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我不能隻為你而活,但可以為你而死
如果,車上坐著的不是爾白,他可以猛烈的把副駕駛的位置撞向路邊的障礙物,以此讓車子在劇烈摩擦與阻礙下停住。然而,爾白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不能那麽做,他寧可自己死,也不能讓爾白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西深,到底怎麽了?”爾白也察覺出了他的異樣,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慌亂與不安,她緊握住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居然那麽的冰冷,沒有一點溫度。
季西深側頭看向她,苦澀的笑,牽起唇角,“真的不該不停你的話,如果,明天我們去登記結婚,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至少,你不會有事的,可是……”
“西深,究竟怎麽了,你快告訴我?”爾白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很快聯想到剛剛的那個紅燈。“是不是車子出了問題?”
“嗯,刹車失靈了。”季西深有些艱難的點頭,然後對爾白說,“爾白,你別怕,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現在聽我說,一會兒,我盡量的把車速降下來,你抓緊時間跳下去,可能會受一些輕傷,但……”
“那你呢?你怎麽辦?”爾白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嘶喊著,眼淚瞬間就落下來了,她緊緊的抓著季西深的手不肯放,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這樣抓著他,一輩子都不再放開手,無論生與死。
季西深雙手握著方向盤,盡量的保持著車子的平穩,一邊查看著前方的路況,一邊對爾白說話,聲音低沉沙啞,“爾白,我不會輕易的放棄生命,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優先保證你的生命。”
“我不要,季西深,無論生,還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爾白肩膀不停的聳動著,臉上掛滿了淚痕。
季西深卻反握住她的手,握的那麽緊,他心中非常的清楚,也許,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即便是這樣永遠永遠的行駛在路上,他也會覺得是一種幸福。
然而,屬於他們的幸福,真的是太短暫了,短暫的他還來不及享受,他本以為會有一輩子呢,可惜,他們的一輩子,太短,太短。
“夏爾白,你冷靜一點,一定要聽我說!”季西深突然的一聲嘶吼,臉色沉冷的看著她,非常非常的嚴肅,而握著她的手,越來越緊。“爾白,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永遠和你在一起,如果生不能同巢,死同穴,對於我來說,也是幸福的。可是,我們之間已經不僅僅有彼此了,我們還有言希,他還不到四歲,如果,他同時沒有了爸爸和媽媽,他要怎麽辦?沒有人哄著,他就會哭,他會活不下去的,你希望這樣嗎?”
“可是,可是……”爾白哭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不停的搖著頭,淚水模糊了一片。在麵對生死的一刻,她害怕的並不是死亡,而是與他生離死別。
可是,她還有一絲的理智尚存,她不得不承認,季西深說的是對的,她不能讓言希成為孤兒。如果同時失去了爸爸媽媽,言希該有多可憐。
但是,她也不想失去季西深,她不要失去丈夫,她還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他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要永遠在一起,他會給她幸福的。
可是,隻有活著,才能有幸福啊。
“不是,還有辦法的,一定有。”爾白手握成拳,不停的捶打著大腦,然後終於想到了什麽,拚命的去抓方向盤,“西深,把副駕駛的位置想路旁的路燈上撞,車子受到阻擋,一定可以停下來的。”
“夏爾白,你別鬧了!那樣你會受傷的。”季西深低吼著,推開爾白,再次扶穩了方向盤。勉強的穩住了情緒,對她說,“爾白,現在的車速是80邁,如果撞上欄杆,衝擊力會非常大,你會受很重的傷,或者當場死亡,不行,不能那麽做。”
“可我跳車了,你怎麽辦?”爾白痛苦的哭泣著。
“我說過,我不會輕易的放棄生命,我會想辦法自救。爾白,你說過,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要相信我。”
