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撐一片天地
十八年來,這是謝遠知第一次公然違逆謝正,就連謝正自己都沒想到。
身為長子,理應敬重父親。如今,卻幫著不守規矩的妹妹,和他叫板。
無論是兄長還是兒子,都沒有盡到本分。
而謝遠知,是他的兒子。即便他有兩個兒子,可小兒子才六歲。
現在,他寄予厚望的隻有長子,偏偏違抗他,簡直失望至極!
謝正眸色逐漸沉重,到最後已一片陰暗。
“父親,時辰不早,您早點休息,我帶妹妹回去。”
謝遠知不卑不亢,旋即轉身,揚手就要挽住謝汐兒。
二院是非之地,早點離開為好。
謝汐兒也不多留,朝謝遠知揚唇一笑,清脆笑聲隨風入耳,謝正眸色更沉。
“誰許你們離開了?”
肅穆一聲,謝正走下台階,瑤娘依舊站在角落,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她能感覺出來,老爺這次怒氣不小。
謝正一步步走到謝遠知身前,眉頭直豎,“你們每日吃食,包括其他所有用度,都是我的。如今翅膀硬了,脾氣也大。”
說到這,他重重一哼,“我每日進出縣衙,養謝府一大家子。現在你們成年了,不顧任何養育之恩,等我老了,是不是要打我了?”
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全然忘了這幾年怎麽對謝汐兒,隻將她釘在不孝女的名頭上。
謝遠知眼神微變,就要開口卻被謝汐兒止住。
“滿滿慈父樣,說的我都要哭了。”
她一邊說一邊故意抬袖抹淚,隨即又放下衣袖,“生我之恩,是我死去的母親,養育是祖母。”
話音剛落,謝正更加肅穆,謝遠知眉頭擰起,立即揚手輕拍她的肩膀。
“妹妹,我們走。”
他深知,這些年妹妹受了多少苦,父親根本沒有管過她。
說罷,他不再理父親,徑自拉住謝汐兒。
謝正沒有跟上,滿目凝重。
此刻,謝汐兒跟著謝遠知走出院門,沒幾步,她就聽前頭一陣腳步聲。
仰頭望去,隻見二嬸捧著一個盒子迅速走來。
“汐兒。”
到了跟前,元氏停步,上下打量謝汐兒,見她神情如常,才鬆了口氣。
“我來遲了,你父親還在裏麵?”
元氏一邊問一邊看向院門,手裏的盒子也捏緊了。
謝汐兒認的出來,二嬸送她的香玉珠,也是這樣的盒子。
“他在裏麵,二嬸,你要送香玉珠給二妹妹?”
元氏仔細瞧著她,而後揚手撫著她的臉,“汐兒,此事因我思慮不周,害你受苦了。”
說罷,她看向謝遠知,“送汐兒回雲院,叫神醫給她瞧瞧,等會我過來。”
話落,她快步走向院內。
不一會,謝汐兒就聽恭敬的女子聲。
“大哥,這事賴我,應該一碗水端平。送汐兒香玉珠,就該給蓮依準備一份。這事鬧的,姑娘家的嫉妒心作祟。”
剛說完,尖銳的婦人斥責響起,謝汐兒聽的出來,是二娘子,惱羞成怒了。
“元氏,你什麽意思?明明謝汐兒的錯,怎成了蓮依嫉妒?”
比起元氏的溫婉,瑤娘就顯得潑辣,一來二去,謝正耳裏盡是她的呼嚎,念及剛才女兒和兒子的話,一下子怒了。
“夠了,閉嘴!”
“老爺……”
瑤娘還想說,見謝正麵色不好,嚇的她立即不說了。
而這時,元氏上前,恭敬的呈上香玉珠。
“這顆珠子送給蓮依,是我對不住她。我真沒想到,她這麽喜歡香玉珠,為此大動幹戈,私下派人去雲院,綁走蠻蠻。聽說,蠻蠻的臉被劃破了,好大的血口子。”
聲音柔和,語態平緩,可說出的每個字,都將謝蓮依釘死在嫉妒上。
瑤娘剛被謝汐兒一頓打,胳膊後背還痛著,現在又被元氏誣陷,整個人氣的發抖。
而這時,元氏上前一步,麵露擔憂,“二娘子,你被鞭打了?”
說著,她又搖頭,“汐兒這孩子,脾氣不好。日後你小心點,惹怒她,就不是一頓打這麽簡單了。”
剛才話中意思還很隱晦,現在,實打實針對了。
謝汐兒在院外聽的分明,當即笑了。
謝遠知見她一副小狐狸的樣子,歎了口氣,“以後學學二嬸,嘴就是最厲害的刀子。”
“那也要看情況,剛才那樣,鞭子都抽上來了,我站在原地動嘴,隻有被打的份。”
謝汐兒輕笑,不一會朝前走去,邁上旁側小道。
二院紛爭,她已聽不到。可她知道,二嬸是隔房的,就算瑤娘氣死,也隻能忍著。
順著小道一路到雲院,等她到時,就見江郎中站在院門口,眼巴巴的望著。
謝遠知見了他,立即拱手以禮,“神醫,勞煩您給妹妹看看。”
一語落下,江郎中麵色變了,“還是被欺負了?你這丫頭,平時懟我特別厲害,怎到外麵就不行了?”
他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急切的攬住她,按在她的手腕上。
“脈象不穩,你動氣了!”
說罷,手探上謝汐兒的額頭,隨即觀察她的臉色,“還好,身子沒有受傷,單純動氣。”
謝汐兒雙眸彎起,很快抽回手,“我沒事,蠻蠻怎樣了?”
“她好著呢,折騰一天太累了,已經睡了。”
謝汐兒點頭,去後院前她扭頭看著謝遠知,“哥哥,一晃眼就是二月底,鄉試在即,別為我的事分心。”
說罷,她不等謝遠知回話,徑自走向後院。
夜幕中,謝遠知看著纖細的背影越行越遠。
嬌小的身軀承受太多,她雖時常微笑,可笑容下的隱忍……
漸漸的,謝遠知握緊雙手,這一次,他要把握鄉試,帶妹妹離開謝府。
以一己之力,撐一片天地。
“小子,起風了,你快回去。別受了風寒,我還要……”
江郎中說到一半,見謝遠知幽深的目光,很冷,卻又炙熱。
這樣的眼神……
“嗯,我回去。”
低沉一句,謝遠知轉身離開。
江郎中腦海裏仍是他的眼神,直到身影不見,才回神。
“寧遠侯的小舅子,平日溫和,內裏這麽嚇人!”
這樣的人,現在地位低罷了,倘若誌高宏遠,以後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