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望江南
北叔混跡江湖多年,又是蔣玉沉的帶路人,他又怎麽肯受蔣玉沉的威脅。
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小四,你果然是個人才。當初撿你起回去,他們都說你腦後有反骨,將來一定會反我,都不太同意。但我還是力排眾議,把你留下了。看來……”
他後麵的話沒有再說,不過有些意味深長,“你說得對,這裏是你們哥倆的天下,我這把老骨頭說不定要扔在這裏。”
話是這麽說,可他沒有半點害怕擔憂的意思,話鋒一轉,帶了幾分探究說道:“小四,南省我總是要回去的,那裏可比海城和洛城要大得多,你這樣的野心,就甘心隻在這兩個小城嗎?”
我感覺自己的耳膜都情不自禁的跳了跳,蔣玉沉從來都是野心的,權利財富都是,南省,對於他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
何況……我不知道他當初是怎麽從北叔那裏走的,但我聽琉璃的那一句話,就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慘烈。
蔣玉沉這麽多年,也一定沒有咽得下這口氣。
他就像蜇伏了多年的獸,從未放棄過。
我看著他,果然,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蔣玉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好了,”北叔也非常會把握分寸,軟硬都說了,他站起來,琉璃扶著他,“年紀大了,不服不行了,我有些累了,阿龍啊,你的節目稍後再說,我先休息一會兒。”
孟九立即讓人把他引去了準備好的客房。
他們一走,房間裏安靜了下來,蔣玉沉轉頭看著我,低聲說道:“跟我走。”
孟九笑著點了一支煙,“這不合適吧,剛才在北叔麵前可說了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您的備選人員,是阿雅。”
阿雅的臉色也有些尷尬,叫了一聲“四哥”,又轉頭看著我說道:“雲落,我……”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說的,或者我都應該感謝她剛才沒有順著北叔的意思,非逼蔣玉沉答應婚事不可。
我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多說什麽。
蔣玉沉咬了咬牙,“孟九,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我是不會回南省的,你當真以為,這麽多年我就沒有和他抗衡的實力嗎?”
孟九慢悠悠的說道:“你有,你當然有。”
蔣玉沉看著他,臉色冷得嚇人,“你想坐山觀虎鬥?”
孟九微微搖頭,“我的確看你不順眼,但我更看老頭子不順眼,如果非要選一個人死的話,我還真寧願是他。可能你覺得我擺了你一道,是有什麽目的,其實我隻有一個目的。”
他慢慢豎起一根手指,我也看著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是為玉關,我這個當哥哥的,為了出獄謀生改了姓名,知道他的下落和職位之後也沒少給他添麻煩,說起來,我什麽也沒有為他做過。”孟九看向我,嘴角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這輩子,就愛了這麽一個女人。我就是想讓你看看,你離開他,跟的這個男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
我心如同被撞擊。
他又低笑了一聲,看著蔣玉沉,“老四啊,我再最後叫你一聲老四,你別怪我,也別怪別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你的手段太高太狠,太能算計,沈氏從一開始就是你的目標,你就要定了它,那些股份的分配除了玉關手裏的,你也心中有數,不過就是想著把玉關手裏的那些不動聲色的逼出來。結果,目的達到了,還讓雖人覺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蔣玉沉的眼底如同匯聚起無數的驚濤怒浪,瞬間奔湧,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冷,直逼視著孟九。
孟九絲毫沒有畏懼,他把煙按滅,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呀,是早就看透了,除了這九龍山莊,連鳳凰灣我都可以不要。玉關的死讓我明白了太多,就算是坐擁所有,那又怎麽樣?一死……還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你呢,”孟九抬眼看著他,“對上北叔,是你早晚要做的事,與其晚,不如早,我隻不過是幫你把時間提前了。你呀,好好選吧。”
他說罷,走身離開,沒有回頭。
阿雅低聲說道:“四哥,我的確喜歡你,你那麽聰明,應該早就知道,叔叔也是知道的。這是你們之間的較量,我是籌碼,我心裏再清楚不過。如果……”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說道:“如果,你需要我押在你這邊,我會答應。就算你隻當我是籌碼,將來沒用了再拋開,我也沒有怨言。如果你不需要,我也不會上趕著。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我明天中午十二點回海城,你可考慮到那個時候。”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蔣玉沉,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我們倆之間的感情來得迅猛,就像是潮水一樣,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也曾經用命信任過他,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那些信任就開始一點一點被瓦解了。
也許是從複玉關死的時候,也許是沈氏變成蔣氏的時候,我不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失去了溝通的欲望,我衝他笑了笑,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蔣玉沉在身後叫住我,“雲落,你可以再等等我嗎?最多一年的時間。”
我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心裏最後的一絲僥幸蕩然無存。
他最終還是舍不得那些富貴榮華,舍不得那些滔天利益,最終……還是要舍棄我。
“四爺,”我沒有回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說道:“祝你……晴空萬裏,大展鴻途。”
在九龍山莊的門口,我看到了等在那裏的孟九,他雙手放在口袋裏,站我淺淺的笑。
我忽然間覺得,他和複玉關還是很相像的,到底是親兄弟。
“要去哪兒?”他問。
“去我該去的地方。”我笑了笑,“九爺,我能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傅白,還有那個明星顧白,是你的人嗎?”我看著他問道。
他怔了一下,爽朗的笑了,“傅白是。顧白不是。傅白是我的獄友,小的時候和顧白就是街坊,後來因為顧白傷人,被送去勞改。後來聽說顧白去了國外還成了明星,他就找我幫忙,想讓顧白回到他身邊,我讓他幫忙做三件事,他同意了。”
我聽了十分驚訝,傅白想讓顧白回到他身邊?難道是……
孟九點頭,“沒錯,他喜歡男人。”
我暗自抽了一口氣,回想起傅白對沈雪,對曉曉,對我,不禁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沒問孟九那三件事究竟是什麽事,都過去了,何必去弄那麽明白呢?