前方的路是最後一段平坦的道路,之後都是下坡,然後就是海港了,也就是說,前方的路,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季西深突然推開了駕駛位置的車門,然後,轉動方向盤,試圖讓車子撞向路燈,給爾白的逃生創造機會。
他側頭看向她,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深情,那是一種帶著笑意,苦澀與無奈的情緒,讓人看著,就會心疼。
他苦笑著,勾動唇角,如果可以,他真想再給她一個深情的吻,可惜,上天連這個機會都吝嗇的不肯施舍他。
“爾白,如果,我隻是說如果,如果我不能逃脫升天的話,就把我忘記,和言希好好的生活。如果幸運的話,遇見好的男人,就重新的生活。”
“我不想聽,我不要聽這些,季西深,一直都是你在命令我,現在,我命令你,你不許死,要好好的活著。”爾白厲聲說道。
季西深仍然苦笑著,點頭,“好。”
車子一路撞了幾次電線杆,卻隻是輕輕的擦過,沒有太大的作用。而在最後五十米的距離上,季西深必須要放手一搏了。
他看向爾白,最後一次,目光那麽那麽的深,恨不得時間就此停駐。
“對不起,爾白,我曾經傷害過你。”
“對不起,爾白,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到老。”
“對不起,爾白,我愛你……”
他說完,大幅度的轉動方向盤,車門劇烈的撞擊在電線杠上,砰地一聲,車門撞飛,車子又瞬間的停駐。而季西深借此接回,把爾白從副駕駛的位置上,推出了車外。
隨後駛入坡路,極速衝向海岸。他緊緊的握著車子的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著後麵的爾白。她被推下去摔在地上的時候,應該是受傷了,樣子有幾分狼狽,跑起來的時候有點頗,但她還在奮不顧身的追著車子,拚命的嘶喊著,“西深,西深……”
季西深的視線逐漸的模糊了,在心中苦笑了一聲:傻丫頭。
沒想到,會這樣就永別了,也許,這會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看到她的最後一眼。爾白,永別了。爾白,對不起,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也許,我不能隻為你而活,但是,我可以為你而死。
在車子極速衝出海岸的圍欄,墜入海裏的那一刻,季西深輕輕的合起雙眼,腦海中播放的全部是爾白的畫麵,年幼時的她,像個小尾巴一樣,追在他身後,甜甜的喊著:西深哥哥,西深哥哥。少女時的爾白,就像是盛開的小雛菊,那麽的青春而美麗。而現在的爾白,是他的妻子,溫柔恬靜,最後的畫麵,落在她踮起腳尖,笑的眉眼彎彎,溫柔的給他係著領帶……
而此時,爾白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跑到海岸邊,眼睜睜的看著季西深的車子墜入海底,然後,劇烈的一聲響,車子在海中爆炸,發出巨大的火光。
“西深!”爾白撕心裂肺的嘶吼了一聲,那一刻,她衝動的想要從這裏跳下去,無論生與死,她都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最後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那麽做,因為,她要聽他的話,要好好的活著,要為了他,為了言希而活下去。
即便,活著比死會更痛苦。
爾白跌坐在海岸旁,放聲的哭泣著。
西深哥哥,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堅強,沒有你,爾白獨自一人,不知道怎麽獨自走下去,未來的路,突然變的好迷茫。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有人急忙抱了警,也打電話給消防,很快,警車和消防車都敢來了,江婉卿、程天佑都接到消息趕了過來。
而爾白坐在警車裏,神情呆滯,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不言不語著,無論警察怎麽問,她都好像沒聽到一樣,隻是低著頭,默默的落淚。
而江婉卿一個人,也沒了主意,把爾白摟在懷裏,和她一起哭。
程天佑雙眼血紅著,聽著警察交代著具體的情況,因為爾白不開口,具體的細節還不了解,隻是從目擊者的口中知道,季西深的勞斯萊斯幻影突然衝出了圍欄,墜入海裏,發生了爆炸。
現場的消防人員正在組織著人員進行打撈,但根據現場的情況來看,車內的人生還的希望並不大。
程天佑根本不想聽這些,因為,明知道季西深還活著的希望微乎其微,但還是抱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不肯死心。
他同樣坐進警車內,先是安慰了江婉卿,然後向爾白詢問道,“到底怎麽回事?車子怎麽會墜海呢?還有你,你為什麽沒在車上?”
