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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閆夢萱的遺書

  走出看守所大門,外麵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碎的雪花,揚揚灑灑,仍人心生莫名的憂鬱。


  季西深靠在門口的廊柱上,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沉悶的點燃了一根煙,淡漠的吞吐著煙霧,一雙鳳眸斂得極深,深的有些駭人。


  而此時,一輛黑色賓利車緩緩駛來,在正門口停住,率先下來的是蘇建輝,他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緊接著從車內走下來的是夏曼清,她的手放在蘇建輝掌心間,兩個人相交疊的手,姿態親密而自然,蘇建輝手中的傘一直撐在夏曼清頭頂,一側的肩膀已經落了許多的雪花,他卻毫不在意。


  他不知和夏曼清說了什麽,她溫溫的點頭,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態。待抬眸時,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季西深,臉上的神情不由得僵住了,幾乎是下意識的甩開了蘇建輝的手。


  因為蘇建輝是背對著正門口的方向,所以並沒有看到站在廊柱旁的季西深,等到轉身之時,也不由得變了些臉色。


  兩個人相依偎著來到門廊之下,蘇建輝收起了傘,下意識的輕咳了幾聲。


  季西深一雙深眸,眸光冷幽,嗬,現在這又是什麽情況,他的嶽母和他的姨夫居然攪合在一起了,看兩人相處時的神情,說是偶遇,打死他都不信。


  “姨夫,媽。”他掐滅了指尖的煙蒂,恭敬的來到兩人麵前,神態自然,絕口不提兩人之間不正當的關係。


  蘇建輝也是明白人,和季西深短暫的眼神交流後,溫聲對身旁的女人說道,“曼清,你先進去看爾白吧,我和西深有幾句話要說。”


  “嗯。”夏曼清十分聽話的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季西深和蘇建輝重新回到車裏,兩個人坐在後麵的位置,司機很識趣的推門走的很遠,在外麵等待著。


  季西深將煙盒遞到蘇建輝麵前,隨後又拿著打火機,給他點燃了煙蒂。蘇建輝吞吐了幾口煙霧後,目光暗淡的散落在一角,輕微的歎息之後,直截了當的說道,“爾白是我的女兒,我和曼清的女兒。”


  季西深漆黑的墨眸中一閃而過震驚之色,但很快便回複了平靜。難怪,蘇建輝對爾白寵得超出了界限,難怪,姨媽總是看爾白不順眼,曾經許多解不開的疑團,終於有了答案。


  “爾白她……”季西深遲疑的開口。


  “她不知道,我和曼清也不太希望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夠亂了,再掀起一波身世之迷,爾白不崩潰才怪。”蘇建輝輕彈了下指尖的煙灰,對於他和夏曼清之間的事,顯然沒有多提的意思,畢竟,季西深是江婉茹的外甥,畢竟,他是婚內出軌,總是有些理虧的。


  “爾白現在的情況怎麽樣?”蘇建輝複又詢問道。


  季西深俊蘇微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已經疏通了關係,會對她特殊照顧,但爾白現在懷著身孕,關在裏麵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他言語之間,都是擔憂與焦慮之色。蘇建輝冷掃了他一眼,冷斥了句,“現在知道擔心了?早管幹什麽的,和你說過多少次,少在外麵惹那些桃花債。”


  蘇建輝訓斥季西深,明顯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年輕的時候還不是惹了風流債,但老丈人訓女婿,季西深態度謙虛,一聲不敢吭。


  訓完之後,蘇建輝又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畢竟出了人命,公安機關已經立案了,現在隻能找律師打官司,我相信爾白不會殺人的。”季西深答道。


  “嗯。”蘇建輝點頭,在這一點上,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的。“法院那邊,我盡量疏通關係,但畢竟是人命官司,沒有人敢一手則天,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先找律師吧,我聽說江律師是專攻刑事案的,這個人經手的官司從未輸過。”


  “您放心,我會辦好的。”


  “西深,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爾白究竟有沒有殺人,她都不能有事,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此時,蘇建輝收起了往日的慈祥與和藹,眼神尖銳而犀利。


  季西深沉默的點頭,他又何嚐希望爾白有事呢,否則,他隻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爾白懷著你的孩子,發生這種事,我是不會再給你機會的。你先回去吧,好好解決掉這件事,別再讓我失望。”蘇建輝微惱的掐滅了指尖的煙蒂。


