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終不悔
此番再見,子車明弦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不複他從前的好氣色,倒是越發的水木清華了,氣質淡雅如蘭。
簡單來說,就像是泡在水裏的白豆腐,病病殃殃的,還是那種白白的嫩豆腐,一不小心就要碎成豆腐渣了。
嫩豆腐一樣的子車明弦見了玄玄,顯然是沒有料到的。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抬頭看向玄玄的時候已經一副了然的模樣,“怎麽又出現幻覺了嗎?”
他這話,很能讓人動惻隱之心。
“你這是何必呢,放過自己不好嗎。”玄玄歎了一口氣,坐在了他的麵前。
這樣的子車明弦,真的很讓她心疼。
他本該是巫族最尊貴的存在,可是為了她失去了長生不老的資格,為了她飽受情愛的折磨。照她的理解,巫族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巫族族長也該一直瀟瀟灑灑下去。
“終有一日會獲得解脫。”
子車明弦笑了,他抬手輕輕觸碰玄玄的臉頰。這一次,在他麵前的玄玄沒有在他的觸碰下慢慢消失,手下的觸感那麽真實,能夠摸到她的溫度和指尖的溫柔。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玄玄,眸光有些驚訝和不可思議。
“太癡情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你癡情的對象並不是以同樣感情反饋給你的人。”
看到這樣的子車明弦,玄玄心裏不好受。她開始懷疑,是不是當年她做錯了,不該心血來潮將他救下,不該給他這樣一個終其一生都觸不到的念想。
即便子車明弦對她動情不是她的本意,但這的確是一筆無法算清的‘情債’。
“再次見到你我很開心,很滿足。不凡,感情不能以平等或不平等來衡量。或許吧,在你看來,這對我很不公平,可是在我看來能夠遇到你能夠見到你就是一種很幸福的事情。如果錯過你,我的一生或許早已結束,又或許我的一生在冰冷和黑暗中度過。沒有一絲光明和溫暖的人生,人生再漫長生命再漫長也隻是一種折磨罷了,而不是賞賜。所以,你不必愧疚什麽……”
子車明弦笑了,他觸碰著玄玄的臉笑了。
他的笑容那樣燦爛,那樣耀眼……
子車明弦的情況的確不大樂觀,失去了佘魂子護體,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身子越發的單薄。
對此玄玄有些憂心,佘魂子是子車明弦身體的一部分,就像是心髒那麽重要的存在,即便她能動用神族的力量為他續命,但解決的也隻是一時的困難。
她趴在回廊上,整個人透著萎靡不正。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有我。”
被她冷落了好幾日的北渚兮坐在了她的身邊,北渚兮雖然對於子車明弦帶著略敵對的態度,但是他能夠感同身受,對子車明弦做到感同身受。
若是放在幾年前,他和子車明弦沒什麽分別,隻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所以,當年他才會肆無忌憚的利用子車明弦,將巫族拉進了他和相氏一族的渾水裏。
在他看來,玄玄即便還不是她的,但已經打上了他的烙印,而子車明弦觸犯了他的底線。
現在想來,那時的想法或許的確偏執,的確有些好笑。但是,那正是他的寫照,對一個人失了心魂的寫照。
“對不起啊,但是子車明弦我沒辦法不管他,可能是我欠他的。”玄玄仰著頭看他,北渚兮這個大醋壇這幾天意外的安靜,沒有埋怨她不說,還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讓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你欠他,就是我欠他。這事兒總得解決。”解決之後他才有資格向她討債。
“北渚兮,你真好。”玄玄難得乖乖巧巧的依偎了過去,她趴在了北渚兮的腿上,依戀的蹭了蹭,“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一直在我身邊,我覺得很有安全感,我覺得特別的安心,有你在真的很好啊。”
她這般,北渚兮十分受用,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見她溫順的趴在自己的腿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
北渚兮眸光溫柔的看著她,見她似乎是睡著了,他的眸光越發的深遠。漸漸的,他的眸光有些深不可測,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醞釀。