爾白低著頭,仍然不語,她身上也四處都是擦傷,還流著血。程天佑沒再往下問,因為,他大致已經猜出,爾白一定是在車子墜海之前,跳下了車。而季西深無法脫身,就是為了讓爾白有機會活下來。
他同樣坐在警車裏,耳邊是女人的哭哭啼啼聲。程天佑越發的心煩意亂,他從衣兜裏摸出了一根煙,手一直不停的顫抖著,拿著打火機,許久才點燃了煙蒂。
爾白一直坐在那裏,哭也哭不出聲音,就好像犯病了一樣,完全的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中。
江婉卿一邊哭,一邊為爾白擦拭著臉上的淚痕。而爾白的眼眸卻突然清明了,慌亂的推開江婉卿,口中不停的呢喃著,“言希,我該去接言希了,言希還在幼兒園。”
她不顧一切的就要下車,卻被江婉卿攔住了,“爾白,你別著急,我已經讓馮媽去接了。”
“我要回家,我要去陪著言希,我要回家去等西深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要陪著我過一輩子的。”爾白不停的重複著,跳下警車,就要回家,而江婉卿沒辦法,隻能陪著她一起回去。
而程天佑一直留在事故現場。
爾白走進家門,小家夥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一副乖乖的模樣,等著爸爸媽媽回來。
見到爾白,言希寶寶直接從沙發上跳下來,撲入爾白懷裏,伸出胖乎乎的雙手,奶聲奶氣的喊著,“媽媽抱。”
爾白把孩子從地上抱起,抱回沙發上坐下,緊緊的摟著他,眼中再次的湧出了淚。
而此時,孩子也留意到了爾白身上多處的擦傷,“媽媽,你怎麽受傷了?媽媽,疼嗎?”
小家夥握住爾白的手,在她受傷的手背上輕輕的吹著氣,“媽媽不疼,言希給你吹吹。”
“嗯,媽媽不疼,媽媽不疼。”爾白呢喃著,淚珠再次打落。
江婉卿忙吩咐馮媽拿出藥箱,給爾白處理傷口。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連藥水蜇痛了傷口,也不哭不說話。
季西深不在,再也沒有人可以任由她肆意的撒嬌,也沒有人會心疼的把她擁入懷裏,溫柔的安慰。明明是剛剛分開,她卻已經忍不住思念,思念他蹙著眉頭,心疼她的樣子。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可是,誰也沒有胃口吃飯,小家夥不明所以,扯著爾白的手,不停的追問著,“媽媽,爸爸怎麽還不回來?”
爾白摟著孩子,再次的淚如雨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媽,你怎麽哭了?是不是爸爸惹你生氣了?媽媽不哭,不哭。”言希肉乎乎的小手胡亂的替爾白擦拭著臉頰上的淚痕。
兒子生死未卜,江婉卿心裏也難受的厲害,但她這一輩子,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至少比爾白堅強一些。她把言希抱入懷裏,哽咽著,哄騙道,“爸爸出差了,過幾天就會回來,言希要怪,要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知道了。”言希乖乖的回答。孩子畢竟太小了,還不太懂媽媽和奶奶神情的異樣,現在,即便是告訴他,爸爸已經死了,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對死亡的概念都是非常模糊的。
“小姐,飯菜再不吃就涼了,先吃飯吧,小少爺也該餓了。”馮媽低著聲音問道。
爾白依舊沒什麽反應,倒是小家夥扯著母親的手可憐兮兮的說,“媽媽,言希餓。”
“嗯。媽媽陪言希吃飯。”爾白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把孩子抱起來,又對一旁的江婉卿說,“媽,一起吃飯吧。”
餐桌旁,坐著一家三口人,而屬於季西深的位置一直空著。
爾白盛了飯,一共四碗,有一碗放在季西深的位置上,還夾了些菜在裏麵。
江婉卿看著她的舉動,卻不發一語。
飯雖然擺在麵前,但江婉卿和爾白都吃不進去。爾白手中拿著筷子,一直在給小家夥的碗裏夾菜,小家夥倒是吃了一大碗飯,看來是真的餓壞了。
吃完了飯,小家夥坐在落地窗前的羊絨毯上玩著電動小火車,爾白和江婉卿一起坐在沙發上。
爾白的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偶爾的轉移目光,看了眼落地古董鍾,“西深快回來了吧,他晚上還要陪言希畫畫,寫作業,然後給孩子講故事,哄他睡覺,這些事情一直都是西深做,我根本做不來的。”
“爾白,放心,西深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有事。”江婉卿抹著眼淚,安慰爾白的同時,更是在安慰著自己。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家夥已經哈欠連連了,季西深還是沒有回來。
爾白抱著孩子到主臥中去休息,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小家夥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翻看著圖片書,指著昨天季西深沒有講完的地方,讓爾白繼續講給他聽。
爾白艱難的笑著,摟著孩子,“媽媽今天給寶貝講別的好不好?那個沒講完的故事,等爸爸回來再講。”
她總覺得,似乎這樣,季西深就會回來了。
小家夥嘟起嘴巴,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聽話的把圖畫書放在了一旁,聽爾白講故事,小家夥無憂無慮的,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