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十八章 六耳
滴滴噠噠,一陣子驢蹄聲響,鎖妖塔二層下來一頭蔥白大叫驢。
大大的眼睛,灰白閃閃的一身白毛,溜光發亮,頭頂的鬃毛還梳了個俏皮的小辮子。個頭非常的大,屬於大型驢子,嘴邊的白毛倒是老長,嘴裏還叼著半截青草秸稈。
滴滴噠噠,“喂,我說你們三個老不死的,今兒可是齋月的日子,在這裏雞毛子喊叫,可是有新人來了?”
地啞婆婆聞聽此聲,瞬間不淡定了,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薛太歲的大手:“大個子,我可從沒見過你,剛才的事情統統忘掉,忘掉。”咕嚕一聲,連滾帶爬縮在牆角,瞬時變成了一尊石頭柱子,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薛太歲再抬頭看看半空,哪有什麽齙牙君和白衣文士,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正自發愣,滴滴噠噠,蔥白大叫驢來在眼前,大眼睛賊溜溜直轉,不停地盯著薛太歲。
薛太歲這才看清,眼前的蔥白大叫驢居然長著六隻耳朵,還特別長,仿佛一個大號的兔子,不由得“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你是毛驢還是兔子?”薛太歲睜大眼睛問道
“放屁,那些粗俗之物怎配吾身,吾乃妖修大太子六耳是也。”毛驢說罷不停向上吹氣,把額頭前麵的小辮子吹起來老高,仿佛自己無限帥氣。
薛太歲大手一捂臉:“好吧,就算你是妖修大太子,長得也忒怪異。”
蔥白大叫驢抬起右前蹄,“嘟”的一腳踹了薛太歲一個跟頭:“什麽叫就算,妖修九子十八變,沒聽說過是你孤弱寡聞。”
這一下力道奇大,居然把薛太歲直接踹飛了有七八丈遠,大個子一下子倒栽蔥摔倒,眼前金星亂冒。
“我擦,你小子這麽弱的身子骨,大個子白長了,蜀山老道怎麽想的,居然讓你個弱雞來齋祭。”蔥白大叫驢一臉關切之意,跑到薛太歲麵前,居然想用驢蹄子拉他起來。
薛太歲胃裏七葷八素,險些吐了出來,慢慢站起身形:“行行,大驢爺六耳,是小人頭眼昏花,敢問你這是做什麽來了?”
“還不是每次得接你們這些齋祭的蜀山弟子,來上來,我馱你直接上六層。”六耳搖頭擺尾,示意薛太歲上驢背。
薛太歲搖搖頭:“算了吧,咱賤體頗重,還不壓塌你的小身板兒。”
六耳歡呼一聲:“見過吹牛的,沒見過你這麽能吹的,挾泰山趕北海說的就是本驢爺,你比泰山還重?”
薛太歲一記大白眼,暗自腹誹道:“這特麽到底是誰能吹呀!”
薛太歲執意不肯,隻說頭前帶路。
六耳無法,隻得滴滴噠噠向前慢跑,薛太歲在後跟隨。
一人一驢來在第一層入口,七星彩蓮的紅色光環驟然熄滅,一道青色神魂逐漸凝聚。
綠尾道冠,掌中一把細窄長劍,擺了個劍挑星鬥的架勢,隨後向薛太歲行禮。
“晨中子,蜀山第六代戒律堂首座迎接齋祭人。”說罷,竟是不再動彈。
六耳在一旁流了流口水:“別害怕,一縷殘魂而已。”說罷,大嘴一吸,將晨中子的神魂吸入口中,大嚼起來,口中的青草秸稈竟然上下翻動:“恩,味道一次不如一次了,效果太差。”
薛太歲見他吃人,大驚失色:“喂,晨中子莫非劍挑江北十八寨的大劍仙?”
六耳怪眼一翻:“我呸,什麽大劍仙,無能匹夫一個,為了個女人背叛師門,死後被罰在此處看守鎖妖塔,世人言論皆不可信,三人成虎,十八水寨大多都是金丹野修,你們人類大多喜歡胡吹大氣。”
一人一驢來在二層,薛太歲不僅納悶:“說是鎖妖塔,怎的不見妖?”
屁股後麵又挨了一記,“你丫的,驢爺爺這麽大的妖就在你眼前,你是瞎了怎地?”六耳不停吹動額頭的小辮。
薛太歲不解問道:“難道偌大鎖妖塔七層,就鎖了你一個妖?”
六耳白了他一眼:“原本是有很多妖,嘿嘿,都給本驢爺當了下酒菜了,哈哈哈”說罷,隻打飽嗝。
薛太歲不禁問道:“那一層的三個怪人為何沒被你吃了?”
六耳轉了轉眼珠兒:“說起來呢,這鎖妖塔不僅鎖妖,還關押江湖匪類,人和妖混搭,要麽殺妖,要麽被妖殺,反正活下來的基本都浸染妖氣,所謂半人半妖。驢爺爺隻吃神魂,對方要是個呼倫的整人,我是沒辦法的。”
薛太歲似懂非懂,將信將疑,來在了二層入口,橙色七彩燈熄滅,一個高大的道人身影凝聚。
背後背著兩把量天尺。
“中陽首座天信子恭迎齋祭人。”
六耳嘿嘿一笑,大嘴一張,繼續將天信子神魂吞入口中。
薛太歲在蜀山勞工日長,頗知蜀山辛秘,小聲問道:“天信子?可是醉打三山五嶽的天信子?”
