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8 決死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那個男人的衣服摩挲著瓷磚的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音……
沉重、壓抑。
終於有人的心理承受不住,發出一聲抽泣。
祁漠猛地轉過頭來,這一下的動靜提醒了他:原來這裏還蹲著一群“餘黨”,他都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而他的視線所及之處,人人自危,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剛剛才有所減輕的“死亡威脅”,頓時重新籠罩在了他們頭上——
“我是無辜的!我沒有和尹先生單獨說過話,我隻是拿工資辦事的!是他,他常常和尹先生說話!”有個女人跳出來,為了保命,手指直接指向了旁邊的某個中年男人。他是“度假酒店”人事部的經理。
被指認的人當場起了一身冷汗,連連擺手:“我發誓尹先生從來沒跟我談過私事,我現在連尹先生到底做什麽生意都不知道!天地良心,我就一個領普通工資的!要說有問題……你!你一個前台,每個月拿得可不少啊,你是尹先生的人吧?”
“胡說!”前台漲紅了臉,同樣氣勢洶洶地辯駁。
恐懼和憤怒,原本就是兩種很容易被混淆的情緒。
很快——
這些人對死亡的恐慌,完全轉變成了對彼此的憤怒,局麵嘈雜得差點失控,每個人都在爭相曝對方的黑料,狗咬狗一樣地證明對方比自己肮髒。似乎這樣,自己就能顯得無辜,就應該獲得活下去的權利。
而真正無辜的人,也擠在裏麵嚎啕大哭,大罵著“你們這群畜生”。乍一看,似乎也不那麽無辜了。
“夠了!”祁漠低喝而出,終於拿起了槍,黑色的槍口正對著眼前的這群,“算你們倒黴。”
他已無力再分辨他們的好壞,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幫凶,他們都不配活著……
“吱——!”
車身一個急刹,停在火葬場的門口。
這塊區域晚上空無一人,除了火葬主樓頂部的綠色燈飾,來往的道路上不見絲毫的燈影。一陣夜風吹來,讓剛下車的喬桑榆不由哆嗦了一下,再抬頭看向那冷暗恐怖的房子,身形又是一僵。
大晚上來這種地方,當真是瘮得慌。
她搜尋了一圈,在路邊發現了祁漠的車,車裏的燈還亮著,駕駛座的位置上似坐著一個人。喬桑榆連忙跑過去,叩了叩車窗,待看清裏麵的人並不是祁漠時,微微斂眉:“祁漠人呢?”
“喬小姐?”下屬原本是無精打采的模樣,看到喬桑榆過來,先是一愣,繼而目光迅速轉喜,連忙打開車門下來,拉著喬桑榆往裏麵走,“太好了!祁少在裏麵,您跟我進去吧!”
他像是終於找到了停止這一切的方法。
“好!”喬桑榆點點頭,也不管夜氣的濕冷和地上的坑窪,大步跟著他向內。一邊走著,她一邊問了句,“祁漠當真要燒李勤芝的屍體?”
都鬧到火葬場來了,這事看來假不了!
可是他的目的為何?
對於專案組來說,祁漠燒掉的是他們的證據,很容易被視為尹梟的同黨;對於尹梟來說……他更不會放過祁漠了!而且現在敵暗我明,一旦尹梟獲取消息,他從哪裏“進攻”都無從知曉。
“何止啊!”下屬一臉苦相,事情早已沒有喬桑榆說的那樣簡單,“祁少抓了好多人過來,說都是要殺的!而且殺完……就地‘解決’。”
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去形容這樣一場真實又慘烈的屠殺,隻能用委婉的方式,暗歎一聲,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喬小姐,我們還是快點吧!”
“什麽?!”
喬桑榆的心中狠狠一沉,因為“殺”、“解決”這樣的字眼而心尖發寒:祁漠,你到底在幹什麽?
“這裏。”下屬推開一扇偏門,這裏是去焚屍爐那邊的捷徑,“我們快一點的話,也許還來得及。”……
但終究是什麽都沒來得及。
喬桑榆氣喘籲籲地在那個等候休息室門口停下,屋內卻已恢複了一片冷清。祁漠坐在一張紅木桌子的邊緣,背對著她的方向,有個下屬站在他麵前,正在向他匯報,而可見的視野範圍內,明顯殘留著斑斑的血跡……
其他人……都死了?
死在他手上?
喬桑榆的臉色一片灰白,怔怔地移回目光,視線終究停留在祁漠的背上。他沒有發現她的到來,還在吩咐那個垂著頭的下屬:“這裏不用收拾,明天誰來看見都好,鬧多大都沒關係。”
血跡、屍骸,他都沒想過掩蓋。
他在向尹梟宣戰!
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下屬點點頭,一個“好”字之後,便沒再敢有下文。
“另外,”但祁漠並沒有就此作罷,頓了頓之後,他繼續追問,“幫尹梟搞物流的那些人,現在找到了嗎?”
他決意瓦解尹梟的力量,現在越殘忍,尹梟的打擊就會越大。
“有……有點眉目了。”下屬磕巴著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在這裏等。”祁漠的語速不變,嗓音中的冷冽絲毫不改,不動聲色地說完下半句,“找到以後,把他們帶過來。”
今晚,一並“解決”。
“可……”下屬遲疑了一瞬,終究隻能點點頭,“好。”
祁漠想做什麽,大家已是心知肚明。
而站在門口的喬桑榆,終於看不下去——……
“祁漠!”她開口,一步步地走進這殘留著血腥味的房間,“你在幹什麽?”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
她很難概括自己此時的心情:疑惑?震驚?失望?都不能形容,但每種心情都有。
祁漠的脊背明顯僵直了一下。
顯然,他沒料到喬桑榆會突然過來,有種被“撞破”的無措感。但是,這種感覺也隻是持續了一秒,他便很快調整過來,再回頭,他的麵色已恢複了淡然和冷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不妥。
“你怎麽來了?”他從桌上跳下來,緩步走到她麵前,麵容平靜,語氣軟了幾分,“都這麽晚了,有事?”
他試圖去碰她,但是在觸及她的手指時,他一愣,而她則是不由一縮。
他是因為她指間冰涼的溫度;她是因為他手上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