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州舉業 第三十六章 梁祝
院內假山石前麵放著一把太師椅,上麵端坐著一個嘴角有痦子的惡婦,正用一根牙簽挑著牙齒。
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眼前的劉知節。
劉知節被她上一眼,下一眼看的渾身不自在,發覺就是昨晚潑自己一頭泔水的婦人,急忙低了頭。
惡婦嘲諷道
“看你這細皮嫩肉的,能做些什麽活計呀?”
劉知節低著腦袋,含糊道
“在下頗通文墨,山水字畫和操琴,模仿飛白體的書法也可以說能過得名家法眼。”
惡婦冷笑一聲
“我這裏雖是尚書府,卻不是招聘幕僚、書童,你這些考狀元的本事在我這裏算不得什麽,老馮,拉他去拆房劈柴,弄不夠一個幹木柴垛,明日讓他滾蛋走人。
聽著,最後一句話,你不可跟我家姐兒有任何接觸,但凡讓我聽見一句,卷鋪蓋卷,走人!”
管家老馮拉著劉知節去了,劉知節一雙大耳聽力敏銳,臨走還能聽見惡婦跟林小姐在閨房之中的吵鬧。
林婉兮言道
“馮姨娘,你可不是我親生母親,眼巴前幾件事也就算了,去年你家小舅子給尚書府購置文墨,私自貪墨了兩百兩白銀,我並沒說什麽,可是你幹涉尚書府招募長工,這就有些過分了吧。”
那馮姨娘哭哭啼啼
“哎呦,我的姐兒,你可是萬萬不知,這兵荒馬亂的,誰知道這個應聘的長工是個什麽來路,姐兒可不要被他騙了,如今這采花賊大都是這副書生模樣。
我是管不了你,可你畢竟不是林尚書的親生,揚州瘦馬的事兒可是我老婆子給你瞞下來的,你可不能人走茶涼呀”
“閉嘴!”林婉兮惡狠狠看著眼前的老戚婆,不再發一言。
劉知節心裏聽了個大概,他是知道內情的。
這林婉兮並不是林睿的親生女兒,乃是幹女兒。
記得五年前還是揚州二十四橋苑裏的花魁,吹、拉、彈、唱無一不精,那時候劉知節落魄揚州,唯一的精神動力都是去二十四橋苑聽一首蘇州平彈,那聲調淒涼柔美,是他一輩子忘記不了的。
隨後,元宵節逛花燈,雨後送傘,與這位林小姐結識,兩個萍水相逢的落難人自此結成了知音。
一個每日裏準時聽唱,一個煙雨樓中淚眼婆娑,久而久之,兩個年輕人都有了情愫。
劉知節絲毫不像那些貴公子,動輒千金買美人一笑,隻是每日裏飯後的甜李子是林小姐飯桌上的必備之物。
對了,那時候她還不叫林婉兮,她叫錦兒,鴛鴦錦帕就是兩人的定情之物。
奈何,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青陽教匪攻打揚州,知府大人早就跑的無影無蹤,倒是這個有情有義的李子貨郎,將她藏身於木車之中,混過了層層關卡。
奈何,揚州瘦馬終究是要見買主的,這些瘦馬由當地鹽商先出資把貧苦家庭中麵貌姣好的女孩買回後調習,教她們歌舞、琴棋書畫,長成後賣與富人作妾或入秦樓楚館,以此從中牟利。
因貧女多瘦弱,“瘦馬”之名由此而來。初買童女時不過十幾貫錢,待其出嫁時,可賺達千五百兩。
一般百姓見有利可圖,競相效法,蔚為風氣,大禹天朝揚州鹽商壟斷全國的鹽運業,腰纏萬貫、富甲天下,故在當時天朝,揚州“養瘦馬”之風最盛。
兩人分別之時,錦兒終歸是進了鎬京的如意苑,分別那天,這個貨郎哥哥少見地留下了兩行淚水
“錦兒,李子貨郎沒出息,沒法子給你買大宅子,養不起你,待日後發達了,不管千難萬難,李子貨郎一定迎娶你入門,還要紅紅的八抬大轎。”
錦兒哭著拉著錦帕
“貨郎哥哥,奴家不稀罕什麽大宅子,也不要八抬大轎,奴家的命都是貨郎哥哥救的,就讓我們寒窯廝守,一生一世不好嗎?”
劉知節當時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
“錦兒,你這般深情厚誼,李子貨郎自當是無以為報,但是你肯跟我苦守寒窯,我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卻是不能,連給你買個大宅子的本事都沒有,如何還能在這鎬京安身立命,有生之年不能功成名就,定然不再見你麵。”
“刺啦”一聲,鴛鴦錦帕一分為二,從此也成了男女分別的唯一見證。
鴛指雄鳥,鴦指雌鳥,故鴛鴦屬合成詞。
在劉知節的家鄉,還有另外一組名字。
雄鳥叫梁山伯,雌鳥叫祝英台。
那一年,劉知節十八歲,錦兒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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