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來日要你加倍奉還
手被劃開，唐洛然第一反應不是覺得疼，而是覺得可笑。
好不容易才結痂的傷口再次被劃開，血液迸發出來，她的心冷到了冰點。
晃神之際，趕過來的江瀚臣已經跟其他幾個醫生將歹徒製服，這場鬧劇算是落下帷幕。
然而她的手背卻血流不止。
“洛然，你怎麽樣？”
待保安一上來將歹徒帶下去，江瀚臣就急忙忙走到唐洛然跟前，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傷口——雖然不深，但手背血管淺，流血量大。
唐洛然搖搖頭，“傷口不深，包紮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誰知話音剛落，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硬是拒絕她的想法。
“可是這裏不是你包紮的地方，醫院是給那些意外受傷的可憐人治病的，不是給你這種自作自受的人來添堵的。”
無論從哪一點來看，對方的話都沒有一點道理可言。
循聲望去，隻見宋佳佳靠在門框上，護士服的裙擺因為她身體偏倚而微微往上提，露出白皙的大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總是刻意將目光轉移到背對著她的江瀚臣，媚眼如絲。
“宋佳佳你不要太過分了！唐醫生是主治醫師，你隻是個小護士！在醫院裏，你注意點！”
助手要為唐洛然出氣。
“慢著。”洛然伸手攔著她。
現在的處境已經夠狼狽，她不想再給醫院添麻煩。
既然這裏不願意收留她，那她離開便是！
回過頭看向江瀚臣，唐洛然抿了抿薄唇，捎著一貫清冷，“副院長，抱歉，我想早退，今天晚上的班我可能沒辦法值，因為我得……”
“我知道了。”
沒有說下去，因為他默許的眼神已經告訴她一切。
勉強收起眼中心疼，江瀚臣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勉強，他從白大褂內側口袋中抽出一條白色手巾，用手巾幫她做簡單包紮，並在掌心打了個結。
至始至終，他都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不曾有一絲怠慢。
末了，他抬眸，桃花眼角彎起，他說話時的語氣很認真，“晚上醫院人忙，恐怕對你照顧不周，不如就到我住所一趟，我公寓裏有藥箱。”
並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斬釘截鐵的要求。
拒絕的話哽在喉嚨裏，半響，唐洛然依舊默不作聲，就當作是她默認。
宋佳佳卻不服氣，她本來隻是想刁難唐洛然，卻不想竟然會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是你們孤男寡女——”還未說完，助手就突然插話，“那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嗎？比起這個，今天你還沒有巡房吧，還不趕緊去。”
無視她們的爭吵，江瀚臣拉著唐洛然慢慢地走出休息室。
他讓她在醫院門口等他，他去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
五分鍾後，一輛悍馬從停車場出口緩緩開出來。
與此同時，遠在數裏之外的傅子琛同樣經曆了一場鬧劇，不，具體說來，應該是他憑著一段錄音知道了一場不可思議的鬧劇。
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將電話接起。
寬敞的辦公室裏回蕩著沉穩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語氣帶著刻意的友善，稍有一刻不注意，他的冷漠就會不自覺地傾瀉而出。
“子琛，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跟你保證，我真的沒有騙你，他們醫院的人都串通一氣欺負我……”嬌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伴著滋滋的信號幹擾音，如同蜜糖。
不知為何，他一點都不想回應。
但他不能這麽做，一切都要如平常一般，他淡定回應，“我知道你沒有撒謊。你現在在家嗎？從秦肆接你回去之後就一直在家？”
明知道這麽問毫無意義，他還是選擇試探。
答案毫無疑問——她百分百肯定她在家。
“不然呢，難道你以為我會背著你出去跟別的男人亂來？”柔媚地輕笑，尹姿的話讓氣氛有些曖昧，說話時伴著的輕微喘息也讓氛圍更加濃鬱。
劍眉微皺，他用手撐住額頭，他應該早就知道她的答案才是。
沒有回答，讓溫度慢慢下降。
沉默片刻後，尹姿照開口，溫柔的聲音，商量的語氣，氛圍曖昧，她說，“子琛……我想你也知道我這次回國的目的，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們彼此相愛著，不是嗎？相愛就應該在一起。”
是嗎？其實他到現在都不確定。
心裏頭的感覺是不是愛，傅子琛不清楚，所以他不會急於給她承諾，也不會馬上反駁。
畢竟過去他跟她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是她救了他的命，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她的音容笑貌，她柔軟的披肩長發垂落在他臉頰，他恍惚之中唯一能記住她的溫柔。
