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容不得你撒野
唐洛然試探般將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他並沒有甩開她的手，而是反手抓住，十指相扣，擱在他的腿上。
這算是要配合她演戲嗎？
唐洛然苦笑一聲，忍不住問他，“你抓的是我的右手，這讓我怎麽吃飯？”
“我不是讓你保持沉默嗎？”他說著不著調的話，完全沒在聽她說話。
唐洛然隻能無奈地苦笑，不做回應。
在外人看來，還以為他們有多恩愛，其實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
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再對他抱有留戀，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因為愛她，他有他的打算，如果不願意告訴她，她也不願意去猜。
讓她保持沉默，其實就是讓她置身事外。
活動了幾下筷子，傅子琛就開始逐個慰問了個遍，不動聲色地將一塊肉放進唐洛然的碗裏，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倒是唐父先笑了出聲，“你們還真是恩愛啊。”
話音剛落，唐洛然就有種所有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
她選擇沉默，一切由傅子琛來做主，他麵無表情地說著以前不曾說過的話，“隻是小事罷了，洛然太瘦了，看上去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
“小事？姐夫你確定嗎？說不定姐姐還是第一次受到你這麽好的待遇呢，誰知道會不會是逢場作戲？”唐恬開口嘲諷，她不甘心就這樣被忽視。
盡管她對傅子琛抱有的畏懼遠遠超出了對在場所有人的總和。
他所給她的感覺並不是凶神惡煞，而是一種可怕的震懾力，能夠將一切都如同螞蟻一般碾碎。
既然知道，還試圖冒犯他，未免太不自量力。
“這裏輪不到你說話。”他不置可否，不是因為心虛，而是連告訴她答案都覺得厭煩，像唐恬這種沒有用處卻盡會嘀嘀咕咕的女人，他不屑於看一眼。
當然不可否認，結婚五年來，唐洛然還是第一次受到了這種待遇。
左手握筷子，她艱難地夾起那塊瘦肉，還沒送到嘴邊，肉就先掉在碗裏，讓她有些發窘。
傅子琛不放開她的右手，她看她今天就別想吃下這口飯了。
“真是的，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入耳中，傅子琛說著，突然伸出筷子替她將肉從碗裏夾起來遞到她嘴邊。
他這個舉動，著實把唐洛然嚇了一跳。
但迫於他銳利的眼神，她還是乖乖地咬住，在不露出破綻的情況下接受他的好意。
結婚五年，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她沒想到心情竟會是如此呃呃忐忑不安。
本來各方各麵都是其樂融融，卻不想傅子琛會冷不丁地看向坐在他對麵的副市長，輕啟薄唇，“聽說最近政府查你查得很緊，你暴露了？”
副市長那點破事傅子琛是最清楚的人，如果他開口，副市長頭上那頂烏紗帽就不用戴了。
“不不，沒什麽事，隻是最近政府出了點事而已。”副市長搖了搖頭，慌慌張張地回應。
話音剛落，就聽聞傅子琛冷笑一聲，反駁道，“我還聽說剛剛你合著唐恬欺負洛然，我不是說過了凡事有度，你太過了。”
所以呢？
從明天起，副市長正式換人了。
下一個就應該是稅務局局長了吧。
“隻要我開口就能得到的她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她。”他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讓唐洛然不禁苦笑。
明知他的話與事實背道而馳，她還是保持沉默。
像這樣明爭暗鬥，時刻充滿火藥味的飯局，完全就是傅子琛的主場。
除了唐父還一副不明所以的態度之外，座上的賓客其實都心知肚明，傅子琛這是打算替唐洛然報仇。
他並不接連不斷地說話，而是偶爾才突然開個口，勾起嘴角露出淺笑，對方立即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大部分時間幾乎都是在跟唐洛然秀恩愛。
“叫你慢點吃，不要燙著了，你還不信。”他說著，改換湯匙喂她，在遞到她嘴邊之前，他還特地先吹了吹，反複提醒她吃慢點。
唐洛然差點被這句話噎到，她轉過頭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微笑著注視她，眉眼間都帶著溫柔。
這樣的情況過去可是從未有過，所以她完全不能理解。
他又為了什麽利益突然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當然，她也明白，這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美則美，可惜都是幻象。
此番場景在唐父看來讓他頗為欣慰，他笑得慈祥，忍不住出言調侃，“我就覺得奇怪了，你們關係不和要分手的消息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這擺明了是胡說八道嘛。”
唐父或許不知道，他一提到這件事，唐洛然的心就要疼一次。
這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事實，眼前的全都是氣泡，遲早有一天會破滅。
不是她不願意堅持，而是她太累了。
“我說了不一定吧，爸你話可不能說得這麽絕對，說不定隔天就真的離婚了。”一道尖銳又輕佻的聲音打斷了唐洛然的心緒，循聲望去，隻見唐恬已經將筷子放下。
她兩手交疊於胸前，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顯然還不打算放過唐洛然。
可唐洛然卻覺得累了，她故作鎮定地對唐恬露出友善的微笑，旋即低下頭，明知手在微微發顫，對此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她也不曾想過，最不喜歡麻煩的傅子琛會主動跳出去替她說話。
