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憐兒來了
想法很美好，現實太殘酷。
謝汐兒明白，縱然她再想，也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於是，她立即回思緒，再次福身行禮，“宮內人多口雜，多謝煜王搭救，民女告退。”
話音剛落，她步子還沒移轉，就聽沉冷一聲。
“為何見了本王，你就哭？”
十幾年來，特別是他十二歲那年，他看了太多神情。
有可惜感歎，也有同情悲傷，亦有諷刺奚落。
可像姑娘這種哭，仿似發自內心的悲感，他從未見過。
這些年，他冷心冷情，沒必要多管閑事，也不需插手。
他也不知怎了，他今日多嘴問了。
謝汐兒身子一緊，抬頭仰視他，濕潤的眼眶晶瑩不已。
宇文煜心神冷凝，飛揚劍眉直皺。
“王爺，您的丹鳳眼真好看。”
募的，輕盈一句傳入耳中，宇文煜微怔，再次看過去，發現姑娘眸眼燦爛，笑若彎月。
從未有人誇過他眼睛好看，他這雙丹鳳眼，和他逝去的母親如出一轍。
女子生有丹鳳眼，如花似玉，美豔萬分。
可男子……
宇文煜不覺得，他這雙眼睛好看。
然而就在這時，他又聽清脆的女子聲。
“看到你這雙眼睛，民女忍不住想起弟弟，沒有控製住，王爺見諒。”
弟弟兩字，如藏了冰霜的針，一下子紮入宇文煜的心。
刹那，他眸色驟變，手不自覺握緊，呼吸都重了。
謝汐人了解他，看他神色不對，她連忙道，“如今，我和弟弟分開，常年不能見麵。但我知道，隻要心在，就在。總有一天，會團聚。”
最後兩字，觸及宇文煜，他低頭瞧著她，不發一言。
團聚？
還有團聚的日子嗎？
六年了，同一天，阿姐和母親離開。
謝汐兒見他沉思，並不多說，福身行禮後就要走。
走上長廊那刻，隻聽清潤的男子聲。
“姑娘，你和弟弟分別多年，心在，你弟弟就在嗎？”
謝汐兒輕聲一笑，沒有扭頭，“當然。”
她已經見到了，就在她麵前。
謝汐兒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盈盈一笑隨即走遠。
宇文煜站在涼亭內，一直看著她的背影。
已經死去的人，隻要心連在一起。
所以，即便他孤身一人，母親和阿姐也在。
募的，他揚唇一笑，很快恢複常色，擺手召來侍衛，“派人護送她出宮。”
何清蓉帶進來，根本不是真心邀請，借機整治罷了。
世家大小姐，對小戶女子下狠手，這顆心，還是那麽毒。
就和當年一樣，何清蓉人前狗腿，背地捅阿姐刀子。
阿姐身居高位，才藝非凡，看似清冷孤高，實則心腸極好。
漸漸的，宇文煜鳳眸眯起，迸射道道寒芒。
那些人，他一個都不放過！
“王爺。”
忽的，剛才派去的侍衛匆忙走來，到了跟前，聲音壓的極低，“屬下護送途中，發現寧遠侯的人。”
聽到寧遠侯三字，宇文煜麵色微變。
“屬下觀察之際，姑娘不見了。正準備追上去，四周都是侯府侍衛，人太多，屬下……”
說到這，侍衛一臉難色。
碰上寧遠侯，此人相當棘手。雖是侯爺，但實權和地位，即便國公都比不上。
宇文煜思慮片刻，最終道，“派人去西門守著，若有姑娘進出，稟告即可。”
潛伏多年，他暗地埋下不少人手，但和寧遠侯比，相差太遠。
這個人，他不能得罪。
“是，屬下遵命！”
很快，侍衛離開。
而這時，皇宮一側拐角。
謝汐兒知道有人跟著他，是弟弟的手下，要護送她出宮。
可現在，她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這個機會不能浪費。
她要趁機探聽消息，如今皇宮如何了，貴妃宮又怎樣了。
時隔六年多，她真的想去看一眼。
宮內地形她很熟悉，專挑僻靜地走，到一處轉角，弟弟的手下不見了。
四周靜悄悄的，毫無人影。
謝汐兒一路走著，七拐八繞到了一處樹林。
尾隨她的侯府暗衛，各個麵麵相覷。
“樹林對麵，就是貴妃宮，謝姑娘去那？”
“別管了，侯爺叫咱們跟著，不能插手阻止。”
不過，他們很奇怪，為何侯爺吩咐，若是煜王，不用隱藏大大方方見。
所以，剛才煜王手下在，他們故意泄露行蹤。否則，身為侯府暗衛，一般人發現不了蹤影。
“快跟上，謝姑娘進樹林了。”
一語落下，嗖嗖嗖——，三個暗衛齊齊過去。
這時候，謝汐兒疾步穿過樹林，她記得，這處樹林有條石子小道。
姑母有時候不走宮道，專走林中小道，這條石子道，專為姑母鋪設。
可現在，道路痕跡不在，已被樹葉青草覆蓋。
姑母不在，有些東西，也隨之逝去。
每走一步，謝汐兒的心都在發緊，不一會，視線開闊。
不遠處，朱紅院門佇立，以往色澤勻亮，現在斑駁不已，不少劃痕和髒塵。
姑母走了，貴妃宮空了。
如今，四妃早已納齊，宮中有貴妃，但這處宮殿，依舊空著。
謝汐兒步步緩緩，到了院門前，眼眶再次紅了。
她低頭瞧著，低聲呢喃，“姑母，憐兒來了。”
最後幾字，仿似用盡全力，她再也控製不住，胸膛連連起伏。
可她時間不多，不能停留太久，她想進去看一眼。
抵住院門的右手用力，猛的推開。
吱嘎——，門柱鏽跡斑斑，打開那刻，沉澱歲月的塵土鋪麵而來。
眼前一切……，原先貴氣非凡的宮殿，此刻空無一物。
所有東西都燒了，門梁房柱染上灰煙，過了六年，她仍能聞到火味。
姑母和她一樣，死在趙家。同時，貴妃宮一把大火，毀去所有。
六年了，破舊的宮殿仍在，新任貴妃另選他處。
這裏，好像成了禁忌，比冷宮還冷的地方。
謝汐兒的心狠狠揪著，視線帶著歲月，以及濃濃留戀。
庭院右處，原先有秋千，她總坐在上麵，還對姑母說。
“推高點，姑母，憐兒要飛出去了！”
庭院左處，有一棵臘梅，到了冬日，她經常站樹下欣賞。
現在，這些東西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