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七十三章 京師
候萬京終究是過了黃了,十萬北燕鐵騎利用民船,每天偷過數十人,隨後加大賞金,一月之間已然越過黃河。
其時,黃河河道奉尚書台之命,到處開鑿新渠,各地州府盡皆順從,一時間民不聊生。
青陽教趁機鼓動河工,紛紛高舉義旗,殺官造反,千裏黃河大堤竟沒有了統一指揮的守衛軍隊,都轉向鎮壓青陽教起義。
暮月十二,候萬京率領十萬北燕鐵騎,越過大巴山,兵至臨潼關。
臨潼關守將胡大壽倉促之間迎戰,僅一戰被候萬京的“槍指”戳破了喉嚨,腦袋砍下來,掛在旗杆子上示眾。臨潼關守軍棄關而逃。
告急文書如同雪片一般飛進宣政殿。
禹僖皇帝今年已經二十一歲,撥浪鼓是不打了,整日裏愁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看著滿朝文武大罵無能。
“說說,都說說。不是說北蠻子在白犀關跟趙家軍鏖戰嗎?難道候老賊長了翅膀,一下子飛到京城了。朕平日裏待官員何其寬厚,值此國家危難之時,竟然紛紛棄關而逃,朕養的是白眼狼嗎?啊,怕死,怕死別來當官呀。
兵部直接下敕令,胡大壽玩忽職守,放縱敵寇,致使京城受困,抄家誅九族,家產一律充公。臨潼關逃走兵將 ,無論何種原因,一概以臨陣脫逃論處,京城之中凡有家眷的,一概拿獲,與北疆披甲人為奴。”
禹僖皇帝一陣大罵,百官紛紛麵麵相覷。
丞相趙無咎知道,此刻再不說話是不行了。
急忙出班跪道:“吾皇萬歲,此事不可如此處置,過於急躁隻怕寒了將士之心,京城守軍乃是關鍵,隻下旨嚴懲胡大壽一人即可,其餘情有可原者,仍召回京城守衛方是上策。”
禹僖皇帝斜著眼睛看了看趙無咎:“相父呀,朕可是聽說候老賊突破黃河是因為沒有統一守軍所致。這開鑿黃河,緩解李家軍水源,當日可是你主張的。
現在鬧出青陽教反賊,黃河河工都成了反賊,相父身受先帝隆恩,就是這麽回報朕的嗎?敵寇肆虐中原,相父怎忍坐視乎?”
大將軍屠彬知道,這時候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一味指責大臣於事無補。
急忙出班跪道:“陛下勿憂,鎬京外城尚且有守軍十萬,宮廷禦林軍和左武衛軍能戰者三萬,都是悍勇之兵。
城內糧草尚可支持一年,候萬京一路疾行,守上個半月,各地勤王之兵必到,到時候裏應外合必破北蠻。”
禹僖皇帝緩了口氣:“我亦知愛卿能戰,隻是厭惡這些文官罷了,平日裏一個個紙上談兵,誇誇其談,真起了兵禍,抱頭鼠竄。敢問愛卿,何人可領守衛京城之責?”
屠彬略一沉吟:“犬子屠元讓即可,京城有失,臣全家自刎,以謝陛下知遇之恩。”禹僖皇帝一拍龍書案:“壯哉!大將軍真是救國之臣。”
當日欽封卿輔國大將軍之職,還有人非議說什麽屈煞了李崇信。就這份忠勇,李崇信就沒有。他不是鎮北都督嗎?怎麽讓北蠻越過黃河,來圍困京城?”
屠彬急忙回奏:“陛下,此臣分內之事,不宜表彰。李都督奪雁門關,襲上黨郡,乃是為了封鎖白犀關退路,以保我大軍全勝之舉。
亦非不顧及朝廷安危,為將者理應審時度勢,掌斷乾坤。況且李家軍隻有區區三萬人,哪裏能照顧的如此周全呢,各司其職,方得始終,望陛下聖裁。”
禹僖皇帝拍了拍屠彬肩頭:“朕知大將軍與李督相厚,奈何他人之心未必如卿赤城,奪雁門關可曾上奏兵部?
朕的旨意是讓他死守黃土坡,拖住候萬京。他竟然貪功冒進,好,就算他為了白犀關之戰,朕也忍了。但北蠻入寇京師,到底是他這個鎮北都督失職。
傳旨兵部,六百裏加急,讓李崇信十日之內回師援京,若是十日不見李家軍,那就是畏敵不前,欺君誤國。
他是前朝老臣,朕不忍賜他天子劍自刎,他自己就沒有羞恥之心嗎?”
