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二俠
“他二人算計店中還有賊黨,大哥跟蹤追賊,十三弟繞道小院,就便向我三人送信,時機緊迫。隻顧防備店中伏有賊黨,此時人未全散,恐驚眾人耳目,更防賊黨暗算正院三人,以為六弟和十四弟均在店外未歸,下麵也許隻我一人,以致陰錯陽差。除六弟一人隨往追賊而外,我頭一個趕來正院。恰巧裝車夫的賊黨接到賊頭信號,正要逃走。這廝身法甚是輕快,人更機警,和男女二惡賊一樣,打得一手好暗器。我雖不曾受傷,卻被滑脫。大哥等三人也不知追往何方。此時雖隻二更,隆冬夜寒,路斷行人,敵我雙方身法均極輕快,又由屋上馳過,店中客人竟未驚動,隻一店夥無意中瞥見先後三四條黑影,悄沒聲越房而過。
“正打不起主意,二姊忽由外麵趕來,問知前事,斷定賊黨逃往西南,叫我不必追趕,急速回店向店主打聽,暗中查看旅客之中有無可疑的人,一麵加緊戒備。並說惡賊還有好幾個厲害黨羽,恰巧在此三日之內來訪,膽子越大,為首二惡賊殘忍凶狡,什麽事都做得出,就許出其不意,仗著來此年久,熟於地理,容易掩藏,去而複轉,遷怒店東,隨意殘殺商客,使其遭受官司連累,不能安居,他再隨時乘隙暗算,以為泄恨之計。
王兄改邪歸正,洗手多年,三玉又是武當門下,總算是自己人,不應使其波及。非但今夜小心,在大害未除以前,我們這裏還不能夠離人。匆匆說完,自往西南方追去。
“我知大先生今日去往上陽堡布置,二姊來路又正是那一麵,聽口氣,雙方必已相見,我便趕了回來。沒想到王兄中了毒釘,幸而將傷剜掉,這傷藥也還不差,否則白骷髏的毒釘雖不似那毒藥吹針見血封喉,有這半個多時辰的光陰,人早不支,痛昏過去了。”
陳四邊說邊將王標傷處解開,仔細查看,討來溫水將傷口洗淨,灑上自己的解藥,再用一塊藥貼好。王標本覺傷口又癢又痛,火辣辣的有些發麻,周身都不自在,洗時更痛得直冒冷汗,等到換過傷藥,立轉清涼,人也能夠隨意行動,連聲拜謝。
陳、李二俠問知櫃房後麵有一小院,地勢隱僻,石牆高厚,當初建時,王標夫妻便曾用心,外表看不出來,除幾個親信店夥而外,無人得知,白骷髏也未到裏麵去過。出入有一暗門,另在櫃房旁邊建了三間家屋,照樣設備俱全。以作掩飾。便告王標說:
“二富商連你父子和兩個夥計均被惡賊痛恨,隻一遇上必下毒手。我們雖然隨時戒備,小心終好。尤其這兩商客均無本領,耳目也欠機警,遇上決無幸免,最好暫時連那兩個夥計隱藏在你家中,事完再行上路。他那一輛空馬車,我們還想借來一用,天明前紮上兩個大包裹放在車中,裝成二位老客,再由我們分出兩人坐車上路。此是一舉兩得,裝作這兩商客經人保護連夜逃走,並還假意誘敵,看他是否中途劫殺,相機下手再試一次,事完送回,不知可否?”
二商此時神誌已漸回複,聽出陳、李二人均是英俠奇士,性命又是王標所救,聞言連聲應諾。陳四隨說:“天已半夜,惡賊詭計多端,我們還有許多事情。乘此無人留意,賊黨這時決不敢在店中停留,你們快些遷居,回房安歇。王兄到底年老力衰,三玉在此數日之內必須隨在你父身旁,不可離開。我料你們隻不出櫃房門,就有賊黨混進也可無事。楊老幺雖未學過武功,膽大機警,人甚忠實,可往你姑父家中安歇。賊黨陰謀敗露,今夜決不敢再作掘取藏金之想,先前所說,已用你不著。等到睡足,養好精神,明日傍午,可到我們房中相見便了。”
說時,姓李的矮胖子,已向楊老幺和先前退出、剛由外麵試探著走進的兩個夥計,探詢店中有無可疑人物。均說:“當日來客雖多,均是熟客和年前回家的本份商人,還有兩起大小商幫也都相識。平日除於相公外,隻有兩老夫妻。男的姓許,因有兩個同伴親友中途病倒,在來路鎮上求醫。當地是一村莊,醫家房少,不便同住人家,那兩個又是至親,約好在此等候。先來了十來天,因病人至今不來,人地生疏,每日枯坐,談起甚是愁悶。男的年約五十多歲,像個教蒙館的先生。女的雖是一雙大腳,連路都似走不大動,來時拄著一根拐杖,看去老弱忠厚,毫無可疑。
陳四本來率眾要走,聞言忽又停住,先朝門外探頭四麵一看,重又仔細盤問。老幺方覺這兩老夫妻帶著家眷進京投親,就便謀事,平日守在房裏步門不出,膽子甚小,因其所居是個雜院,往來人多,惟恐遇見歹人,丟了衣物,天黑便睡,門窗關得甚緊,老怕丟了東西,飲食均極清苦,實是兩個忠厚懦弱的好人。自己不在前院做事,共隻見過兩麵。因聽前院夥計說老夫妻輕不使喚人,終日相對靜坐,極少聽到語聲,難得要一回開水,日子一久,仿佛這兩人除每早洗臉外,茶都不喝一口。先頗奇怪,正要往看,又聽人說老夫妻因有濕氣,不大吃茶,帶有一個水葫蘆,故鄉是在湖北山野之中,平日飲慣山泉,不須熱水,又最愛惜物力,早起所剩開水均存葫蘆之中,吃得又少,所以誤會,其實並非不飲。那葫蘆卻是特別,大約尺許,不知用什方法壓扁,隻有寸許厚薄。這兩人行李不多,衣服;日而幹淨,想是出身寒苦,無論何物全都看得甚重,不願人動。葫蘆掛得頗高,外有布套,也無一人取看。
老幺先聽對方好幾天不要一次開水,覺著奇怪,聞言才知怕犯濕氣,水飲極少,也就不以為意,事情又忙,由此丟開。及聽陳、李二人接連兩次探詢,陳四問得更是仔細,先以為這兩老夫妻決無可疑,後來想起終日不飲之事,正要開口,又覺白骷髏立意殺他,便因那日酒店一句無心的話。自己本來為好,不料那惡賊因此生疑,反認為自己如不看破他的行藏,怎會代為掩飾?於相公和諸俠背後也曾勸告話要謹慎,可見禍從口出,這兩人年老衰弱,並非真個斷水,不過飲得極少,不值一提,同時想到表弟業已學成武功,自己如有本領,怎會受那惡賊欺侮?難得遇到幾位大俠異人,聽口氣對我頗好,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何錯過?想到這裏,猛觸靈機,生出希望,隻顧盤算如何請求。陳、李二俠業已把話問完,一同起身,就此岔開,也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