“哢噠——”筷子被平擱在碗上的聲音一響起，接著就聽聞傅子琛發言，沉穩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一下吸引全場視線，或者應該說，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在等他的反應。
密切關注著他的一動一靜，就像是仰望著遙不可及的帝王，隻要能和他扯上關係，就能大富大貴。
然而他卻是一隻猛虎，凜冽氣場如同狂風暴雨，侵襲著每個人躁動不安的心，為他們帶來恐懼的無盡深淵。
“是不是胡說八道，日後你自然知道，隻是現在，若誰敢造謠，我定不會原諒。”他說得一字一頓，目光始終落在唐恬臉上，光是被他注視著，她就已經沒了膽量。
可惡！
當年本以為交了靳恒這個富二代男朋友之後就能稍微比過唐洛然，卻沒想到過陣子她居然就傳出了要跟傅家長子也就是地產大鱷傅子琛結婚的消息，讓唐恬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好不容易聽到他們鬧不和的消息，卻不想傅子琛突然來這麽一出。
叫她如何不生氣？
咬咬牙，唐恬硬著頭皮回應他，隻是語氣不如之前囂張，“是嗎？反正我不會造謠，因為事實總會勝於雄辯，姐夫你忘了這五年來你都跟唐家很少來往嗎？就連我姐被媒體欺負，你都一聲不吭，算什麽男人？”
她話音剛落，滿座嘩然。
“唐恬！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姐夫說話呢？平時任性也就算了，居然在這種場合也鬧脾氣，我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唐父立即發聲斥責，對小女兒毫不客氣。
她頓時氣得咬牙切齒，眼眶一紅，從烈焰紅唇中擠出一個字，“爸！”
太過分了！
他是她爸，就算不站在她這邊替她說話，也不應該在這種時候為敵人撐腰，這讓她把麵子往哪兒擱？
唐恬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卻不想唐父這是在幫她。
傅子琛的威嚴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平時那些名流政客都不一定敢這麽跟傅子琛說話，今日唐恬這個小毛丫頭居然口出狂言。
難道她還不明白傅子琛的可怕之處嗎？
驀地冷笑一聲，傅子琛淡定地把筷子先放下，與唐洛然緊握的手抓緊，似乎是在提醒她保持沉默，別在這時候露出怯色。
他並不直接回應唐恬，而是將目光轉移到從頭到尾都在悶頭吃飯的稅務局局長，視線越發銳利逼人，語言越發冷漠，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之前沒談好的合作，我看以後也不必再談下去，另外，我聽說你最近在局裏過的可是順風順水，為防你無聊，不如我給你點事情做？”他說罷，周圍的人頓時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早說凡事留一線，以便日後好相見，結果還是有人不聽。
這就是下場。
長相輕度的中年人連忙搖頭，態度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怠慢，“剛剛對傅夫人失禮，實在是我一時衝動，對不住了。”
“我是讓你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傅子琛迅速回應，根本就不給他找借口的機會。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局長的臉上就已經是汗如雨下。
而一旁剛受到製裁的副市長已經心灰意冷，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盤算著如何巴結傅子琛，讓他手下留情。
可惜，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氣氛越發緊張，連唐父都收斂了笑容，放下筷子，看著他們談話間間看似平常卻充滿火藥味。
唯有唐洛然還淡定依舊，她現在是充耳不聞，免得惹自己心煩。
對於她來說，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為了她。
這之中一定又有別的目的。
沉默半響，才等來局長畏畏縮縮地回答，他厚實的肩膀不停打顫，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謝謝傅先生的青睞，我覺得我現狀就很好，我已經很滿足。”
打太極這種方法在政場上隨處可見，一點都不稀奇。
但問題是，他把對象搞錯了——傅子琛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話模棱兩可。
低下頭，他眨了眨眼，始終麵無表情，一舉一動都透著寒意，唯有在對唐洛然說話時這種冷漠才會消融。
“既然你覺得現狀讓你很滿足，就不應該做一些容易讓自己墮入深淵的事情，明天你等消息吧，在稅務局的這些年你斂了多少錢，你自己清楚。”他淡定地說著，好像這件事不過是一件不足為奇的小事。
而局長卻慘白了臉色。
此時唐恬已經沒了底氣，甚至暗自懊惱剛剛為何要對傅子琛開槍，她要攻擊的對象明明就是唐洛然才對。
然而現在要後悔，也已經晚了。
傅子琛看向她，並拿起了筷子，往餐盤夾菜，放在湯匙上準備喂唐洛然，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唐恬，“你剛剛的話說得不錯，洛然有你這樣的妹妹想必很欣慰，但是，你能不能給我閉嘴，我再強調一次，這裏不是你說話的地方。”
原來不是蓄勢待發，而是壓根就不屑於跟她交談嗎？
唐恬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氣得渾身打顫，卻又無力回擊，畢竟傅子琛說的並不是假話——別人隻是來看熱鬧，根本就不是站在她這邊。
所以她孤立無援！
在一片嘲笑聲中，唐恬猛地站起身，鐵青著臉說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她轉身，憤然離席。
而傅子琛連抬頭看她一眼都覺得費勁，他隻顧將食物湊到唐洛然嘴邊，一邊說著，“吃不下分兩口，別噎著了。”
謠言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