最後這句話極重,已然有了咬牙切齒的意思。
屠彬心裏一冷,暗道從上黨郡到鎬京萬裏之遙,莫說十日,就是一百日能到也算超常,聖上這是要拿李崇信作法了。
“咳咳咳,還不夠。”眾人回頭望去,但見一個九旬老者,拄著龍頭拐杖,顫巍巍走進宣政殿。
禹僖皇帝急忙上前攙扶:“裴老國公,您貴為三公之一的太師,好好在府上歇著吧,有什麽大事小情的自然有內侍官告訴您,不必來朝了,看座。”
裴槐顫顫巍巍:“老朽仗著年邁,就不給陛下磕頭了,祝吾皇,咳咳咳,萬歲,咳咳咳。”
執事太監急忙從一旁搬來了椅子,讓老太師坐在上麵。裴槐慢悠悠道:“屠元讓猛將爾,奈何候萬京久領兵,經驗豐富。兩軍交戰並非是武將個人搏殺,老臣保舉孫兒裴邵為京城守衛副將,襄助屠元讓共同守護京師。咳咳咳,望,望陛下成全。”
禹僖皇帝大喜過望:“素聞裴家有子孫裴邵,乃是智勇雙全的大將之材,極是好客,坐下奇人義士八百之多,人稱小孟嚐,老太師為國舉賢,內舉不避親嘛,朕依照就是。”
裴槐搖搖頭:“小孩子家家,少年意氣,無非養了些雞鳴狗盜之徒,上不了台麵,讓陛下見笑了。”
當日傳下聖旨,加封屠元讓京城護衛軍指揮使,外城兵馬一律受其節製,加封裴邵兵部都議郎,參讚京城守衛軍機。
候萬京根本沒奢望十萬騎兵就能拿下大禹都城,他是希望減緩邊境壓力,攪亂中州局勢。
後路早就想好了,劫掠京師一番,趕緊從烏蘭巴通穿向草原。不過一月,各地勤王兵馬必到,到時候自己再不走,就隻能被大禹天朝包餃子了。
今日親率五萬騎兵攻城,也是無奈之舉。
對方有個裴邵議郎,刁鑽奸滑,早早使用了堅壁清野的策略,京郊老百姓家裏的牛馬、鐵器和穀物被上繳一空,百姓流離失所。自己的十萬鐵騎已經開始殺馬煮肉了。
更加可恨的是,不知道哪裏流竄出了一股子雞鳴狗盜之徒,半夜之中偷偷摸摸往馬槽裏放了巴豆,最少五萬騎戰馬腹瀉不止,上不了戰場。
事後得知,也是這個裴邵手下的食客幹的,候萬京恨不得把這小子拉出來鞭屍三百。如此,隻能速戰速決,今日不論勝敗,必須率領兵馬啟程了。
鎬京永定門內,八千屠家子弟正自誓師壯行,兵部議郎裴邵,頭頂著一個鳳紋小金冠,紅絨球突突亂顫,一身水白色錦衣,手裏拿著一個五彩鞠球,看上去不盡的風流瀟灑。
此刻,他放下鞠球,端起一個金碗:“屠兄,小弟今日在此給屠兄壯行,望兄馬到成功,一舉擊殺候老賊。”
八千子弟高聲呼和:“一舉擊殺!一舉擊殺!”紛紛摔了酒碗。
屠元讓抿嘴,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話語,一雙腳踩在兩匹戰馬的背上,半蹲其上,開城門而去。
裴邵心裏嘀咕:“這是修煉的殺戮道?怎麽連話也不會說了,即便天下無敵,還有什麽人生樂趣。”
隨即走上城頭觀戰,那個鞠球竟然在他肩膀、膝蓋、腳上任意碰撞,球不沾地,他本人卻步履如飛,帶球一路前行無礙。
候萬京巴不得有人出戰,但見一個身高過丈的白發青壯,不著盔甲,赤著上身,蹲坐在兩匹戰馬背上,緩緩出行。
後麵跟著黑壓壓八千騎兵。候萬京奇怪,此人要麽太過自信,要麽就是個不會打仗的傻子,甲胄不穿,沒有兵器,這還打什麽仗呀。
隻見屠元讓站立馬背之上,高呼一聲:“誰是候萬京?”那聲音不大,卻能聚音成線,直直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候萬京這才警醒,此聚音成線的功夫沒有元嬰境界,那是萬萬施展不出的。加了一百分的小心,口中答道:“老夫便是,娃娃,你是何人?”
屠元讓也不答話,隻對身後騎兵喝到:“隨我去殺了老賊!”雙馬搓鐙,一股煙似的直奔候萬京中軍,身後八千騎兵各舉兵器緊緊跟隨。
候萬京大奇,沒見過不通名姓,直接就奔中軍來的,那是防衛最嚴密的部分。剛一遲愣,屠元讓已經來在前鋒隊前,用力一蹬馬背,兩馬爆叫一聲,脊背被踏折,癱軟在疆場。
候萬京暗道好大的氣力,難怪他要騎乘兩馬,原來一馬之力不足以負重。
屠元讓借助一踏之力,飛在半空,大喝一聲:“殺戮道!”