都一直牽絆著他。
“嗯……”含糊其辭，傅子琛一想到那段記憶，他就沒辦法對尹姿冷漠，他把話接下去，“你還有什麽事嗎？記得要早點休息。”
說罷，他站起身，修長的手指輕點大理石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理石桌麵倒映出他的模樣，精致容顏讓人癡迷，多少人為了他的冷峻美貌而傾倒，又有多少人為了他的強大實力而拜倒，數不勝數。
電話那頭傳來的嬌柔聲響伴隨著他步伐的挪動，慢慢地流淌進他的耳畔中。
站在落地窗前，他伸手將百葉窗拉起來，窗外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燈紅酒綠，繁榮街景如同海市蜃樓，美得不真實。
耳邊尹姿的聲音也是那般飄渺。
“子琛，我知道你不愛唐洛然，我不想讓你再受苦，你應該跟她離婚，但是我也不想逼你，我隻想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才結束這段痛苦的婚姻？”
她是何等聰明，句句都是為了他著想，其實都是為了自己做打算。
可他根本沒想好。
五年前跟唐洛然結婚的時候，他確實想過要盡快離婚，為了尹姿，他確信她就是當年救下他的那個女孩，所以才對她如此傾心。
然而現在，他卻不由得生疑。
尹姿，你變了。
“……現在先不談這個話題吧。”傅子琛選擇回避，他從未優柔寡斷過，但現在，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電話那頭傳來長久的沉默，一時間就剩下雙方沉重的呼吸聲。
半響，尹姿才終於願意回應他，“為什麽？我都等了多久了？你知道這五年來我差不多每天都以淚洗麵嗎？你是有多了解我才知道我的痛苦？現在你卻不想離婚！”
她的語氣變得凶狠，大有咄咄逼人之勢。
“尹姿，我這就是你想要對我說的話？”
傅子琛伸手將百葉窗拉下來，陰影把他的臉籠罩住，透出幾絲陰鷙。
尹姿已經徹底變，不，也許尹姿的本性就是這樣，他改重新思考，尹姿這女人到底是不是當年的人！
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很溫柔，跟現在判若兩人。
雖然沒有明說，但傅子琛的話隱隱約約就已經在諷刺尹姿——她現在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生氣，而且還對他大發雷霆。
膽子倒是不少。
這麽膽大的女人，敢做出一些欺瞞他的事也不奇怪。
“子琛，你在說什麽？”
尹姿故作淡定。
她怎麽可能承認？無論如何，她都要裝傻到底，都走到這一步了，她怎麽可能還舍得就這麽放手？更何況傅子琛也沒說要放棄她，不是嗎？
“我當然不是為了避你？但可能，因為懷孕的關係，我最近老是控製不住脾氣，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多想。”
慌慌張張地回應他，尹姿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捏著手，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不可以！她就是他要的那個人，不可能會是唐洛然！
傅子琛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妥，剛要道歉，卻被尹姿搶先一步，她說得很著急，“好了不說了，你要工作吧，我也要休息了，再見。”
“再——”話音未落，電話就被她急匆匆地掛斷。
“……”
默默地盯著手機屏幕半響，直到暗屏，他才把手機放進西褲口袋裏，手仍伸進西褲口袋中，握著手機，等待著手機再次響起。
此時此刻，他腦海裏浮現出的身影不是尹姿，而是唐洛然甩頭離開的背影，披肩長發隨著她的大步離開而輕輕晃動，高跟鞋踩在乳白色瓷磚上的聲響清脆，頂燈發出的白光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
一想到江瀚臣握住她的手，並把她拉到身後的畫麵，傅子琛的腦袋就像被什麽狠狠敲擊似的疼。
他想作為他的妻子，唐洛然應該會主動打電話來跟他解釋今天的事情。
他等她的電話！
這麽想著，手中攥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如同看到了希望，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閃過一絲星光，他差點抑製不住湧上心頭的喜悅，差點任由笑意爬上嘴角。
而匆匆忙忙掛斷電話的尹姿的心情卻是那般低沉，她坐在歐式風格的沙發上，懷裏抱著描金線抱枕，視線緊盯著放在沙發前大理石桌上的手機，屏幕始終暗屏。
看來傅子琛真的不打算再打電話過來，害她還抱著期待。
尹姿不怪傅子琛，她隻怪唐洛然——一定是唐洛然跟傅子琛說了什麽話，才會讓他有了這樣的想法，不然他怎麽可能會懷疑自己呢？
“該死！唐洛然，我一定要你加倍償還我今天所受的屈辱！”抓著抱枕的枕角，幾乎要把金線勾破，尹姿氣得咬牙切齒。
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不是因為委屈，而是憤怒，她要永遠記住今天這一刻，是唐洛然讓她如此狼狽，所以往後她逼迫唐洛然跟傅子琛離婚也是情有可原。
她沒有錯，錯的是唐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