反正,一切跟我無關了。
我沒有再回蔣玉沉的住處,把手機扔在了九龍山莊的噴泉池裏,回到以前和爸爸在的房子,拿了自己的證件,當天晚上就搭上飛機去了聖迭戈。
這裏有我出國之後最開心的時光,有蔣庭均的墓。
我想我以後除了需要回去給爸媽掃墓的時候回去,其它的時候都不會再回去了。
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想認識誰。
這天正在超市裏買東西,忽然聽到仿佛有人叫我,我以為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這個地方怎麽會有熟人。
結完帳出來,再次聽到叫我的聲音,我回過頭,一個人氣喘籲籲的跑到我麵前,“你沒有聽見?怎麽不說等等我?”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回到讀書的時候,杜茜追上我,喘著氣說道:“你沒有聽見?怎麽不說等等我?”
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再遇到杜茜。
她還活著。
她讓我跟著她回了住處,我這才發現,我們倆住得並不遠,也就三公裏的距離。
原來那年她並沒有死,隻是受了重傷,也不是司徒翰打的,而是她自己半夜想喝水,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碰傷了頭。
她被送到美國治傷,司徒翰還給了她一大筆錢,隻有一個要求,讓她不要回國。
反正她也沒有什麽留戀的,也就答應了,除了那筆錢,她也需要治傷,需要醫藥費。
至於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消息傳出來,她並不知情,我想……我大概是可以猜的,隻是,都不重要了。
能和她再次相逢,真的太好。
她問我這半年多有沒有回過去,我搖搖頭。
她讓我等著,從書櫃裏翻出一個本子,在我麵前打開,我才發現這是一本剪報。
上麵都是來自海城和洛城的新聞。
我不想看,但那些字橫衝直撞進入我的眼睛。
我看到了莫東來,說他在洛城碼頭查獲了一大批違運禁品,還在洛城去海城的高速上抓獲了南省最惡名昭彰的頭子北叔。
據說南省的警方也趁著這次機會,在北叔被莫東來帶走他的屬下在南省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迅速出擊,把他經營了多年的勢力一網打盡,大大小小的罪犯夠警方忙了近一個月。
至此,南省結束了北叔的時代,而莫東來,也成了公安廳的正廳長,去了複玉關之前的辦公室。
照片裏的莫東來穿著警服,一身正氣,讓我不禁想起複玉關穿警服的樣子。
繼續往後翻,就是一些當地的小新聞了。
其中有一個尋人啟示,上麵還有一幅彩色照片,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原來阮小翠的桃花源。
後來被蔣玉沉從趙丁元的手裏要了過來。
我發現那則尋人啟示是以玉姐的口吻寫的。
她說,她現在在那裏打理,很累,老板也不回來,要加工錢,還說,現在的桃花源已經改名叫山茶穀,裏麵的桃花也都變在山茶花。
我看著上麵寫出的老板的名字,心裏滋味莫名,我忽然理解了當時趙丁元看我時那個古怪眼神的含義。
蔣玉沉在合同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還有,原來的舊城區,現在已經被改造的容貌大改,新樓盤還取了一個特別文雅的名字。
望江南。
下麵還有一篇專訪,問這個名字的來曆,負責人說,這個名字來源於一首詩,曾經有一首詩就叫望江南.江南月。
他說,他們老總特別喜歡其中的兩句。
雲落開時冰吐鑒,浪花深處玉沉鉤
心潮迅速湧起,我忽然想起,蔣玉沉的書房裏有一幅他親手寫的字,也是這兩句詩。
楚雲落,蔣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