  季西深淡漠的點頭,推門剛要離開,卻聽蘇建輝又道,“我和曼清,是因為爾白的事才見麵的,並無其他。在你姨媽麵前,盡量不要提及,婉茹那個人,最是容易多心。”


  “您放心,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


  *


  而另一麵,閆夢萱的屍體經由法醫進行屍檢,屍檢報告顯示,死亡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到一點之間,除了胸口那一刀致命傷意外,身體上並無任何明顯的傷痕,完全看不出死前有任何掙紮撕扯過的痕跡,死相也非常的安詳。


  屍檢之後,人就可以入殮火化。閆夢容作為閆夢萱唯一的親屬,一手操辦了所有的事,這個一直以來,總是躲在姐姐的懷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幾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閆夢萱的葬禮在一間小禮堂裏麵舉行,禮堂的正中央掛著閆夢萱的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笑的溫柔恬靜,端莊而美好。禮堂四周圍滿了白色的花圈,和許許多多的白色花束,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清幽,亦如照片中的女子一般美好。


  禮堂內空空蕩蕩的,隻有閆夢容一個人蹲跪在地上燒著紙錢,而季西深一身筆挺的純黑色西裝,一雙墨眸同樣漆黑幽深,透出幾分凝重之色。


  閆夢容把一張紙錢丟入銅盆中,看著紙錢燃燒成為灰燼,然後默默的拭淚。“一直以來,姐姐都是一個很孤獨的人,自從遇見你之後,她的身邊幾乎沒有其他的朋友,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她的眼裏,心裏隻有你一個人,即便她現在離開了,都走的這麽的孤單寂.寞。”


  季西深脊背挺得筆直,微斂著鳳眸,靜靜的凝視著照片中的女子,從始至終,他一直沉默著,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諾大的禮堂內,空空蕩蕩,隻有季西深和閆夢容兩人,隻有唯一的聲音,就是夢容的哭泣聲。


  “我很怕姐姐孤單,所以,我買了許多許多的花放在這裏,這樣看起來就不那麽空曠了,我想要姐姐走的安心一點。”


  季西深緩慢的低頭,凝滯的目光淡淡落在閆夢容身上,聲音深沉低啞,“在這個世界上,夢萱唯一的牽掛就是你,隻要你好好的,她就會安心了。”


  “不,她不會安心的,她死的那麽無辜,那麽淒慘,她是被人害死的。”閆夢容突然淒厲的哭喊了起來,她伸手扯住了季西深的袖口,微揚著下巴,淚水模糊了整張臉,哭的毫無形象可言。


  “姐姐是被夏爾白害死的,姐夫,你會為姐姐討回公道的對不對?你會把夏爾白繩之以法的對不對?”


  季西深低斂墨眸,眸色深幽難辨,他俯視著閆夢容,俊蘇嚴肅沉穩,配上一身的純黑西裝,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感,“夢容,在公安局沒有定案之前,誰是凶手,我們都不能妄下斷言。何況,即便爾白是凶手,把她繩之以法也是公安機關的事。夢容,我不是審判者,國家的法律也不是我說了就算。”


  閆夢容呆呆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隻能不停的落淚。然後,她抱起了閆夢萱的骨灰盒,繼續放聲痛哭起來,哭的嗓子都啞了。


  許久之後,季西深緩緩蹲下身,遞給她一隻白色的手帕,“別哭了,你姐姐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你哭的這麽傷心,她也會難過的。”


  閆夢容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哽咽著,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一直和姐姐相依為命,現在姐姐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從今以後,我該怎麽辦。姐夫,我很怕,我真的好怕。”


  季西深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夢容,如果你以後遇到了什麽麻煩,或者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我會適當的幫助你。”


  季西深終究是有些不忍心這樣對閆夢容置之不理,但他用了‘適當’二字,已經把彼此非得清楚。


  “姐夫,謝謝你。”閆夢容把頭靠在季西深肩膀,漸漸的止住了哭聲。


  季西深並沒有馬上推開她,而是由著她靠了一會兒,半響之後,才不著痕跡的移開身體,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低頭看了眼腕表,而後對閆夢容說道,“夢容,我一會兒還有個很重要的會,所以要馬上離開。”


  閆夢容瞪大了眼眸,神情錯愕的看著他,“姐夫,你不陪著我一起給姐姐下葬嗎?”


