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異卉仙葩
息壤是土之精者,其內蘊含草木萌發的神秘能量。即使缺乏陽光雨露的關愛,亦可助植株安然生長。
精靈之所以小氣,不是沒有緣由,隻因靈藥汲取能量多而快,若無足夠的土元素補充,息壤用一分則少一分。
雖說燕辭動動嘴皮就見好處,每次的馬屁都拍得值,但同樣舍不得亂用。
稍微摳下一小塊,醮抹數滴甘露,息壤遇水即忽忽漲成數丈方圓的沃土堆,帶著腥味的土靈氣煞是濃烈。
剩餘的息壤被他順手收藏起來,小夢九不便討回,幹脆直接裝作沒看見。
忙活半日,靈藥被悉數掘出,再細心移植到息壤裏,轉存到須彌環中培育。
諸多靈藥,以兩類最為獨特。
一株靈草高三尺,四葉對生,葉革質,鱗莖,單花生於莖頂,大若蒲團,花瓣四十九片,呈七色結七彩雲霞。
曇真沒話找話道:“某些仙丹在煉製時,有九九八十一日和七七四十九日之說。前者追求天道之極致,後者講究平衡陰陽、五行共七條道意。此草開七色花,結瓣四十九片,也許有異曲同工之妙。”
燕辭半信不信,暗想若真是那等奇藥,古仙絕舍不得遺漏下半粒花種,老和尚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嘛,還生拉硬扯的裝博學呢!
另一類灌木紫氣濛濛,枝條纖柔,葉茂盛,結果實百顆,通紅似火,形如相思豆。
此物名稱滑稽,叫紫霞抱豆豆,食用亦可煉丹亦可,據曇真說是有助煉體和精修法力的良藥,化嬰或融合期修士食之裨益無窮。
靈木下散布著陰陽狸的足印,豆果也有被齧食的痕跡。由此觀之,狸獸戲耍赤鳳的用意並不難猜。
靈狸通曉陰陽之道,通過金樞奇門陣不算太難。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中到達藥田,必定已發現啃食紫霞抱豆豆可替升修為的秘密。
此狸非赤鳳之敵,或是害怕赤鳳闖來攪局,故隱忍不出,蹲守洞口拖延時間,吸收豆果藥力,並毀壞傳送陣確保萬無一失,隻等某日修為大進,將赤鳳獵食。
陰陽狸挖空心思,終歸抵不住宿命的捉弄,在獵捕與被獵捕之間,冥冥中始終伴隨著打破平衡的因素,因素的偏轉終將決定結局的走向。
燕辭采摘數枚豆果分予精靈、麒麟和赤鳳品嚐,此果清甜、微酸,入口即化成絲絲靈力纏裹在腹中遊蕩,一枚可抵月餘清修之功,可惜想盡數吸納頗為費時。
曇真神魂虛弱,對一株漆黑的怪草情有獨鍾,說煉化後可壯大魂力。
燕辭也不含糊,當即提煉怪草精氣注入佛骨中供其食用。隨後在藥田裏逡巡一圈,見再無別物,遂招呼諸靈物離開。
沿衰敗的小路甫一踏出密林,眼前頓時呈現一派空闊海天的唯美景象。立身處竟是飛來峰巔的留仙台,原來那座園圃,居然是仙帝的後花園。
暖陽照空,清風暈染著仙家的遺風古韻,振衣千仞,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浮蕩。亙古未變的長空還是那時風月,古仙乘鶴遠杳,僅剩下蓬萊山花常開水長流,年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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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辭舊傷剛愈又添新傷,遂在帝遊宮中休養了一夜。
次日拂曉,赤鳳翱翔在朱簷碧瓦間,唳唳催促著眾人起行。
燕辭得到狸丹更兼尋回赤鳳,興奮之餘,懶散拖遝的毛病再次發作,磨到日掛中天才駕馭著麒麟獸返程。
未多時行至蓬萊玉碑前,其見碑體仙霞繚繞,是件奇物,頗有些心癢癢。
小夢九勸道:“傳聞蓬萊玉碑是女媧補天所剩的碎石,可輔助蓬萊山鎮壓陰冥通道,避免鬼魂擅入人間作惡,不如將此仙石忘記為好。”
曇真亦道:“地獄收羅世間亡魂,在人間某處應該有通道彼此連通。仙界雖沒有歸墟的詳細記載,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燕辭聞言釋然。
貪婪是諸多煩惱的根源,陰陽狸即是活生生的樣板,不論仙石是否關乎蒼生時運,但切不可因一己之私而為人間引禍。
蓬萊山外,冥海黑浪濤濤,難道某年某月某日,此地終是自己魂靈歸依之所?燕辭胡思亂想著,慢悠悠穿過霧嵐,麒麟獸踏波疾奔,赤鳳緊銜其尾飛翔,漸漸消失在茫茫碧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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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晴空萬裏,滄海顯得極其平靜,波光粼粼,清波徐徐翻湧。
咕嚕,啵,兩串小氣泡悠悠浮起,在海麵輕輕炸開。
兩尾何羅魚悄悄冒出腦袋,鬼鬼祟祟地聽了聽動靜,懶洋洋的翻起肚白,鼓著眼珠曬太陽。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那紅鰭何羅魚嘀咕道:“臭麒麟,居然沒死在霧嵐裏!”
黃鰭何羅魚鼓幾下嘴巴,道:“乖乖,那片霧嵐沾沾連連,小弟鑽進去鐵定死翹翹了。”
紅鰭道:“蠢,好端端的鑽進去幹嘛?嫌命長啊?”
黃鰭道:“小弟還沒鑽進去哩。”
紅鰭道:“日思夜想遲早會鑽進去的。”
黃鰭道:“好端端的鑽進去幹嘛?嫌命長啊?”
