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點餐

  車也不再是當初那輛平凡的馬六,換了奔馳越野。視線寬闊,座位舒服,然後風馳電掣往前開去。


  開了一路,終於停車。朱顏依舊歪著頭,他也沒說什麽,隻是繞到一邊,將她從車內抱了出來,然後抱上了樓,一直放到床上。


  他的體力看樣子是很好的,竟然一點都不喘,站在床沿,看著床上的朱顏,朱顏毫無所覺的樣子,兀自沉睡著。


  他笑了,這時的他,就像在這個城市中穿行的暗夜魔鬼,再也沒有往日朱顏熟悉的學士氣息,有的隻是過盡千帆,落花也無法迷眼的冷血。他說:“你看起來很像個睡美人,讓我想吻你。”


  就在他低頭要碰到她唇的刹那,朱顏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別開了頭,他微涼的帶著酒精的嘴唇,落在她的臉頰處,他帶著一點遺憾的歎息:“每次都這樣,朱顏,我似乎很少能吻到你,不過,也不是沒有。”


  是啊,不是沒有。那一次在海邊,他們不也有過那麽熱烈的激吻嗎?


  朱顏一度以為那是自己的放浪形骸,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也許,他那是真正的他吧,她被自己的本心迷了眼,看不清事情的真相,罔顧宋天磊一次次的提醒。


  “我很懷念我們一起在沙灘的那一晚。”他笑著,沒有在勉強她,給她倒了一杯水。


  朱顏緩緩的從床上坐起,說了聲謝謝,的確口幹舌燥,喝了水緩解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周圍,沒想到周之喬竟然將她帶回了研究生樓。


  朱顏的心情已經得到平複,再大的事情麵前,她也學著寵辱不驚,可是她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誰。”


  “周之喬,你大學時的師兄。”他笑起來的時候星光點點,朱顏更加清晰的發現,他其實很俊美,絲毫不比宋天磊遜色,而當初他樸實的打扮就像他的保護色,完全掩蓋了他的光芒,如今,他是光芒萬丈。


  朱顏也笑:“或者我應該這麽問,你除了教師,還有什麽其他的……嗯,職業?”她想說還有什麽其他的勾當,又覺得用詞不妥,臨時改了口。


  “還接點私活,畫點圖紙,做一些顧問。”


  “還有呢?”


  周之喬聞言邪氣的挑了挑眉:“還有?”


  朱顏的目光在他身上掠過,無聲的詢問,你這一身行頭,又是為了什麽。


  周之喬哈的一笑:“我隻是想換個造型,怎麽樣,覺得還成功嗎?”


  看來他是不願意說了,朱顏也沒有那麽白癡到相信他的話,隻是,怕是問不出什麽了。


  “那麽你呢,裝醉跟我來,不怕我對你做點什麽?”


  “既然知道我裝醉,為何還要帶我走呢。”


  “因為,我很想你。”他俯下身體,以一種降臨人間的姿態俯瞰著她,朱顏幾乎隻能仰視,他深邃的眼底幽暗不見底,她的臉微紅,但用黑白分明的眼神與他對望。


  許久後,隻聽到周之喬罵了一句:“shit!”驟然捏住她的下巴說,“朱顏,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不然我不會這麽輕易放你離開的!得不到你那就我會會了你!”


  毀了她!朱顏為這句充滿暴力的話深深的震驚:“師兄,你還是你嗎?”


  他,還是他嗎?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他。


  “你那麽好奇的跟我過來,無非就是想看看我現在變成什麽樣子吧。”周之喬避而不答。


  朱顏沒有辯駁,隻笑:“你不也是將計就計,將我帶來?”


  兩顆帶著試探的心,蒙了塵,又怎麽還會靠的近?

  所有溫柔而偽善的麵具都被揭開。


  朱顏再也無法那個眉目溫潤老實敦厚的男子用手指撫摸她的頭發,笑得一臉無害的叫她顏顏。他這樣的乖張而暴戾已經毀了一個他處心積慮站立起來的所有的好感,她說:“你比範健康還不如。”


  周之喬冷淡的笑,站在窗口,像一隻張開翅膀隨時會穿越剛林叢林的蝙蝠:“嗯,他是禽獸,那我就是禽獸不如,是吧。”


  朱顏不得不說:“這個說法倒是很形象。”禽獸不如。


  周之喬繼續冷笑,自嘲的笑。


  朱顏笑不出來,她坐在周之喬的床上,這個房間依然保持著當初的模樣,九月了,早就開學了。朱顏忍不住好奇:“師兄,你還在這裏教書嗎?”


  “教啊。”他說,“有什麽問題。”


  “我很好奇,這個身份到底是你的掩飾還是你那個隻是你的兼職?”