六耳一麵蝗蟲大嚼,一麵嘟囔道:“酒鬼一個,除了喝酒厲害,其他草包。”
待上了三層,薛太歲忽的想起了一個問題,悄聲問六耳:“大太子,有個問題你可否知道?”
六耳得意洋洋:“切,隨便問,驢爺逍遙千年,無論是江湖遺聞還是朝野廟堂,就沒驢爺不知道的。”
薛太歲小心翼翼問道:“敢問等咱上了七層,這七彩蓮燈豈非全部要熄滅?”
六耳突然停下不走,脖子僵硬嘿嘿尬笑:“你問這個做什麽?”
“咱想七彩蓮燈若是全部熄滅,咱豈不是兩眼一黑,什麽都看不到了?”
六耳眼珠兒轉了轉:“你要看什麽?難道你竟然還想出這鎖妖塔不成?”
薛太歲頓時一個晴天霹靂,出不去了,一開始就是個圈套,鎖妖塔隻進無出。
想到此處,薛太歲冷汗直流,顫顫巍巍道:“咱還有一問,以前齋月來的蜀山弟子,現在何處?”
六耳圍著薛太歲轉了一圈兒:“嘿嘿,妖修從來不打誑語,但是現在不能告訴你,到了七層,驢爺自會跟你說,趕緊上來吧,咱四蹄如飛,咱們快些,免得你疑神疑鬼。”說罷,再次邀請薛太歲上驢背。
薛太歲搖了搖頭:“敵我未明,還是靠著咱這兩條腿方便些。”
六耳心中暗罵:“大個子外憨內詐,人類忒也狡猾,不過沒關係,越是害怕,神魂的味道應該越美妙一些,哈哈哈。”想到此處,不由得興奮地直打響鼻。
薛太歲心中害怕,步伐越走越慢,手裏緊抱著大壇子,手心裏卻冷汗直流。
身後的六耳不停地催促,時不時驢蹄相加,以往人趕驢,現下驢趕人。
一人一驢終歸來在第七層入口,薛太歲手裏的七彩蓮燈隻剩下紫色一層,昏昏暗暗。
六耳卻已然迫不及待,口水流了一地,大長舌頭不停地拱著驢臉:“嘿嘿,最後一層了,大個子,咱們是不是該上去了呀?”
薛太歲顫巍巍轉身道:“大太子,現在該告訴咱,以往蜀山齋祭弟子的去處了吧?”
六耳嘿嘿冷笑:“他們齋祭失敗,都進了我的肚子,哈哈哈哈。”
薛太歲嚇得“咕咚”一聲,癱坐在地,“那,那你為何剛才不動手?”
六耳拖著舌頭,哈喇子老長:“廢話,新鮮人類,誰不喜歡吃,奈何你手中的七彩蓮燈可以爆發北鬥七殺陣,如今就剩下這最後一圈紫色,防身有餘,攻擊卻是不能了,哈哈哈哈。”
薛太歲緊緊護住手裏的七彩蓮燈,生怕六耳上前搶奪,大叫道:“咱不上去了,就在這裏跟你耗著了。”
六耳歡叫一聲,滴滴噠噠,圍著薛太歲就地轉圈:“耗著?耗著好呀,七彩蓮燈隻能燃燒一日,過了今天,依然要熄滅,那時候你驚懼無比,在恐懼中被咱吃掉,嘿嘿,那滋味,想想都美妙無比,嘿嘿。”
薛太歲驚懼萬分非,急忙護著七彩蓮燈轉身跑去,六耳卻不追趕,四蹄朝天,徑自休息起來。
過了片刻,薛太歲一臉失望,又轉回此地。
六耳一聲歡叫:“你們人類就是喜歡自作聰明,這鎖妖塔隻能上,不能下,隻能進,不能出,上一層,就少一層,你隻能在這六層溜達了,哈哈,你還想奪路而逃,笑話,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薛太歲趁六耳正自得意,一個猛子衝上前去,雙拳直挺挺打向六耳的眼睛,六耳卻靈活無比,一個前竄,躲過雙拳,後蹄子一個反踢,正中薛太歲腮幫子,“啪”的一聲,將薛太歲踢出數十丈,直挺挺撞在牆壁之上。
薛太歲下巴直接被踢碎,“咯吱”一聲,胸骨不知斷裂了多少根。那腰間的七彩蓮燈發出紫光,將薛太歲周身護得周全,不然早已骨斷筋折而亡。
六耳冷笑:“偷襲?哼哼,剛才一味示弱,就是為了現下的致命一擊吧,可惜你連個金丹都不是,還想戰我?二叔說得對,人總是會狗急跳牆的。”
逃跑、僵持、偷襲,三計不成,薛太歲萬念俱灰,垂頭等死。
六耳一臉猙獰,看著奄奄一息的七彩蓮燈,一步步緊逼過來:“大個子,燈可就快熄滅了,嘿嘿,乖乖受死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嘿嘿。”
鎖妖塔六層,那微弱的紫光終於熄滅,一陣陣冷風吹過,塔角的風鈴桄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