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慧眼
指尖的花沾著露珠，新鮮的空氣在鼻尖沁人心脾，女子抬起手，將那花簪在發間，享受著在鼻息間繚繞的幽幽香氣。
“陶兒，皇後娘娘現在會不會還在休息？”蕭錦芸悠遠的目光看向別處，轉過頭來問道，即便是這樣問著，但她已經向坤華殿的方向走了。一大早起來她就在想這些煩心的問題，弄的自己也不得安寧……
“皇後娘娘雖然身體不好，但起居一向是按著時間來的。”陶兒跟在身後輕聲應著。
一路的指指點點，蕭錦芸明白她們在討論什麽，無非是她被降為良人，昨夜又大鬧了一場罷了。這種事情她還不至於去尋死覓活，更何況這還是她巴不得的事情呢。她也擔心顏以素會來問昨天發生的事情，所以幹脆出來晃蕩，有什麽事情等下午再說。
“什麽人？”朔嵐擋住為首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下旨，不允許各位娘娘來打擾，這位娘娘是不知道嗎？”
朔嵐一直是藍田身邊的婢女，在顏府的時候她就照顧著藍田，進宮以後她直接被升為坤華殿的大宮女，掌管著殿裏各類的雜事。按理說這樣的忙碌會讓她失去自己，但事實相反，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盡心竭力地服侍藍田，堅持每日替她梳妝。藍田對她也很放心，平日裏有什麽隱秘的事情，也派她去做。
“請稟報皇後娘娘，與她有約的素芸來見。”蕭錦芸有些欣賞起這個丫頭來，做的很周到，絲毫不讓人抓到把柄，但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可否認，這樣的人很聰明，也勢必會是個得力的助手。
朔嵐微愣，她昨日沒有去筵席上照顧，忙著打理各式的事情。因為現在**的權利已經有部分轉交出去，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她在使用，所以每件事情都經她手稟告給藍田。這也足以證明藍田對她有多看重。她隻是覺得這位妃子有些眼熟才說了方才的話，但她竟然是這半個月來在宮中傳揚的紛紛揚揚的人物。怎麽可能呢？她根本沒有見過黎婕妤，可她卻覺得，眼前這人似曾相識……
“娘娘稍等，奴婢這就進去通報。”她回過神，盈盈福身，隨後快速入殿。
不一會兒，另一個宮女怯怯懦懦地走了出來，說是皇後娘娘有請。蕭錦芸淡淡地笑笑，繼而邁開步子入內。坤華殿，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可她沒有任何欲念，看著這層金碧輝煌的華麗，她反而覺得有些不習慣。她還以為藍田那樣的女子不會喜歡這種風格。
蕭錦芸看見那道纖弱的背影，輕輕地呼了口氣，按著禮儀跪在了地上：“素芸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藍田轉身，盯著地上的女子好一會兒，這才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娘娘……”
“本宮讓你們都下去！”藍田瞥了一眼說話的陶兒，口氣更加堅定。
蕭錦芸就知道今天來不會一帆風順的，她答應顏以素的，隻是留下她的命。那個時候，她看著她說出那承諾的時候，就是這個意思吧？不是看上去是什麽樣的女人，她就是什麽樣的女人的。藍田就是一個很好的反例。她如果真的不在乎寵愛，就不會把她當回事，她所有的反常都源於她的恐懼，因為她擔心自己的地位會動搖。蕭錦芸看的明白，畢竟看穿越文這麽些年了，就算沒有親身經曆過也應該有常識。
陶兒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宮女，隻得跟著眾人默默退到殿外，她心裏再焦急也沒辦法，憑她根本沒辦法違抗堂堂皇後。就算她現在想趕回去找顏以素來撐場子也晚了……
“你起來吧。”偌大的宮殿裏，這虛弱的聲音讓人心顫。
“皇後娘娘不是邀素芸來品茶嗎？”蕭錦芸左手撐地，右手按著膝蓋慢慢起身，垂眸而問。
藍田歎了口氣，笑了起來，聲音輕的如羽毛，似乎一下子就會被吹散在風裏：“素芸？錦芸，你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肯說實話？我把人都叫出去了，現在隻有你我，有些事情我們不如麵對麵說個清楚了然。藏著掖著於你，沒好處。”
蕭錦芸靜靜地聽著，待她說完才道：“皇後娘娘認錯了，素芸就是素芸。已經有不少人說素芸長得像錦芸了。”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令人討厭。”藍田端詳著那張容顏，這張臉就算是化成灰她也會認得，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迷蝶就是因為這張臉而被趕出了府邸，那個對自己不敬卻又那麽高傲的女子，在一瞬間就如同從天堂跌入了十八層地獄，而且，毀了所有。她恨過，為什麽他始終不願意把她當成一個普普通通，隻是單純眷戀他的女人。她甘願被他利用，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換來他的一絲垂憐。或許是有的，但那不是愛情。她的確是病了，可那是心病，是藥材無法醫治的心病啊。“我找你來，不是想在這裏聽你說謊。連素素都覺得，我不會傷害別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嗬，如果真的沒有本事，我又怎麽會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不是因為我真的有多麽賢良淑德……”
“皇後娘娘，素芸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蕭錦芸心下雖然有些恐懼，卻還是硬著語氣說道。
這是她的秘密，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知曉的秘密。每一次提及這些事情都會讓她無端的反感，一次次的謊言同樣也讓她身心疲憊。
“是我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藍田走近她，輕輕撚起她的發絲，方才的溫柔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別以為我不敢動手，這裏是我的宮殿，素素就算再怎麽偏袒你，也不能闖進來。我的確想殺了你以解我心頭之恨，不過，我更清楚我現在要麵對的是什麽。我隻是想讓你承認你自己原本的身份，怎麽，難道你連這個勇氣都沒有嗎？”
蕭錦芸抬眸，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眼，她的話很惡毒，可眼裏的惡意卻不濃重：“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你明知道我是誰，卻還要再一遍遍地問我。不覺得這是無用功嗎？”
藍田看她這般隱晦，也心知不能再逼她。鬆開手，她緩緩地轉身，輕聲道：“我愛他，勝過所有。可他愛你，勝過一切。我恨你，為什麽你可以擁有那麽多，而我，為他傾盡一切卻隻有他的同情……”
“你弄錯了，他不愛我，否則當初也不會那樣對我。我也不想到這個牢籠裏，成為一隻沒有自由的金絲雀。”蕭錦芸的手指鬆開緊繞的衣角，緊繃的神經讓她流下了汗水，她凝視著那女子悲戚的臉龐，眼中卻帶著化不開的嘲弄，“我現在已經是一個良人了，一次次惹怒他，我不相信，他那樣孤傲的個性會容我數次的放肆。如果是因為受寵與否的事情才找我過來，你是多慮了。”
藍田嘴角的笑弧漾起，微微搖了搖頭，歎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但有的時候，你說話做事也是那麽偏激。你明知道他的個性，卻還要去觸他的底線。我想，這天下沒有比你更大膽的女人了。不過你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因為**的事情而找你。”她停了一停，繼續說道：“我的身體你也看見了，其實禦醫也早就告訴過我，我支撐不了多久的。靠著藥物，我才能撐到現在。最近有些回轉，那些愚昧的人說是我的身體在好轉，嗬，沒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我知道，我的大限快到了。這次，不過是回光返照……”
她說罷，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但眼角卻泛起一絲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