  “不了。”季西深極為淡漠的回了句。他對閆夢萱的情意,也隻能送她到這裏。至於下葬,那是閆夢容的事。他沒立場,也沒義務。


  閆夢容挽留不住他,隻能淚眼迷蒙的看著他一步步離開。而當季西深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猶豫的回頭。


  閆夢容突然燃起了希望,她就知道,他不會狠心丟下她的。


  “姐夫。”她嬌聲喚了句。


  而接下來,季西深出口的話,卻如同一桶冷水,徹頭徹尾的把她澆蒙了。“夢容,你真的親眼看到爾白殺人嗎?”


  閆夢容身體顫抖著,隻覺得一股寒意由心口傳遍了四肢百骸。她唇片動了幾下,想要發出聲音,卻被季西深精明又犀利的目光震懾住。


  見她久久不語,季西深劍眉冷蹙,透出幾分不耐,“到底有,還是沒有?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麵對他咄咄逼人的質問,閆夢容雙臂緊抱著閆夢萱的骨灰盒,咬緊牙關,心一橫,大聲的說道,“是啊,我親眼所見,就是夏爾白殺害我姐姐的,她是凶手,凶手!”


  閆夢容說到最後,幾乎成了歇厲的嘶喊。


  季西深微眯著眸子,目光深冷的盯著她,“好吧,希望你並沒有說謊,夢容,我希望你明白,做偽證也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說完,漠然的轉身,推門離開。


  禮堂內,變得更加空蕩,隻剩下閆夢容一個人,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緩緩的從衣兜中拿出一封信,信封是讓人溫暖的玫粉色,隻是已經被折捏的褶皺不堪。閆夢容低頭看著信封,淚珠一顆顆不停的滴落在上麵,暈開了一片。


  “姐,姐。”閆夢容哽咽著,無助的低喚。她的額頭貼著信封上,沉默久久。而這封信,是閆夢萱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就在昨天的此刻,她的姐姐還活著,並且,親手為她收拾好行李,把她送到了火車站。


  閆夢萱給她買了一張回老家的票,並且千叮萬囑,讓她千萬不要再回來。


  “姐,我不想走,我想陪在你身邊。”月台上,閆夢容仍然窩在姐姐溫暖的懷抱中撒嬌。


  “傻丫頭,姐姐是將死之人,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夢容,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要學著堅強獨立。”閆夢萱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並再次囑咐道,“夢容,你記住姐姐的話了嗎,離開之後,千萬不要再回來,一個人在老家好好的生活。還有,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奢侈度日,如果節省一點,賣房和賣掉那些奢侈品的錢,足夠你在老家安穩的過一輩子。夢容啊,找個好男人嫁了吧,不要像姐姐一樣,去追求那些本不屬於我們的東西。”


  閆夢容懵懵懂懂的點頭,在閆夢萱的目光之下,登上了開往老家的列車。


  隻是,她並沒有聽姐姐的話,當閆夢萱轉身之後,夢容跳下了火車。這座充滿了物質與欲.望的城市,對她充滿了誘.惑,閆夢容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她獨自一人坐在候車室中的長椅上,打開了閆夢萱留給她的信。


  這封信是出門前,閆夢萱交給她的,讓她回到老家,安頓好之後再打開,可是,閆夢容終究忍不住好奇,提前拆開了信封。


  這是一封很長的信,也可以說是閆夢萱留給妹妹的遺書。


  信中寫道:夢容,我親愛的妹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膽小與懦弱,隨著病情的持續惡化,我會越來越痛苦,就像化療的時候一樣痛苦,可是,我真的害怕了那樣生不如死的感覺,如果這樣,我寧願在最美好的時候,把生命結束,這樣,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夢容,在我人生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這些年,你跟在季西深身邊,他給了你優渥的生活,卻養成了你驕縱的惡習。夢容,離開他之後,你一定要找準自己的位置,做回曾經那個平凡的女孩。姐姐錯了,不該去追求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到頭來,才發現,平平淡淡才是真。我的悲劇,你一定要引以為鑒。


  至於西深,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是個讓我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我恨他的無情,恨他的殘忍,恨他變了心,愛上了別人。


  但我更恨夏爾白,是她把我心愛的男人從我身邊搶走。所以,我不能原諒,也無法原諒。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即便是死,我也要拉著夏爾白一起下地獄,這就是我最後的心願。


  夢容,原諒我,無法繼續陪你走下去,從此以後,你要一個人,堅強,勇敢的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著。


