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你不知道的事
離開的那天,沒有下雨,天氣好的出奇,晴空萬裏,天空湛藍湛藍的,不見一片雲朵。
爾白坐在候機室中,而夏曼清正在排隊換取登機牌。
爾白一直低垂著頭,目光沉靜,手中緊握著銀白色的手機,握的掌心都出了冷汗。多少次,她衝動的想要撥打季西深的電話,最終還是忍住了。
“爾白,我們該登機了。”夏曼清拿著換好的登機牌走過來,一首拖著小小的行李箱,另一隻手去抓爾白的手臂,卻被她下意識的躲開了。
“怎麽了?”夏曼清微微蹙眉,此刻,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爾白手中的手機上,語氣不由得沉了下來,“還放不下他?爾白,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不是的。”爾白無助的搖頭,眸中隱隱有淚光盈動起來,“媽,我隻是很想寶寶,我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夏曼清無奈的歎了一聲,從她手中奪過了電話,“別再想了,如果繼續這樣,你就走不了了。”
夏曼清挽著她,向安檢口走去。而爾白一步三回頭的,好像在尋找著什麽,然後,她就真的在庸庸碌碌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今天沒穿西裝,一身的休閑裝,遠遠看上去,臉龐模糊,但爾白敢可定,那就是季西深。
而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那是讓爾白魂牽夢縈的寶寶。
爾白在安檢門口,突然停住了腳步。而與此同時,季西深也看到了她。
他加快了腳步,終於來到了她的麵前,或許是抱著孩子,又跑的太急,有些氣喘籲籲的模樣。
“西深,你還來做什麽?存心不讓爾白走的安生嗎?”未等爾白開口,夏曼清已經出生質問道。
季西深薄唇輕動,卻發不出聲音,隻覺得喉嚨疼的要命。而此時,懷中的小言希卻突然哭嚎了起來,哭的滿臉是淚,即便季西深不停的哄著,依然沒用。
他一邊抱著孩子,一邊看著爾白,聲音沙啞,眼中還有淡淡的紅血絲,“爾白,你抱抱他好不好?言希想媽媽了。”
而爾白卻一直僵硬的站在原地,手掌死死的抓著行李杆,她硬逼著自己狠下心,不邁出一步。因為,她非常的明白,這一步隻要邁出去,她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了。
而寶寶似乎感覺得到媽媽就要離開他一樣,哭的撕心裂肺的,嗓子都要哭啞了,一雙小手不停的向著爾白的方向揮動,等著媽媽來抱。
然而,他的媽媽,卻狠心的不看他一眼。
季西深又上前了一步,把孩子抱到爾白的麵前,硬塞在她懷中。
爾白被動的抱著孩子,癡癡的看著他,才幾天不見,小家夥似乎變化很大,又胖了一些,眉眼也舒展了一些,越來越漂亮了。其實,小孩子長的很快,幾乎一天一個樣子,然而,她這個做媽媽的,卻注定要錯過。
寶寶在媽媽的懷中,哭聲漸漸的小了一些,一張小臉上卻仍個掛著淚花,他把爾白的心都要哭碎了。
“寶寶,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爾白哭著說。
“爾白,不要走好不好?言希不能沒有媽媽。他還那麽小,你真的忍心嗎?”季西深目光哀求的看著她。
爾白吻了吻孩子的小臉,最後,還是把她交還給季西深。她不知道自己的病什麽時候才能好,她不敢確定自己什麽時候又會發病,她怕她再次傷害到寶寶,所以,她不能帶走他。
爾白隨意的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唇角牽強的彎起笑容,“季西深,謝謝你來送我。好好照顧我兒子。如果,你對他不好,我隨時都會回來接走他的。”
此時,廣播中開始播報。飛往美國洛杉磯的飛機即將起飛,催促著乘客抓緊時間登機。
爾白狀似輕鬆的對寶寶揮了揮手,“寶貝,媽媽要走了,和媽媽說再見。”
小家夥在父親的懷中,憋著個小嘴巴,不吭聲,好像小大人一樣。
爾白一直努力的微笑著,同樣對季西深說了聲再見。之後,決絕的轉身,拎著行李,走進了安檢。
而在她轉身的時候,寶寶再次哭了起來。
“爾白!”季西深抱著孩子,想要再次追上去,卻被安檢的人員攔住。
“先生,對不起,您不能進去。”
“爾白,爾白!”季西深一聲聲,疼痛,而無助的呼喊著,卻並沒有換來爾白的一個回眸。
而夏曼清站在一旁,臉色的神情也不太好看,出口的語氣中也是諸多無奈。“西深,你們已經離婚了,你這樣繼續糾纏著也沒有任何意義。爾白要離開,自然有她迫不得已的理由。你既然放手了,就該了斷的徹底一些。”
季西深沉默的低下了頭,無言以對。隻聽夏曼清繼續說道,“你帶言希回去吧,別繼續追了,即使追到了美國,也改變不了什麽。你,還有你的那個閆夢萱,你們把爾白傷的太重了。西深,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但你自己捫心自問,你真的配得上爾白嗎?你值得她如此愛你嗎?”
