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此芸非彼芸
迷迷蒙蒙,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臉上爬,蕭錦芸皺了皺眉,伸出手想要打開臉上的東西,剛抬手的刹那,手腕卻被人抓在了手裏。這一個小小的動作把趴在桌上正淺眠的她嚇得不輕,雙眼猛地睜開,那雙深邃的眼眸近在眼前。
蕭錦芸慌慌張張地坐起身來,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不見他有鬆手的意思。他眼裏的那一分懊惱、探究讓她感到無地自容,似乎是有愧於他。
“為什麽不說?”顏以亦看著紅裝的她,意有所指地問著。
“什麽?”蕭錦芸被他沒頭沒腦的問題弄得一頭霧水,他是讓她說什麽?
顏以亦不由分說地拉起她,野蠻的動作將她的手腕上扯起一道紅印子。
她昨夜被醉酒的他壓在床上,後來又被動地趴在桌上睡了一晚,沒有休息好已經讓她很不爽了,現在被他這麽一折騰,她更受不了,張口就罵了開來:“混蛋,你一早腦子不好還是什麽!鬆手!很痛!”
高分貝的聲音讓屋外的各個下人都不禁抹了一把汗,她們的主子這般不知忌諱,這樣可會連累到她們的。無人發現,在拐角處,一片小小的黑影閃過。
“為什麽?”顏以亦的聲音一沉,禁錮住她,帶著陰霾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
“什麽為什……麽……”蕭錦芸本想再問下去,可看到床上那一抹殷紅,她就立刻都明白了。
他該不會是以為他昨天晚上對她做了什麽,然後留下了這麽明顯的東西吧?蕭錦芸的臉頓時慘白,那麽就是說,之前她和白易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你昨天,是來興師問罪的。”紅似火的華裳,襯著她嘴角的苦笑,那倔強的下巴微微揚起,濃墨般的美眸裏閃著諷刺的意味。
她一邊說著,努力回想起昨天的一切,這紅色到底是什麽時候印上去的……而她卻沒注意到,她這般很是肯定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的確,他昨天是有些氣不過去,獨自喝了很多酒,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走到這兒來了。但如今她的態度,卻讓他有了挫敗感。當初他對她的欺瞞也是事出有因,事後他也給了她承諾,可她還是毅然離開。麵對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她為什麽不知道要退讓些?
“你當初不應該不辭而別。”顏以亦強調著,“既然你是朕的女人,朕就不會再放你出宮。”
“你已經找人把我帶回來了,就沒打算放我出去,不是嗎?”蕭錦芸抬起頭,冷哼一聲撇過臉去,輕聲道,“那隻是昨天腳劃破了流下的,跟你沒什麽關係。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她以為這樣解釋已經夠清楚明了了,卻不想他抓著她的手會加重力道,抬眸望向那道深邃,他已然怒不可揭:“你就這麽急著撇清我們之間的關係嗎?你的腳上磨破朕信,不過……你要告訴朕你的腳因為劃破而弄得床上,連同你那件衣服上都留下了我們昨夜的歡娛嗎?”
被他直白的話語羞紅了臉,蕭錦芸真覺得自己現在是雞同鴨講,對牛彈琴。為什麽他一定要這麽固執,她真的和他沒關係啊!如是想著,她也懶得去解釋了,轉動著手腕,用眼神示意他鬆開。
鬆是鬆開了,可緊接著,她的腰卻被他攬了過去,他將腦袋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邪魅地勾起嘴角,故意在她耳邊呼了口氣,道:“你別想著和白易回去繼續發展了。他的妻子必須是幻羽,他是師傅定下的傳人。”
蕭錦芸的身體顫了一下,雖是細微的動作,卻也能讓他發覺。他清澈的眸子裏閃過一道陰霾,鬆開她的腰轉而捏向她的下巴,雙眸緊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在戰場,你在皇宮,你們始終是陌路之人。你,隻能是朕的女人。否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被他的偏執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隻能用“心情不好”來描述她現在的心情。嗬,當初果然不該放走蘭溪,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甩開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冷然的目光不帶一絲柔情:“從今天起,你就是蕭婕妤,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黎。”蕭錦芸的單音節並沒有讓他理解,她垂眸,苦笑著,“你也不希望別人知道你現在的某個女人是你已過世的皇後吧?黎素芸……”