紅鰭揚起魚尾,兜黃鰭魚腦殼上給一個暴擊,罵道:“整天拾人牙慧!”
黃鰭撥撥浪鼓似的搖著腦袋,暈乎乎道:“我還奇怪哩,這話聽著好生耳熟。”
紅鰭道:“瞧瞧,你那死魚腦袋裏全是水。”
黃鰭滴溜翻個身,邊張嘴吞吸海水,邊唉聲歎氣道:“想想小魚主倒是可憐。”
紅鰭抄水潑了下被曬至半幹的魚鱗,道:“可憐個鬼,丟了內丹照樣吆五喝六的。”
黃鰭偏頭想了想道:“有道理,氣死那小崽子!”
紅鰭吃吃笑道:“小魚主到處尋花問柳,那日恰巧被人魚勾了魂,正幻想纏綿時,倒被九尾狐把內丹搶了,真是笑死個人。”
黃鰭訝然道:“九尾狐?不是剛過去那小賊做的好事麽?”
紅鰭道:“孤陋寡聞,那小賊是九尾狐相好的。”
黃鰭目瞪口呆,奇道:“一個人一個狐,還能那個啥?”
紅鰭瞪眼道:“滾一邊涼快去!”
黃鰭訕訕道:“得,小弟又孤了寡了,後來呢?”
紅鰭道:“小魚主偷偷摸摸躲在沉舟島外某旮旯縫裏尋思報仇,無意中聽說騷狐狸和那小子正搞曖昧,故召集族群布置碧海牢籠抓人。”
黃鰭頓時愁雲彌漫,垂首泣道:“可憐咱姑奶奶倒黴背時,竟白白妄死了。”
紅鰭陪著嚎了幾嗓子,道:“原以為收拾幾位融合修士輕而易舉,誰知所遇幾人個個奇葩。那小賊看似貌不驚人,對抗碧海牢籠近半靈力卻始終傲立不倒。此後遇青龍過境,咱姑奶奶忙著運行陣法,連魚鰾都被震破了。”
說罷與黃鰭腦袋頂腦袋齊放哭聲,哀痛不已。
黃鰭傷神道:“想當初咋倆仰仗姑奶奶的名聲,還不缺嘍囉獻殷勤跑腿,如今無依無靠,竟被使喚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當細作。”
兩魚越說越傷心,相擁著哭作一團。
待悲聲稍止,黃鰭道:“魚主去求寶藏龍族主持公道,隻盼龍君能念起咱倆常常陪姑奶奶去納貢的辛勞,稍稍出言搭救。”
紅鰭道:“真是異想天開,龍君橫征暴斂,視人猶芥,哪有空理睬小嘍囉的生死?何況魚主此去準保是撞頭磕腦,處處碰壁。畢竟事情涉及九尾狐和青龍,非海內種族之爭。人妖之戰在即,老龍若置身事外,縮首不出,還有望在這一畝三分地上繼續稱王稱霸。”
黃鰭奇道:“人族海族份屬近鄰,到底有些煙火情誼,莫非龍君真兩不相幫?”
紅鰭道:“青龍、行龍還都是龍哩,也未見幾時坐下來追宗頌祖。”
紅鰭撲騰了個水花,續道:“說兩不相幫隻是權宜之計,妖修曾幾次三番拉攏,寶藏龍族還在猶豫不決。時今妖修兵分三路渡海遠擊,初戰若定,往後戰局將愈發混亂。”
黃鰭道:“哪三路兵?”
紅鰭道:“扶餘灣一路、沉舟島一路、紫霞山隘口又一路。”
黃鰭道:“千裏海麵上細作如毛,防禦堅如銅牆鐵壁,妖修豈能得逞?”
紅鰭道:“妖皇出馬,無堅不摧!”
黃鰭奇道:“你咋這般清楚?”
紅鰭撇嘴道:“消息早就在海族中泛濫成災了,唯獨你這呆魚不知曉!”
黃鰭不滿道:“說話如此刻薄,還能聊天麽?”
紅鰭笑道:“沒見識,這種聊天叫做窮極無聊!”
兩魚胡吹海侃,忽而又提到小魚主,紅鰭道:“小魚主媚上欺下,令諸長老心懷不滿,紛紛告誡說要麽重新修煉,要麽尋找功法吻合的內丹強行吞噬,不宜處處拉仇恨,免得自尋苦果。”
黃鰭驚呼道:“不妙!小弟修煉的逆水咒跟小魚主功法相通,怕是要先遭殃!”
紅鰭怛然失色,罵道:“你個破落戶,還沒避過坑,倒先掉了井!”
黃鰭急得隻會吐泡泡,紅鰭沉思有頃,無奈道:“魚遊沸鼎,注定是個死,必須棄明投暗。”
黃鰭道:“投哪去?”
紅鰭道:“通懷列島。”
黃鰭鬼叫道:“人魚族!那不是自掘墳墓!”
紅鰭道:“別處再無容身之地,人魚族神神秘秘,連寶藏龍族都要禮讓三分,正可保命。”
黃鰭一籌莫展,哀歎道:“空著手去怕沒人搭理。”
紅鰭尋思道:“少不得要弄些見麵禮。”
兩魚冥思苦想,異口同聲道:“止王劍!”
黃鰭再次苦兮兮道:“止王劍看守甚嚴,不易得手。”
紅鰭道:“天可憐見,那小賊在此時露出行跡,咱倆正可乘機竊寶。”
黃鰭聞言登即醒悟,紅鰭喜滋滋道:“心動不如行動,這就回巢穴去,展開行動!”兩魚相視一笑,撲嚕一聲沉下了深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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