隻見他雙手仿佛突然暴漲了幾分,五指指甲伸出五寸,好像兩把鋼鉤,空中一劃,幾道白光閃現,數十名北燕騎兵身體連同馬匹,被生生撕裂成為兩半,戰場一地鮮血。
屠元讓雙腳落地,直接衝進萬馬軍中,仿佛虎入羊群一般,所到之處,北燕騎兵盡皆四分五裂,沒有一個囫圇屍體。
一萬人的先鋒營,竟然被他一人赫然撕開一道口子,身後八千勇士見主將勇猛無敵,也一路跟上,砍瓜切菜。
候萬京暗叫不妙,知道這白發青年有萬人敵之力,剛欲調整陣型,兩旁副將舞動長朔殺出,候萬京想要阻止卻是晚了,瞬間兩人被敵方的鋼爪分了身體。
議郎裴邵在城上觀望,頓時來了激情,登上城頭親自擂鼓助戰。
“咚咚咚”震天的戰鼓響起,仿佛有詭異的魔力,自家士兵不避刀槍,奮勇向前。
候萬京聽見鼓聲,頓時大驚,他見多識廣,知道這是一種音波法力,能讓人舍生忘死。
心中不僅感歎,原本以為李崇信乃是大禹武力最高之人,未料想眼前這白發青年有過之無不及,還有城上敲鼓的年輕人,料想便是近幾日讓自己連連吃癟的議郎裴邵。
中州如此得人,非我北朝之福。身旁護衛親兵,念及主帥安危,迅速組起盾牌陣,遲緩對方攻擊。
奈何,屠元讓仿佛是個深山野獸,雙爪雙腳即是武器,往往白光閃過,對方人與盾牌皆劈成兩半。
候萬京乃是百戰名將,知道擒賊擒王的道理,此刻陣勢一時施展不開,唯有先擒住眼前之人,方能阻止敗勢。
想到此處,咯噔一聲,從腰中解下金絲軟藤槍,此槍杆為金絲軟藤九蒸九釀所製,柔韌性極強,可直刺,可抽打。
候萬京自五十歲後,從不輕易用兵刃,今見強敵,將多年防身的武器取出。
一抖槍尖,抖出無數槍花,如梨花探雪。
屠元讓嘴角冷笑,縱身飛奔其頭頂之上,雙爪一道厲閃就要奪槍。候萬京槍杆繞梁,仿佛一條軟蛇,一個白蛇吐信,槍尖疾刺。
屠元讓一身罡風護體,被戳中一記,頓覺陰寒刺骨,當下不敢托大,八式殺戮道爪法綿綿不絕,便如是一招中的八個變化一般,快捷無比。
縱身而上,雙手猶如狂風驟雨八式連環,疾攻而至。
候萬京一條金絲軟藤槍,刺、戳、點、掃、挑、格、撥、架、擋、淌,攻中帶守,風雨不透。兩人鬥了五十回合,竟沒分出勝負。
忽的聞聽身邊士卒狂喊:“不好了,大營著火了。”候萬京急忙回身望去,隻見自己的後方營盤,燃起衝天火光,那是昨晚中了巴豆之毒的兵馬修養之所。
他這一愣神,屠元讓找到契機,雙爪突然急扣候萬京前胸,候萬京慌忙以槍杆抵擋,“砰”的一把,被屠元讓抓了個結實。
奈何此槍杆卻是可硬可軟,候萬京借助兩條回力,一個彎曲,兩頭直打屠元讓兩肋。
屠元讓借助力道,飛身縱開,雙腳掛鉤踢候萬京前胸,候萬京百忙之中一記槍指刺出,正中屠元讓腳底板。
屠元讓卻借助這一指之力飛了出去,但是手裏緊緊握住金絲軟藤槍。
候萬京見寶槍已失,後方起火,不敢戀戰,大聲呼和:“眾將士,向北突擊,衝過大同府。”五萬騎兵黑壓壓疾馳而去。
屠元讓拚的挨了一記槍指,拎著金絲軟藤槍回歸永定門。城中兵丁早已大聲呼和:“屠指揮使武力無雙,武力無雙,打的候老賊望風而逃呀!”
屠元讓拎著敵手的兵器走上城樓,衝著裴邵一抱拳:“火!很好。”他為人冷漠,竟是一個字也不願多說。
裴邵拿著鞠球一笑:“都是屬下門客所為,還是屠兄英勇,力勝老賊,巧奪寶槍,此後必定名揚天下。”
經此一役,屠元讓一人斬殺北燕騎兵一千零五十人。
“隻身鬥北騎,巧奪金絲槍”的橋段在鎬京評書藝人嘴裏變成了天天上演的戲碼,那真是誇張得不能再誇張。鎬京京郊夜哭小兒聞聽屠元讓之名,嚇得哭聲乃止,噤若寒蟬。
禹僖皇帝有旨,打造王命金牌,上篆刻“天下恒勇無敵”五個大字,贈與屠元讓,以表彰其護衛京城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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