夏曼清說完,拿著登機牌,也走進了安檢口。
而季西深抱著孩子,一直僵硬的站在原地。身旁不停的有人經過,人來人往,庸庸碌碌。而季西深的視線早已模糊了,他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耳畔唯一回響的,就是小言希撕心離肺的哭嚎。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機場的,隻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心麻木的沒有任何的知覺,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而另一麵,爾白也並不好過。
她坐在飛機上,飛機加速衝出跑道,飛入天空。
爾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地麵上的一切事物在眼中漸漸的變得渺小,最終成為了一個個小黑點,被雲朵覆蓋,完全的消失不見。
這一刻,她再也無法隱忍的,讓淚水決堤。
夏曼清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再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已經說過,剩下的,是爾白自己的選擇。
她從手提包中拿出一包紙巾遞給爾白,爾白接過,卻並沒有用,任由著淚水肆意的流淌,大概,淚水流進了,心也就不疼了。
飛機飛入平流層後,飛行平穩。爾白打開手機,換成了飛行模式,把耳塞塞入耳朵中,閉目養神,靜靜的聽著歌。
音樂聲緩緩流淌著,是一首陳永馨演唱的《你不知道的事》。
我飛行,但你墜落之際。很靠近,還聽見呼吸,對不起,我卻沒捉緊你。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離開你,我堅持不能說放任你哭泣,你的淚滴像傾盆大雨,碎了滿地,
在心裏清晰。你不知道我為什麽狠下心,盤旋在你看不見的高空裏,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爾白睫毛輕輕的顫動著,又一顆剔透的淚珠湧出眼眶,掛在睫毛上,她微微的側頭,淚珠順勢緩落,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之下,閃動著斑斕美麗的光。
對於季西深,她總是有太多不能說的秘密。
當年如此,如今,依舊如此。她似乎永遠站在別無選擇的邊緣,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獨自逃離。
她不需要他知道,夏爾白其實是一個治不好的瘋子,過去是,現在是,或許永遠都是。
也許,此去經年,他們再無相見之日。
他在國內,會漸漸的忘記她,忘記他們曾經所有的過往,開始新的生活。
而她在國外,繼續當她的瘋子,也許,她再也不會康複,她的病情會越來越重,會忘記曾經,忘記現在,忘記未來,忘記自己,也忘季西深。
或許,命中注定,他們隻能是天空中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是她錯誤的改變了航線,才導致這樣痛徹心扉的結局。
那麽,就認命吧。
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再見了,季西深,再見了,我最執著的初戀,我最刻骨銘心的愛情。
……
距離飛機起飛已經經過了十七小時四十五分鍾,季西深盯著牆壁上的時鍾,幾乎一分不差。
這個時候,是H市的傍晚,卻是洛杉磯的淩晨。他與爾白之間,已經整整跨越了一個太平洋。
他們分別在地球的兩端,季西深不知道,他的思念,還能否飛躍滄海?!