  姐閆夢萱絕筆。


  ……


  “姐,姐!”閆夢容看完了信後,放聲大哭。隨後,丟下了行李箱,不顧一切的衝出了火車站。


  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不要閆夢萱死,她要去阻止她,要去挽救她。哪怕多活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鍾也好。她不能讓姐姐做傻事。


  然而,當她趕到季西深的別墅時,一切都晚了,她看到的隻有閆夢萱冰冷的屍體以及她身下那一灘刺目的鮮血。


  然後,她看到夏爾白站在屍體旁邊,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閆夢容當然知道姐姐不是夏爾白殺的,因為,閆夢萱的信中已經交代的非常清楚,她要用自己的死來嫁禍夏爾白。而如今,她成功了,別墅內,隻有夏爾白與閆夢萱兩個人,根本沒有目擊證人,夏爾白是唯一的凶手。


  而閆夢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瀾,幫助姐姐完成她最後的遺願。


  所以,她報了警,並聲稱親眼見到夏爾白殺害她姐姐。之後的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夏爾白被警察帶走了,而現在,公安機關已經立案,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爾白,這一次,她死定了。


  閆夢容緩緩的合起了那封信,並小心翼翼,像寶貝一樣的收入兜裏。她當然要小心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封信的存在。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姐姐閆夢萱,其實是自殺的。


  “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的死去,用不了多久,夏爾白就會去陪你了,你不會孤單的。”閆夢容呢喃著,淚眼之中,閃過一抹陰森的光。


  她的手中仍然握著那隻白色的手帕,柔軟的質感,上麵似乎還殘存著屬於季西深的味道。就像是一種毒藥,明知會致命,卻充滿了誘.惑,讓人寧願飛蛾撲火。


  “姐,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愛姐夫的,從你第一次把他帶回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愛上他了。看到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很嫉妒,可是,怎麽辦,誰讓你是我姐姐呢,我不能去爭,也不能去搶。你離開的這三年,他一直在照顧著我,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這三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姐,你讓我做回曾經那個平凡的女孩,可是,我根本就回不去了……”


  閆夢容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著,臉上掛著淚,唇角卻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姐,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可是現在,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姐,真的很謝謝你最後演的這一出戲,隻要夏爾白一死,姐夫他就屬於我一個人了。”


  閆夢容低垂著頭,目光盯著懷中漆黑的骨灰盒,似乎是等著閆夢萱的回答,而一個死人當然不會回答她的話了。


  “姐,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當你同意了。你在天堂,一定要祝福我和姐夫啊。”


  *

  與此同時,另一麵,季西深開車剛剛回到公司,他今天並沒有任何會,即便是有,他也沒有心思理會。不過是隨後找了一個敷衍閆夢容的借口而已。


  車子在公司正門口停下來,程天佑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他拉開車門,直接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我已經給江程梓打過電話,約好半個小時後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見麵。”程天佑和江程梓是高中時期的同窗好友,聽說江律師手中的案子堆積如山,若非一般的關係,根本請不動他。


  “嗯。”季西深淡漠的應了一聲,車子卻開的飛快。


  程天佑係上了安全帶,劍眉一直緊蹙著。“西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一夜之間,閆夢萱死了,夏爾白就成了殺人犯?”


  “我現在來不及和你解釋,但我相信爾白不會殺人的。”季西深車速飛快,深諳的目光專注的盯著前方路況。


  江程梓的律師事務所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辦公大樓內,整整占用了一層樓,能把律師事務所做到這個規模,看來江程梓也絕非是浪得虛名。


  秘書把季西深與程天佑兩人帶到會客廳小坐,並給他們泡了兩杯咖啡,客套的說道,“江律師辦公室有客人,麻煩兩位在這裏等一會兒。”


  江程梓的確是很忙,應為兩個人足足等了有一個小時,季西深麵上不動聲色,卻頻繁的低頭看腕表,他季總裁的時間一向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向來隻有別人等他的份兒,他何時等過別人了。


  “他一向這麽沒有時間觀念?”季西深的口氣略帶著幾分不耐。


  “他一向這麽忙。我說季總裁,還是有點兒耐心吧,現在救你老婆可要仰仗著他了。這個案子,隻要他肯接,夏爾白就有救了,在他手中,從沒有打輸過的官司。”程天佑平淡的回道。


  而他話音剛落,會客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來,三十出頭的年紀,並非多英俊,卻有一股很man的味道,笑容中都充滿了剛毅。


