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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舌芒於劍

  假如構陷盟友之事屬實,同塵苑恐不宜強行庇護。


  鬱律身為苑中首徒,素有回護小幼之心,故決定在事情敗露時自行攬取後果,獨力承擔。轉首一望燕辭,恰見這廝玩興正濃,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做著鬼臉,不由頓感無語。


  燕辭很不屑於看到何足望那張臭臉,鄙夷道“人嘴兩張皮,說話兩邊移!這就是化清門屈打成招的本事?”


  圍觀者一整年吃驚的次數還沒有這小半日多,燕辭竟然連化清門都不賞臉,且不說話則罷,一說話就挑人野火!

  何足望的涵養功夫還算精純,帶笑道“貧道還未觸碰到小友半個指頭,就要含冤莫白麽?”


  情景明明白白,何足望確實連他一根毛都沒碰過,絕無屈打成招之理。


  偏偏燕辭會強詞奪理,抬杠道“身心一元,心物一元,可見心靈是悟道之本,做點睛之用。道長無憑無據出言詆毀,須知汙言甚於刀劍,傷人尤深!燕某因此沉不下心靜不下氣,怎生修道?假如有人誤信謠言,難免招來一片謾罵諸般詛咒。相比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燕某倒情願舍棄幾個指頭。”


  其越說越來勁,續道“出家人常說修身、口、意三業,需講善言、修口德,何獨道長歪心邪意,說話如此陰毒!”


  群修聽得目定口呆,燕辭詞鋒犀利,估計十個何足望都招架不住。


  何足望的怒氣瞬間被攛掇起來,但見觀眾越聚越多,不得不自重身份,沉聲說教道“年輕後輩之中,無人不是敢作敢當的俊彥。小友言語無禮,必是令師疏於管教所致。”


  某些修士深表讚同,修真之道在於督人為善,況且敬老尊賢乃天經地義,這惡語傷人之風確實不可助長。


  何足望兩麵三刀,慣於人前弄一套背後搞一套。


  眼下其自願上門,燕辭就絕不介意撕下他那身狼皮,當即斂起嬉皮笑臉的姿態道“難得道長轉了性不再耍流氓,那就講講道理。”


  未等何足望開言,即問道“道長說蒼鵠卵是燕某所取,有何憑據?”


  何足望道“貧道親眼所見,就是憑據!”


  燕辭道“何時所取?”


  “酈塵道友現身時。”何足望目視酈塵,解釋道,“那時正逢攤主踢案而起,道友出言喝止,場麵頓顯混亂,恰恰是將蒼鵠卵掉包的良機。”


  酈塵略一思索,覺得極有可能。


  燕辭道“如何取得?”


  何足望得意道“貧道察覺居士袖口虛影閃爍,故知是暗中在動手腳。”


  群修訝然,這算哪門子憑據?

  燕辭冷笑連連,揚起袖口追問道“何等模樣的虛影?如何出現?如何在短短數息內將蒼鵠卵替換成頑石?虛影目前何在?”


  何足望頓時愣住了,他不斷暗示自己燕辭動過手腳,卻忘了深究如何動的手腳,那虛影一閃即逝,哪能看得分明?


  燕辭再問道“化清門精通符道,請問以頑石製符需耗費多少時光?燕某首次入城,自破曉時起有多少幾率製出成品符?燕某如何未卜先知,知道此攤有蒼鵠卵並處心積慮的將其占有?此事根源在攤主出言不遜,難道攤主還是幫凶?”


  一連串提問把何足望徹底整迷糊了,支吾道“居士既不承認,何不讓人搜身以證清白。”


  此言一出,群修嘩然,連酈塵都感覺措顏無地。


  燕辭肅容道“酈塵道音震喝下,有餘力私下搗鬼的絕非低階修者。尊駕兼修符道,易形符必有儲備,論能力、時間都有盜竊之嫌,得手後再以燕某這條幻夜宮亟待鏟除的漏網之魚做替死鬼,不但偷梁換柱,還一石二鳥!”