她的意思他已經明了,他不作任何反對,隻要她還是他的芸兒,那就夠了。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帶走了她所有的期盼。從今以後,她就要生活在這個牢籠裏了呢……笑著,如花燦爛,可淚卻濕了花瓣,濕了花蕊。身旁的宮女一個個諂媚,一個個安慰。是啊,一個普通女子一入宮就侍寢,隔天就升為婕妤的,怕是翻遍整個皇宮也找不出第二個來。比如宮中現有的四位美人,哪個不是當朝權臣的女兒或妹妹?又比如宮中的夫人、昭儀,細細數來,也沒有一個是升的這麽快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的罵聲足以在一日內讓整個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了,可皇上對於這樣一個口不擇言的女子卻沒有任何懲罰,難道這不能說明什麽嗎?換了別人,怕早已是人頭落地。
但,那是別人要的,不是她蕭錦芸要的啊。她要的是自由,是她的幸福,不是這個華麗的牢籠,不是牢籠裏的爭鬥。一入宮門深似海,所有人的希望的東西,偏偏是她最不想觸碰的黑暗。
“姑……娘娘,你快起來吧,地上涼。”陶兒看著坐在地上低聲哭泣的女子心中也不好過,這麽多人勸著都勸不過來,她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本是被她喚著去休息的,也不怎的,今日竟睡的如此之熟,才醒也就被幾個人拉了起身,說是出事了。
蕭錦芸聽見這有些耳熟的聲音,抬起淚眸向聲音的來源望去,頓然,那淚更多了。
“娘娘,您別哭了。”陶兒尷尬地伸手去扶,可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霸道地坐在地上,怎麽也不肯起來。
這一下子,把眾人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忙作一團。
“是……錦芸姐姐嗎?”銀鈴般的聲音在不大的宮殿裏響起,眾人緊接著下拜,口呼長公主金安。同時,也皆是滿懷疑惑。能被她稱作“錦芸姐姐”的,那不是正躺在皇陵裏的死人嗎?
蕭錦芸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聲音,雖然時隔將近一年,但這聲音她不可能忘了。捂著唇瓣抬眸,她也望見了女孩兒眼裏的驚喜,也是這一刹那,她即刻開口:“長公主認錯人了,民女喚黎素芸。”
顏以素端詳著這麵容,鼻頭酸酸的,她真的回來了……下一秒,她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所犯下的錯誤,故作感歎道:“嗬,是啊,本宮真是糊塗了。錦芸姐姐去世都一年了。不過,芸兒姐姐真的和她長得很像。”
“天下長得像的人比比皆是。”知她領悟了其中的奧妙,蕭錦芸也心下安慰。她對顏以亦雖然恨,卻也不至於無情。畢竟那是曾經愛過的人,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那個人陷入困境。隻有這個方法,才能保住他,也隻有待在這個牢籠裏,才能保證白易的安全。
“就連脾氣也像極了。”顏以素說著,嘴角彎起,眼裏快要溢出淚來。
跪在地上的下人這才算聽明白了,一個個都自作聰明,難怪皇上對這個新入宮的女子如此重視了。皇上寵愛去世的皇後當初傳遍天下,甚至不惜任何代價,以家產為賞隻取心愛女子的一線消息。
“長公主可否讓她們先起來?跪在地上也挺累的。”蕭錦芸自顧自地說著,手搭上一邊的床沿,撐著想要站起來。
陶兒看她似乎有些吃力,急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姐姐,你沒事吧?”顏以素擔憂地上前,揮了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本宮要和姐姐談談心裏話。”
這話一出,又引起一陣波瀾。雖說顏以素現在是長公主,這一年來也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再也不比以前那個淘氣頑皮的孩子,但她與**中的嬪妃,包括當今皇後,都沒有特別親昵的關係。皇上**佳麗,寵愛的自然不是一個兩個。可皇上和長公主同時對一個女子,還是一個普通女子,關注如此多,這還是頭一遭。
“姐姐,我……”顏以素看眾人都離開,忍不住一頭紮在蕭錦芸懷裏,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嚶嚶地哭著。
這一年,她真的很想念這個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姐姐。當初的教誨,她全然沒有忘記,她努力做好一個公主該做的,努力成為一個讓別人都喜歡的孩子。不再任性,不再頑劣,卻沒有人會像蕭錦芸一樣對她坦誠了。**紛紛擾擾,那不斷的爭鬥讓她困擾。她真的好想念當初的生活,可是回不去了。她隻能扮演好這個角色,成為她們口中那個乖巧的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