  “程梓。”程天佑一笑,起身迎了上去,兩個男人握了下手,又親切的拍了拍肩膀。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剛剛來了位難纏的客人,讓人頭疼的要命,總算是打發掉了。”江程梓笑著解釋道,隨後和起身的季西深握了下手。


  “你好,季西深。”季西深的神情淡漠肅然,唇邊是一字號的笑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笑意,反而不怒自威。


  “季總裁,幸會。”江程梓的笑意倒是十分溫和,“還是到我的辦公室談吧,晚上的時間我已經全部空出來,我們好好的分析一下案子。”


  “這次的確要辛苦你了,等案子結了,我一定請客。”程天佑說。


  江程梓一笑,手臂搭在程天佑肩膀,玩味道,“吃飯就免了,還是給我介紹個靠譜的女人,讓我早日脫單。”


  江程梓是個非常風趣幽默的人,工作之餘,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律師。但一走進辦公室,卻好像換了個人一樣,拿起公安機關的卷宗,臉色肅然,沒有絲毫笑意,認真的翻看著。


  季西深與程天佑二人坐在一旁,並不插話,隻等他翻完了卷宗,程天佑才急切的詢問道,“程梓,你看這案子有幾層把握?”


  “不太好說,所有的證據都對犯罪嫌疑人不利。”江程梓說完,轉而又看向了季西深,半笑不笑道,“妻子謀害舊情人,我很想知道,季總裁心裏更傾向於哪個?”


  季西深墨眸深斂,語氣沉冷,“我不太懂江律師這句話的意思。”


  江程梓笑,從手邊的一疊文件中抽出了一本,“這個是幾個小時之前秘書遞交上來的,受害人閆夢萱的妹妹閆夢容小姐想要委托我做她的代理律師。同一個案子,原告與被告雙方都找上了我,倒是把我弄糊塗了,所以,我隻好請教季總裁,你希望我接手哪一個呢?”


  季西深冷漠不語,心中卻在冷哼,閆夢容的動作到時夠快,一邊籌辦她姐姐的葬禮,卻絲毫沒影響找律師,打官司的事,看來,她是一定要置爾白於死地了。


  “閆夢萱已經死了,現在當然是要先程活著的了,何況,夏爾白還懷著孩子呢,總不能讓季家的孩子生在監獄裏吧。”程天佑替季西深回道。


  江程梓又翻了翻手中的卷宗,“還不錯,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孕婦的話,最嚴重的的也就是死緩,後期表現良好,可以轉為無期徒刑,命肯定是保住了。”


  他話音剛落,季西深的臉色就陰沉下來,麵上雖看不出動怒了,手掌卻已緊握成拳。“抱歉,江律師,我想聽的並不是這些。如果你不能保證我太太安然無恙的被釋放,那麽,我想我是找錯認了。”


  季西深起身就要走,卻被程天佑攔住。他一向是最沉得住氣的人,而一旦遇上夏爾白的事,便會失了分寸。


  “程梓,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得,夏爾白懷孕之後的狀況一直都不太好,在家裏是一百個人伺候著都怕有個閃失,現在人關在局子裏,那是能養胎的地方嗎?西深不急才怪。”


  江程梓伸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繼續說道,“季總裁也不用動怒,沒有任何一個律師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輸,我隻是讓你做好最壞的打算。至於這個案子,目前我隻有六層的把握,其他的,還要等見到季太太之後才能確定。”


  “案子一周後開庭,江律師什麽時候能抽出時間見我太太?”季西深沉聲詢問道。


  “當然是越來越好,我需要時間準備,和收集證據。”


  “好,那就明天上午,我來安排。江律師,我太太的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至於律師費,你開價,找天佑就可以。”季西深說完,轉頭看向程天佑,“我們先走吧,別打擾江律師工作。”


  “你先去提車,我和程梓還有幾句話要說。”程天佑把車鑰匙遞給了季西深,讓他先行離開。


  季西深走後,程天佑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看向江程梓,隻見後者笑嘻嘻的說道,“季總裁的脾氣架子可夠大的。”


  “如果你老婆被抓進去了,保準你脾氣比他還大,何況,他老婆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小的。”程天佑歎著氣說道。


  江程梓一笑,“可惜,我火柴沒頭——我光棍。”


  “行了,別扯沒用的,這案子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夏爾白可是季西深的命,萬一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西深非崩潰了不可。”程天佑憂心忡忡的問道。


  江程梓收斂了笑意,實話道,“最多四層。”


  “才四層,那你騙他有六層的把握?”程天佑一臉無奈。


  “我這麽說是為了給當事人信心,如果他們自己都沒有信心,這個案子就必輸無疑了。目前來看,所有的證據都對夏爾白不利,人證物證俱全,她和死者又是情敵關係,有殺人動機。就目前的案卷而言,連我都不相信夏爾白沒有殺人。”


  江程梓放下案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又問道,“你和犯罪嫌疑人相熟嗎?你覺得她會不會殺人?”