  這番說辭極富煽動性,圍觀者附和聲不斷,甚至連攤主陳梟都有些懷疑是何足望弄鬼了。


  何足望從未經曆過這等難堪的場麵,沉心靜氣的功夫完全被拋諸腦後,整個人顯得懵裏懵懂的。


  落後要挨打,失言要挨罵,燕辭有心收拾何足望就絕不會錯失良機,當即正義凜然的逼問道“太息樓修士已招認,是尊駕在盤蒲城雇凶擄人,敢作敢當麽!還不速速坦白!”


  何足望理屈詞窮,半晌說不出話來。


  群修終於明白燕辭是有備而來了,幻夜宮於他有殺親之仇,化清門於他有折辱之恨,今日其令兩派高階修士顏麵掃盡,實在是大快人心。


  杜若洲瞬間有些淚目,自言自語道“這廝素來吊兒郎當,誰知也是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


  散布的同塵門人無不感到義憤填膺,燕辭振臂呼道“天理昭昭,讓佛口蛇心之徒無所遁形,正是吾輩使命!”


  鬱律胸中驀然湧起一股悲情,感覺這話是今生聽過最煽情的言語。


  燕辭怨憤難平,猛然昂首長嘯,諸多修士或憐其遭遇,或觸景傷情,紛紛出聲呼應。


  刹那間,人群裏齊齊飛出一片掀天揭地、山嶽崩頹般的聲潮。


  ※


  動靜越鬧越響,巡城戍卒趕至想驅散人群,驀然發現人圈裏化嬰修士紮堆。


  諸人靜默而觀,非但未上前阻止,還隱隱有相互提備之意。


  氣氛漸趨凝重,戍卒不敢擅動,慌忙著人飛奔議事殿稟報。


  滿城呼聲響徹雲表,青冥在駐地裏聽到聲響,頓感訝異,隨即派人探聽。忽報其徒燕辭在海岸劃設論道台,欲跟幻夜宮修者酈塵做生死對決。


  青冥聞言失驚,慌忙奔赴出城加以阻止。


  海岸邊人潮湧動,外城修者奔走相告,大肆邀約夥伴臨場吃瓜看戲。


  融合期弟子挑戰化嬰期前輩,絕對是最瘋狂的噱頭,足以讓滿城修士矚目。


  人人期待看到一場霸者與黑馬間真正的較量,而不僅僅是兩邊道門掂斤播兩的過招。


  燕辭出盡了風頭,赫然躍居成最炙手可熱的新星,此戰勝敗與否,他似乎都是贏家。


  酈塵下臨對手,勝則理所應當,敗則丟人現眼,但幻夜宮門人毫不隱晦對對決的不屑,逢人即說燕辭不過是嘩眾取寵的小醜,想以此戰博人眼球。


  同塵苑門人則嗤之以鼻,反駁道“仙珠持有者的名聲,絕對比酈塵要響亮得多!”他們或信心滿滿,或激動萬分,均希望燕辭能一洗血海深仇。


  親疏有別,難免同仇敵愾,然而衝動的代價是慘痛的,向來如此。


  ※


  灰蒙蒙的天空顯得陰沉壓抑,潮汐漫卷,初秋的風夾帶著些許涼意。


  滿場鴉雀無聲,在理智者眼中,燕辭之舉無疑是以卵擊石,酈塵在大庭廣眾下受此羞辱,絕不會再養虎留患。


  青冥匆匆忙忙趕到滄海岸邊,望見淺海中浮起一塊方圓畝許的玄冰,燕辭、酈塵遙相而立,何足望懸浮於邊緣裁決。


  時聽燕辭道“老道還有何遺言?”