季西深雙臂環在腦後,發呆的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腦海中一片換亂。
小言希躺在他身邊,這會兒倒是安安靜靜的,睜著一雙和爾白一樣清澈的大眼,烏溜溜的轉動著。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的不停震動著,季西深卻置若罔聞,根本無心理會,而一旁的寶寶卻依依呀呀個不停,好在是提醒著他一樣。
季西深起身,先給寶寶把踢掉的被子重新蓋好,隨口才接通手機。
這個時候,還敢打電話來騷擾他的,除了程天佑,也沒有別人了。
隻是,電話那端的聲音,少了往日的戲虐,倒是多了幾分沉重。“西深,你讓我查的事,我去醫院查過了。爾白的病……犯了。”
他說的並不直接,但季西深聽得懂。
幾乎沒有太大的意外,季西深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掛斷了電話。
難怪,她匆匆的逃離,難怪,她狠心的把小言希丟給了他。這重重的變故,終於有了合情合理的答案。
季西深唇角下意識的揚起一抹複雜的笑,三分苦澀,七分嘲弄。
在每一次暴風雨來臨的時候,爾白的選擇,永遠是獨自麵對,即便,他願意伸出肩膀給她依靠,她卻仍然不屑一程。
就是這樣,他連與她共患難的資格都沒有。
身旁,小言希呀呀的低喚了幾聲,小手臂不安分的揮動著,好像在呼喚著父親。
季西深伸出食指,小家夥順勢便握住了,這麽一丁點大的孩子,力氣倒是不小,把他的手指握的緊緊的,好像怕被丟棄一樣。
然而,實際上,他們已經被丟棄了。
“言希,爸爸現在隻有你了,你要陪著爸爸,一起等媽媽回來,好嗎?”
如果,她永遠不再回來,他不會悲傷,不會絕望,他隻會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
三年後。
三年,不長,卻也絕不算短的時間。
三年中,小言希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學會了唱歌寫字。
小言希會說的第一個詞語是:爸爸,會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愛你。
而如今,孩子三歲了,鬼靈精怪,會自己看圖畫,認識一些簡單的漢子,卻獨獨不會說:媽媽。
不,更確切的說,他不是不會,隻是,從來都沒有說過而已。
小言希在奶奶家住過三個月,然後就搬進了他的新家,一百五十平米的小複式,三室兩廳,不是很大,剛好夠寶寶跑來跑去。
季西深一直記得,爾白不喜歡太大的房子。其實,太大了也沒什麽好處,房子大了,溫度散了,也就沒了家的味道。
小言希的家庭成員非常的簡單,隻有奶奶,爸爸,言希寶寶,還有照顧他的馮媽。
爸爸說,馮媽以前是照顧媽媽的,現在又照顧他,所以,他要對馮媽非常的尊敬。小小的孩子,乖乖的聽著,卻似懂非懂的點頭。
小言希從沒有見過媽媽,雖然臥室中有很多媽媽的照片,可是,那在小言希的眼中,隻是一副又一副美麗的圖畫而已。
在寶寶的眼中,媽媽都是真實的,有溫度的。幼兒園裏的每個小朋友都有媽媽,隻有他沒有。但是,他從來都不敢問爸爸,為什麽別人有媽媽,而他卻沒有。
因為,他曾經無數次的見到爸爸看著媽媽照片的時候,悲傷的神情,他想,爸爸一定是不喜歡媽媽的。
“言希,快下樓吃飯。”季西深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聲音剛落,樓上便傳來寶寶的小腳丫落在地板上的咚咚聲。
“爸爸!”小言希從最後一層台階上跳下來,撲入季西深懷抱。
季西深溫笑著,抱他坐到餐桌旁,給他係上了小圍裙。
言希拿著專用的小勺子,隻挑自己喜歡的菜吃,小家夥人不大,卻非常的嬌氣,也非常的挑食。
“言希,不許挑食。”季西深沉下臉色,把他挑出的青椒和胡蘿卜重新夾入他的小婉裏。
除了挑食的習慣不能縱容,季西深寵孩子幾乎寵上了天,有時候,連江婉卿都有些看不過去,過分的寵溺,畢竟對孩子的成長沒有好處,何況,還是一個男孩子。
江婉卿曾和季西深討論過這個話題,但季西深永遠是冷漠的一句:我的事,不需要您操心。
其實,她並不是不懂。
季西深是把對爾白全部的愛都轉移到了小言希的身上,這樣,他或許會讓自己好過一點。
小家夥非常的活潑,吃飯的時候,還會喋喋不休,說著幼兒園裏的趣事,例如班上最漂亮的女聲昨天穿了一條公主裙,新來的音樂老師又換了男朋友。
季西深淡然失笑,問道,“你知道什麽是男朋友嗎?”