  “你說的話有點複雜了。”周之喬很大方的承認,“我白天的工作就在這裏教書。”


  朱顏了然的點點頭:“哦,那我就明白了,白天叫獸,晚上禽獸。”


  周之喬一直沒反應過來,猛的就笑出來:“嗬,顏顏,不用這麽迂回的罵,你直接罵好了,我不會跟你計較的。”


  朱顏覺得無趣:“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的臉皮那麽厚呢。”


  他聳肩:“我也不想讓你發現我這樣,不過現在發現也不晚吧。”


  “虛偽。”朱顏道,“早點讓我發現你的真麵目不是更好。”


  “這樣你還會喜歡我嗎?”


  “你說呢。”


  “所以啊。”周之喬淡笑,“我明知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麽還要以身犯險呢。”


  “那你就不累嗎?”朱顏直逼他的眼眸深處,“師兄,我很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以前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接近我,但是我現在很想知道,你能告訴我嗎?”


  “你還叫我師兄。”周之喬似乎很有感觸。


  “是,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會是我師兄。”


  “永遠。”周之喬像是陷入了無限惆悵的狀態,“顏顏,永遠別這麽輕易說永遠,這個世界沒有永遠。”


  夜風起涼,星辰陡寒。


  朱顏猛然發現他的背影無比的蕭瑟,他站在無數虛晃的背影裏,真實而模糊的讓人捉摸不透:“你到底在等待什麽,或者想幹什麽。跟宋天磊有關?你們有什麽關係?或者過節?”


  “這個你不用知道,你隻要知道我真的愛你,我不會傷害你的,就可以了。”他的眼眸深沉如夜,幾乎與他身後的背景化為一體。這個男人,已經成為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他的白天黑夜,演繹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角色。


  朱顏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跳下床:“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什麽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他沒有開口挽留,隻不過朱顏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外麵也有人正想開門。


  這樣的畫麵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熟悉,如同被下了魔咒的時光重現,可是這個中間,又隔了太多的人和事。


  這一次,朱顏沒有傻笑的問你找誰,而是揚起一抹從容的微笑:“歡迎回家,我先走了。”


  這一次,走的人是她,這一次,她成了別人目送的背影。


  那些試圖為青春迷茫努力的日子,那些一起走過的歡聲笑語,那些眼淚,那些衝動,那些終究還是被歲月荒蕪了的美好的歲月,都將,存在她的心底。


  不管周之喬經曆了什麽,她永遠記得的,都是這個男人親切而平和的微笑,用寬大的手掌穿過她指尖的發梢,帶給她一次次的溫暖與堅持的依靠,作為最美麗的回憶。


  作為她已經不再年輕的青春尾巴上的一點可憐的寶貴的美好。


  老天就是這樣殘忍,希望以此又一次的摧殘人,總是要用歲月將人雕琢的麵無全非,這才露出微笑。


  下樓的時候,外麵下起雷陣雨,電閃雷鳴。這個季節,驟雨頻急。她卻不緊不慢的走在小道上,像是要拋開這些年沉澱的記憶。到底是他們隱藏的太深,還是她有眼無珠,遇人不淑?

  為什麽範健康是這樣,周之喬也會這樣?


  她走後,周之喬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樣子,淒厲的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他半邊的臉頰,原本因為敦厚而顯得周邊圓滑的線條已經恢複了當初的冷峭與直滑。


  葉靜雲走到他身後,雙手抱住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的背後,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之喬,你終於變回原來的樣子了,你知道這一天我等了多久嗎?”她溫柔的像個小女人在呢喃。


  可是沒有得到周之喬的回應。


  她有些失望,繞到他身邊,發現他正注視著某一點,於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朱顏在樓下緩步穿行,身影筆直,腳步篤定,絲毫不因為這場驟然而至的暴雨有絲毫的遲緩。


  “之喬。”葉靜雲拉回他的身子,關上風雨不斷飄進來的窗戶,微笑著說,“之喬,剛才爸爸給我打電話了……”她故意湊近周之喬,貼著他的耳朵,用極小聲的聲音說。


  周之喬聽完後,表情淡淡的。


  葉靜雲有些著急:“你聽清楚了嗎?”


  他點頭:“好了,你也回去吧,我也一個人靜一靜。”他是如此含蓄的下了逐客令,仿佛一隻優雅的豹子,對入侵者發出了警示一般。


  葉靜雲溫柔的眼眸瞬間變成了厲色:“之喬,這麽大的雨,你趕我回去?”


  周之喬哦了一聲:“那好吧,今晚你睡這裏,我出去。”說完,不管葉靜雲的叫喚,直接走了出去。她隻能站在窗前,像周之喬目送朱顏一樣的目送他。


  她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周之喬目送朱顏時的心情,這麽說,他是真的愛上朱顏了嗎?


  怎麽可以呢。


  如果說悲傷可以讓人產生負能量,那麽經過這段時間的千錘百煉,朱顏居然有了百毒不侵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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