兒，闖蕩江湖時也管了不少的閑事兒。”她這的的確確不是在炫耀自己多麽助人為樂，而是在說實話。
她所見的他雖然身處一個尷尬的危難，可是他到底是個錚錚男兒，她若是心情欠佳，隻能讓他自求多福。
“若是沒有你，便沒有現在的我，這話不錯。恐怕這世間再無子車明弦這個人，你的記憶中也不會有那個小啞巴的存在。”即便玄玄說出了這樣傷他心的大實話，子車明弦也並不惱怒，“不凡，你救人不為所圖，我這個被你所救之人卻不能忘恩負義。哪怕過去了五百年我也從未忘記過你，忘記那一日的點點滴滴。”
他認真的語氣，配上那真誠無比的眸光，即便是玄玄這樣的淡定之人也是頭皮一震——這話有些耳熟，就像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之後，美人對英雄懷了情愫……
玄玄不由的認真打量起了他，身子依舊是清瘦型，看起來身無二兩肉，身子卻是挺拔了許多。就像是一棵任憑風吹雨打的小樹苗，如今也長成了能遮風避雨的參天大樹。
這樣的男子，身上的氣度和水木清華，著實無法與從前那個呆愣又單純的小啞巴聯係起來。所以，她對他生不起絲毫的親近之意來，哪怕他們的確算是舊相識。
而眼前這位舊相識對她似乎有些……
“他是不是在向我表白？”她湊到了一臉冷色的小相冷耳邊低語。
都說旁觀者清，她有必要征求一下小冷的意見。
“他隻是在提醒你已經過去五百年了，你年歲不小了。”小相冷一本正經道。
“……”
說起五百年，如果她真的是清醒著過了五百年，這個子車明弦便休想在她的記憶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日薄西山之時，他們才到了巫族的隱身之府邸。
府邸位於蔥嶺山穀之中，林間清泉悠悠，白雲染上了落日的餘暉，歸來的鳥兒在枝頭盤旋，撲閃著翅磅幾個回合落在了樹枝中，隱匿其中。
巫族的確是個神秘的族群，自從新任族長繼位以來，幾百年來便不問世事，保持巫族的那一份平和悠閑。
玄玄再次見到瑤璽的時候，她正悠閑的躺在屋裏的床榻之上。一襲煙色的衣裙，嬌好的容顏白皙動人，似一朵雪山高處的雪蓮，眼眸流轉間也是掩藏不住的風情。
“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真高興。”像是醉臥床榻上的美人兒，她柔若無骨的撐起了身子，那眸子恍如一翦秋水。
“怪阿姨，你看起來是滋潤了不少。”玄玄手握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自己的手心，“你且好生坐著，我有事情要問問你。”
“哦？你這是有事有求於我？讓我猜猜看，你若是尋我有事情問，一定是有關五百年前的事情吧。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問我，原來是突然良心發現了嗎。”瑤璽曲起一隻腿，胳膊搭在上邊，好似得意的看著玄玄。
玄玄回看她，“看起來你不會輕易遂了我的心意，即便是你的火靈蛇在我的手裏，你也是沒有半分半點的動容？”
火靈蛇正好好的趴在小相冷的肩頭，就算是見著了它的主人它也沒有任何動作，似乎小相冷才是它的主人了一樣。
而瑤璽的確沒什麽動容的模樣，“從玉珥需要火靈蛇做藥引解毒的那一刻起，它對我便沒有半分的用處了。”沒有用處的東西，留來有何用處。
即便它陪伴她數百年的時光，陪著她從少女時代變成了似魔非人的存在。
“那真是好極了，正好我的小徒兒缺個小寵物，便將這個流浪蛇收下了。”
“你還是學不乖呢，總喜歡多管閑事，到最後不過是枉做好人罷了。即便是人也會恩將仇報反咬一口，更何況是毒蛇呢。”瑤璽像是在嘲笑她的無知。
“怪阿姨，你是在教我嗎？還是你正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玄玄眯了眯眸子，這樣的感覺可不好受，有一種被無視的既視感。
瑤璽望著她，又似乎不是在望著她。
她在看另一個人，那個救了她一命，最後被她恩將仇報的女子。
“你可知道神魔之爭？”瑤璽輕啟紅唇，她的唇瓣是殷紅的，像是染上了鮮血一樣的色彩。“大約是在千年之前，神魔兩族摩擦不斷，最後天朝神族落得個覆滅的下場。直至五百又六十多年前，神族遺留的神女重新出現……”
“你是說，在我之前，還有一位神女。”
“那位神女名叫蓁嫿，可比你現在的名字討喜多了。”瑤璽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而且我不僅知道那位神女的名字，我還知道那位神女嫁了人，嫁了當時的一位候君——相無桁。”
“唔，你繼續說。”怪阿姨似乎要說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不過她有預感她馬上就能說到正題了。
神族的人再次出現，千年之前大獲全勝的魔族必定也重新問世。
神魔之爭倒是頗具看點……
“你可知道那位蓁嫿神女的結局？”
“這並不難猜到。”至多不過一個死字。
“但你一定猜不到，她死於魔族的‘七竅玲瓏心’，心髒破了七個孔子，即便轉世再為人，也不過是個無心之人。”說到這兒，瑤璽惡意的笑了。“無心之人雖能生出惻隱之情，卻無法承受情愛之情。”
這似乎是個很可悲的事情。
但在玄玄看來卻不然。相起君同她說過，無心才能活得自在，無心方能得始終。
“那位前輩的確死得冤屈，若是換了我，必定與敵人同歸於盡才算是不虧的。”她這是正兒八經的說話。
“嗬。”瑤璽冷笑了一聲，“我會靜待你的結局。所以，玄玄，你以為相起君的死是誰的手筆呢？”
神女問世，魔族伺機而動，真相到底如何便不用明說了。
魔族魔君，北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