“爸爸就是雅婷阿姨的男朋友,可是我不喜歡她。”小家夥一本正經的說道。
而季西深看著他,唇邊的笑意卻一點點消失不見。
寶寶低頭扒了兩口飯,好似想到了什麽,又突然抬起了小腦袋。“爸爸,你會和雅婷阿姨結婚嗎?”
“不會。”季西深回答,並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快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去幼兒園。”
“嗯。”小家夥點頭,小勺子不停的撞擊著碗底,看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這三年來,季西深的作息時間非常的規律,上班,下班,接送孩子,每天的時間表如出一則。
下班後,他去幼兒園接寶寶,而班主任老師卻對他說,小言希已經被媽媽接走了。季西深當然知道這個‘媽媽’絕不會是爾白。
他強壓著心中的怒火,撥通了程天佑的電話,“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把我兒子接回來。”
雖然超時了一些,但程天佑在天黑之前還是把小家夥安全無恙的送回了他們居住的公寓內。
“爸爸!”小家夥撲入季西深懷中,甜甜的聲音,柔軟香甜的身體,讓季西深瞬間沒了火氣。
“如果下次再跟陌生人走,就永遠別回家了。”季西深還是沉著臉色,不輕不重的訓斥了句。
“雅婷阿姨答應給我買水槍,我才和她走的。”言希低估了句,然後和馮媽去餐廳吃飯了。
程天佑撲哧一笑,“西深,你兒子還真是個活寶,拿著水槍射了雅婷一身的水,還不停的喊著:打死壞人,打死壞人。”
那場麵,程天佑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想笑。
而客廳內,季西深安穩的坐在沙發上,隻是目光有些冷,程天佑收起笑容,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告訴張雅婷離我兒子遠一點兒,這樣的事,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季西深一邊吸煙,一邊語調緩慢的說道。
“怎麽又是我啊?”程天佑不滿的抱怨。
季西深漆黑的深眸又冷了幾個溫度,“程天佑,別忘了這個人是你招惹來的。”
“我也沒想到她會是張老頭和前妻生的女兒,怪隻能怪季總裁的魅力無邊,同樣的一起工作,朝夕相處,她怎麽就沒賴上我啊。”
“你喜歡?發你。”季西深冷漠的丟出一句。
“還是算了吧。”
程天佑無奈的咳了幾聲,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當初他好心給季西深找個助力,沒想到會惹來了這麽個麻煩。
H市龍頭企業張家的千金小姐,恰恰江氏集團和張家又有合作項目,張家提出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兩家聯姻,而這位張大小姐看中的並不是那個無能的江盛青少爺,而是卓越不凡的季總裁。
江老爺子找季西深談論此事的時候,他自然是不答應的,但他當初洗錢的證據,不知道怎麽會落在老爺子手中,老爺子以此為要挾,如果他不同意,就送他進監獄。
季西深不怕蹲監獄,人做錯了事,就應該接受懲罰。然而,卻不是現在。
他還要照顧孩子,還要等爾白回來,所以,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權宜之計,他隻能答應和張雅婷交往試試。
“程叔叔,你陪我去樓下玩兒好不好?”言希吃飽了飯,又跑回了客廳,撒嬌的扯著程天佑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