  整岸修士語笑喧闐,俱言直至此時,燕辭還敢出言不遜。


  青冥氣不打一處來,正欲掠空奔臨台上時,忽見林漠和禹渡水騰身來迎,連忙問道“何事竟發展至此?”


  林漠歎道“燕小子報仇心切,故意出言挑弄酈塵肝火,酈塵遭此羞辱,說欲替師妹管教徒弟。燕辭一時衝動,竟直接劃下道來要做對決。”


  青冥埋怨道“兩位怎不及時阻止?”


  禹渡水訕訕道“燕師侄提及盤蒲城被擄之事,非但出言逼問何足望,還將蒼鵠卵被掉包的罪名安給此人。何足望灰頭土臉,一聽對決即開言鉗住局麵,令燕師侄指天誓地說決不允許外人相幫,我等亦無可奈何。”


  林漠補充道“燕小子聰穎絕倫,一言一行舉棋若定,那時城中勢力混雜,擔憂場麵失控的各道門紛紛提備,故而我等未執意幹涉。”


  青冥大略搞清楚事況,自悔過於放任燕辭,跌足長歎道“混賬小子,這哪是對決?分明是自尋死路!”


  知徒莫若師,青冥當然更清楚燕辭的斤兩,林漠原本自我安慰著,真心期盼燕小子真能給普天修士帶來點驚喜,待聽聞此話,頓時啞口無言。


  場上感覺揪心的不止這撥人,同塵苑修士無不患得患失,畢竟以燕辭的本領直纓化嬰佼佼者的神通,勝算實在渺茫。


  晗冰懸心吊膽,連呼吸都幾乎已為之停頓。


  ※


  道台上,酈塵再不想跟燕辭做無謂的口舌之爭,淡淡道“坐而論道,終不如起而行之,唯盼居士莫要誌遠才疏才好。”


  袍袖翻揚處,其直接祭起賴以成名的雪泣劍,仙劍瑩白色,刃如寒霜,劍光離合之際,淒風霰雪交加,是貨真價實的天階法寶。


  場外有人心生忿忿,暗罵酈塵忒不要臉。


  修真者履仁蹈義,素有濟弱扶傾之誌,時見酈塵修為遠勝燕辭,尤以天階法寶作倚仗,不由暗歎酈塵此舉有失大家風範。


  隻是生死對決攸關生死,實不宜妄加指責。


  燕辭鬥意騰騰,未說半句廢話,鳶尾劍倏然蕩開道紫金色輝芒。渺渺冥冥的碧落劍意猛然催發,劍意化形,凝聚成纖細如發的紫電飛斬酈塵胸腹。


  酈塵拂袖振劍,身外憑空掀起一股寒風饕雪,簇簇雪花看似飄忽,聚散時卻拘於繩墨,依守著玄妙的規矩。


  霰雪漫空,忽駐忽行攔在半道截擊紫電。


  碧落劍意在輕微的觸碰聲中蕩然無存,雪花卻紛紛揚揚疾速推進,頗有湮滅道台之勢。


  燕辭略略試探後即心中有數,雪沫漫天的招式固然華美钜麗,實則殺傷力有限,其並不缺絕妙的手段來應對。


  單手掐訣,周身湧動出蒼茫浩蕩的氣息。訣指上,一朵光影閃爍,影團之瑰麗奪目恍似啖盡了曙日的光輝,璀璨爍亮,令人不敢直視。


  訣指彈擊,異輝爆起,影團噴薄出萬千道金芒。芒焰忽閃忽滅,飛舞遊動,挾足森冽的銳勁朝漫漫飛雪推掃。


  初陽化千雪神通一催動,怒芒即憑風馳騁,與飄雪衝撞,在短暫的僵持後,凝縮出無數亮點越隙而過。


  景象猶如以熱湯澆雪,霎時,眼前風消雪霽。


  芒光奔勢不歇,豁然掃開陰霾,將道台浸染成熾烈的金色。


  [縱橫中文網連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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