  程天佑蹙眉沉思了片刻,很是為難的說,“夏爾白故意殺人還不至於,但是,錯失殺人誰也說不準。”


  程天佑說完,又猶豫的問道,“錯失殺人會判多少年?”


  “那就要視情節嚴重而定了,目前來看,無罪釋放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能拿出決定性的證據,證明她有不在場證據,或者證明她不構成殺人的可能。”


  “太難了,事發的那段時間,隻有她們兩個人呆在別墅裏,別墅區內四處都是攝像頭,但是,別墅裏卻沒有,誰會在自己家裏安裝攝像頭啊。”


  “還是明天見了夏爾白之後再說吧。”江程梓拍了拍他肩膀,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身為律師,他一向都抱以樂觀的態度。


  程天佑點頭,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對江程梓說,“對了,夏爾白曾有精神病史,這會不會對案子有什麽影響?”


  “哦?”江程梓突然眼前一亮,“如果是這樣,那我敢保證,她一定可以無罪釋放。”


  *

  當夜,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翌日清晨,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後天晴,氣溫卻直劇而下,冷的駭人。


  季西深親自開車去律師事務所接江程梓,這一次這位江律師倒是十分的靠譜,早早的等在了事務所門口。


  一路相對無言,季西深專注的開車,江程梓反反複複的研究著案卷。


  看守所中,江程梓終於見到了這位犯罪嫌疑人,爾白被兩名幹警帶進來,精致的五官,蒼白的麵容,淡漠如水,灰色的囚服套在她身上非常的寬鬆,手上帶著銀色的手銬。她走過來,坐在他們的對麵,無意間的一個抬眸,眼神清澈幹淨。


  江程梓微微一愣,作為律師,犯人他見得多了,富太太見得也不少,卻沒有一個如麵前的女子一般,身處如此境地,卻毫無狼狽,波瀾不起,寵辱不驚。無端的就驚豔了人眼。


  “爾白。”季西深心疼的喚了一聲,伸出手掌,覆蓋住她一雙如玉的小手,掌心間觸及的溫度,涼的駭人。季西深下意識的緊蹙起劍眉。


  而爾白微低了下頭,居然不著痕跡的掙脫了他的觸碰。


  一旁,江程梓默不出聲,卻把一切看在眼裏。看來季氏夫妻的關係,也並不太和諧。當然,和諧的夫妻,也不會搞出第三者了。


  江程梓在心中連連歎息,娶了這麽漂亮的妻子還在外麵花天酒地,季總裁的確是太不惜福了。


  此時,爾白的長睫輕動幾下,淡落的目光從季西深轉到江程梓身上,略帶了幾分不解之色。


  “爾白,這是你的辯護律師,江律師。”季西深介紹道。


  爾白點了點頭,淡聲道,“江律師,你好。”


  “季太太,幸會。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辯護律師,你的案子將由我全權負責,我希望,你對我不會有任何的隱瞞。”工作的時候,江程梓臉上全無笑意。


  爾白沒有開口,隻是很微不可聞的點頭。


  江程梓打開了錄音筆,然後問道,“好吧,季太太,那麽現在,請你把當天發生過的事,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爾白輕抿著蒼白的薄唇,微低垂著頭,再次重複了一遍當天的事。


  爾白說完之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程梓習慣性的推了下鏡框,微眯著眼,沉思半響後,繼續問道,“根據警方調查,小區內的監控錄像顯示,死者閆夢萱從進入別墅,一直到死亡的這段時間,沒有第三個人進入事發現場,你們兩人也沒有離開過。”


  “是。”爾白點頭,“家裏的傭人,一個請假,一個臨時有事離開了,隻有我一個人在家,然後,閆夢萱就來了,我們爭執了幾句,我請她離開,然後,我就上樓休息了,我沒想過她會沒走。”


  “那這段時間你都沒有下樓嗎?可是,根據警察觀察現場,說現場有爭鬥過的痕跡,很多東西都碎裂在地,這又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爾白冷淡的回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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