他起身,將玄玄抱進了房裏。將她溫柔的置於床榻上,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而後才離去。
他一個閃身,房裏立刻沒了他的身影。
……
另一處假山蓮池的院子,子車明弦披著白色的外袍靠著回廊上的圓柱子站著。
他的臉色煞白的,玉麵嬌郎的模樣,但眸光有些無神,帶著幾分病弱美人的無奈和愁容。
“咳咳咳……”他掩嘴輕咳,聲音輕輕淺淺,仿佛氣息奄奄。“我雖然身子不算硬朗,但你來了我還是能夠察覺的,出來吧,北渚兮。”
他轉身,看向了身後。
果然,下一刻北渚兮走了出來。
他一襲黑袍,白發用墨色的發簪束起,說不出來的風流倜儻風姿颯爽。
比起子車明弦的病弱嬌態,北渚兮的確是氣勢驚人很多,他一雙墨色的眸子看著子車明弦,一雙劍眉微微一挑,說不出的俊美無雙眉目如畫。
“難為你還記得本座。”
再一次正式見麵,的確有些恍如隔世。
第一次見麵,他布下陷阱,利用他對付相氏一族的相玉竹,將他對不凡的思念利用的幹幹淨淨,也讓他得知真相之後對不凡心生愧疚和不忍。
第二次見麵不算很久,近十年前的樣子。那時他方知北渚兮的真麵目,方知他對不凡的執念,對不凡的勢在必得。
而這一次,北渚兮已經改頭換麵,從讓不凡恨得牙癢癢的魔族魔君,變成了不凡的夫君。
夫君,多麽令人羨慕的稱號,那在他看來遙不可及從未想過的稱呼,北渚兮竟然得到了,終歸是被他得到了。
“還未恭喜,你和不凡還是新婚。”
“多謝。”
“魔君找我有什麽事,我無意讓不凡為了我費心費力,更無意讓她心生愧疚,所以你不必擔心什麽。”他雖然對不凡確實一直未斷了心思,但他還做不來死纏爛打。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和不凡才沒有絲毫的可能。
“這點本座知道,所以並不擔心什麽。本座所擔心的不過是玄玄所擔心的,若要玄玄真正放下擔憂的那顆心,你就是關鍵。”
“北渚兮,你的確對不凡很好,甚至為了她改變了這麽多……”印象中霸道而唯我獨尊,對自己的執念無所不用其極的北渚兮不見了,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寵愛自己妻子的丈夫。“我沒想過不凡最後會嫁給你,現在看來她並不是沒可能會喜歡你。”
“這話聽下來,本座倒是很想同你喝喝酒聊兩句。”
“還是免了吧。”子車明弦搖了搖頭,“北渚兮,你真是何其幸運,能夠和不凡執子之手……”
而他,是完全沒有希望了。
“所以,你想讓玄玄一直對你內疚,一直將你放在心裏是嗎?”
北渚兮一雙眸子看著子車明弦的眼睛,後者也是看著他,兩人之間似有什麽在悄悄的迸發著。
玄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她迷糊的睜眼,房裏是一片昏蒙之色。她動了動腦袋,一雙手橫在她的肩膀上,穿過她的肩膀抱住了她的頭,大掌輕輕的貼在她的後腦上。
抬眼,見到一張驚為天人的俊臉。
原來她和北渚兮不小心睡著了嗎?
她也不動了,舒服的窩在北渚兮的懷裏,在他的懷裏蹭了蹭,然後抬頭看了看他沉睡的俊顏。
他睡得可真熟,呼吸輕輕的,暖暖的,氣息也十分的清淡好聞。
隻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是天黑了的節奏嗎?
那她豈不是睡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那子車明弦現在在幹什麽呢,她記得她還答應過他會陪他一起用完膳的,這個時候晚膳都過了吧。
玄玄想著,反正是沒有要吵醒北渚兮的意思。難得見他睡得這麽香甜,她怎麽忍心吵醒他呢。
可惜她不知道,在她的心思百轉間,北渚兮的唇角彎了彎,一個十分得意的弧度,也十分的幼稚。
北渚兮的春心蕩漾維持到了天徹底黑了下來,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裝模作樣的動了動身子,然後睜眼,一副剛剛醒過來的樣子。
“睡得好嗎,玄玄?”
他撐著頭,對玄玄問道。
“你睡得好就好。”玄玄同他客氣一番。
兩人翻身起床,完美的錯過了晚膳的最佳時候。
“那你是不是可以陪我用晚膳了。”
“……”這話好像是在控訴她這幾天沒有陪他一起用完膳,所以這話她不好接。
用完了晚膳,玄玄才有時間去詢問子車明弦的情況。然而,這一問她是問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事情。
子車明弦閉關去了,聽說隻是今天下午的事情。
“子車明弦雖然失去了長生不老的佘魂子,但他到底是巫族的族長,隻要潛修修煉,重頭來過,再次修煉出佘魂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渚兮信誓旦旦的說著,好似對子車明弦的事情一概不知。
“這樣也可以?”有點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