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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怪盜

  哪知說完隻聽笑聲吃吃,時東時西,兩麵都有,由近而遠,底下便無聲息,知道對方決不好惹,人也不知多少,如何還敢妄動,帶著滿腹愁急縱將下來,連同伴也未敢驚動,朝洪斌低聲稟告了幾句。洪、畢二人聽完全都麵麵相覷,做聲不得。隔了一會,還是照著趙三元的主意,連夜出去請人相助,先用軟功,隻求瘟神早點離開本地去往別處發財,越遠越妙。


  在兩家失主被他嚇倒,不敢聲張,甘心吃啞巴虧之下,落個上下平安,算是萬幸。真要故意為難,把濟南府當成金銀窖,媚顧到底,說不得隻好請出幾位名武師和一些相識的江湖中人以及平日包庇的鼠竊狗偷之類,連明帶暗合力下手,與之一拚。


  明知事非容易,也說不得了。


  原來洪斌善於做官,最有心計,出身又是富紳世家,手麵闊大,非但善於應酬上司同僚,對於手下這些爪牙也比別的官府肯用錢,肯說好聽的話,便這兩個老奸巨猾的名捕也被騙了個死心塌地。


  一經商定,便命丫頭取來兩百銀子交與二捕,令其應用,如其不夠,隨時去往賬房支取。


  昔年捕快差役本與人民對立,在彼時官府統治之下,無論那人多麽刁狡,隻在本官有權勢的時節,照例都肯為他效力,隻保得對方升官發財,哪管人民死活。


  何況二捕又有一點本領,覺著洪斌待人寬厚,不計金錢,每次辦案賞罰嚴明,常得重賞,事還未辦便給了這多銀子,當時雖感本官寬厚,一口承當,或軟或硬都非把事辦成不可,等到退將下來互一商計,又去房頂查看,連個腳印都未尋到,才知事情萬分艱難。非但飛賊本領高強,連失主派人送信都在暗中尾隨,心思細密,絲毫不肯放鬆,本官也在他的監視之下,估計這樣高手就是勞師動眾,多約能手,勝敗也所難料,再要軟硬不吃,作對到底,簡直糟不可言,越想越覺可慮。


  不等天明,便先起身,去尋內中一個相識的名武師求教。去時十分隱秘,因料對方不到逼緊不會和官為難,索性連洪斌命他多派幾個好手保護上房,均是陽奉陰違,推說人應藏在暗處,一個未派。先在炕上裝睡養神,挨到離明不遠,悄悄起身,就這樣,還防對方暗中跟蹤,故意低聲議論,說些表示好意想要結交的鬼話,一路留神,並無動靜。


  第一個往尋的名武師外號神拳大保陳玉庭,本來就是富家,從小好武,學了一身本領,年已五十光景,相識的人甚多,人又好名,喜管閑事,仗義疏財,常向趙、畢二人照應相識囚犯,雙方交情最深。在陳玉庭的心意,自己相識人多,官府雖也交往,但在去任之時不如這類地頭蛇有用處,有事相托,上下都有人力,更為方便,借此還可抬高江湖上的聲望,官私兩麵都走得通,何況趙、畢二人也是一位老名武師的徒弟,本領又都不弱,三教九流都有朋友,許多地方均可利用,合在一起彼此都好。


  但因家財富有,除好名好交外並無惡念,平日對人也極謙和,從不以強淩弱,財勢之外再加一身武功,所收門徒多半富貴人家子弟,無形中也成了本城一個大紳士。


  雖不似別的顯宦豪紳能受官府尊敬,在地方上也算數得出的人物。


  趙、畢二捕均工心計,善於拉攏,會放交情,雙方處得極好。


  眼看走到,一過鵲華橋往南,走不幾步就可叩門相見,路上走了一陣,天已快亮,主人好武,照例微明起身,多少年來從未間斷,自己又是熟客,可以一直走到他那練武功的後園平台上去,連通報都無須。雖然來得大早,並不算是冒昧,何況以前放有不少交情,對方請托的事較多,偶然求助請教,斷無見拒之理。哪知剛一上橋,忽然瞥見陳家門外立著兩人,另有三個像是他的得力徒弟,剛由南麵飛馳而來,和門外兩人匆匆立談,一個已往裏麵跑進,仿佛有什事情發生光景,心中一動。


  門前四個徒弟望見橋上有人也趕了過來,手還拿著兵刃。二捕一看,越料出了變故。未等開口,內中一個認出二捕,知是來尋乃師,也將兵刃收起,匆匆說道:"這裏不是講話之所,天也太冷,請到裏麵聽師父和二位班頭麵談如何?"

  賓主六人一同趕到裏麵,陳玉庭滿臉都是憤急之容,見了二捕忽然笑道:"我料你們必來尋我,果然不差,但沒想到來得這樣早法。你那事情雖不深知,我也明白大概,這等異人恐非兄弟所能抵敵,可知我也被他開了一個玩笑,丟了大人麽?"二人聽出飛賊已先光顧陳家,比他還早到一步,剛走不久,不禁大驚。


  這是一個寒冬的早晨,天色十分陰晦。雖在辰已之交,那一輪寒日還未露麵,大地上陰沉沉的,空中愁雲漠漠。遙望天邊,塵昏霧湧,一片混茫,隻影綽綽隱現著幾所村舍土牆,極少見到一個人影。道旁孤零零矗立著一株兩三抱粗的古樹,吃那陣陣朔風吹得呼呼亂響。地上塵沙被狂風卷起,滿天飛舞,打在人的臉上,宛如中了一把碎鐵沙,風力又猛,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當地原是一條官道,地名雙沙口,雖是官驛大路,為了近年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鎮上共總不過數十戶人家,居民多半窮苦,天又寒冷,一個個瑟縮在土牆茅舍之中,極少有人出外走動,十九關門閉戶,看去全是一片荒涼景色。隻鎮東頭有一招商客店,卻是雙門大開,人喊馬嘶,顯得十分熱鬧。為了天時大冷,風沙又猛,除卻幾個身有要事、心急趕路的客商已於黎明起身而外,餘者都畏寒風之苦,想在店裏住上一日,等到風住天晴再走,免得途中遇上雨雪,進退兩難,那北方風力之猛也禁受不住。


  店小二楊老幺,因店中住有一幫販山貨的老客,閑中無聊,天又酷冷,給了一點銀錢,命他去往鎮西打酒,買些牛肉烙餅和花生豆於之類,回來圍爐飲酒。老幺是個二十來歲少年,店主人是他姑夫,從小便在店中做事,人甚精明幹練,一臉和氣,見當日店中住有不少客人車馬,店主進財,自己也有好些油水,心中高興,接過銀錢,興匆匆由裏院冒著寒風正往外跑。剛一轉過後院甬道,猛覺麵前人影一晃,知道跑得太急,迎麵來人,這一下定要撞個滿懷,剛“噯”的一聲,猛又覺胸前有一股風力微微一擋,耳聽對麵笑道:“你忙什麽?”定睛一看,來人已然站住,正是近一月來寄住店中的一位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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