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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禪師

  正走在高興頭上,遙望前麵,有一峰矗立,嵐光如帶,白雲繚繞,橫亙山腰,上麵嘉木蔥寵,形勢十分靈秀。細查附近景物,知道臥眉峰已將到達。便照鄭家老仆所說,往峰下趕去,快要到達,忽見大溪前橫。因值日前大雨之後,山洪暴發,遠近山水由此匯流,往老河口流去,所經正是溪麵最寬之處,兩岸相隔竟達十餘丈。呂誌此時如在平地,並非不能縱過。隻因初試身手,始終不知自己能縱多遠;又見溪流太猛,奔騰澎湃,聲若雷轟,看去聲勢驚人,拿不準能否縱過,惟恐萬一落在水中,好些不便。隻得沿著溪流,往上走去。滿擬上流河麵較窄,誰知溪水環山而流,地勢漸高,水麵雖然較窄,兩邊危岸相隔隻有更闊,越發不敢飛渡。


  因聞鄭隱就在峰腰一帶尋人,一麵沿岸急走,一麵留神,往對麵查看。見空山寂寂,四無人蹤,時見麋鹿遊行,白鶴衝霄,飛鳴翔集。對岸洞壑玲瓏,花樹繁茂。側麵崖壁上又掛著兩條瀑布,玉龍夭矯,飛舞而下,直墜溪中。俯視下麵,水煙溟蒙中,飛濺起千重玉雪,億萬銀花,越顯景物清麗,仙景無殊,瀑布發源之處,已到盡頭,峭壁排空,削立百丈,上麵苔滑如油,肥厚異常。細查形勢,簡直無路可上。方悔走錯了路,想要回身,猛聽見對崖唱歌之聲,宛如龍吟,與附近泉響鬆濤互相應和,合成一部極雄渾美妙的音樂,聽去十分娛耳。暗忖:“空山之中,竟有這等豪情高致的人,歌聲又是那麽雄渾蒼涼,必非庸流。”


  他抬頭一看,對岸大片鬆林中,似有一人,口發狂歌,手舞足蹈,正在邊唱邊走。


  再一細看,那人竟是一個矮胖和尚,赤著雙腳,身穿一件破舊僧衣,又長又大,身後拖有一兩尺長,走起路來連跳帶舞,瘋瘋癲癲,神態十分滑稽。猛想起鄭隱所尋神僧,正是一個瘋和尚。所發歌聲,宛如黃鍾大呂,響振林樾,隔老遠便覺震耳,好些奇怪。莫非便是此人?又見瘋和尚似要繞林走去,連喊:“神僧老禪師留步,容弟子過來拜見。”


  均無回音。眼看和尚快要走往鬆林深處,心正發急,猛一眼瞥見兩岸上下相隔雖有三四十丈,中心壑底長年受那激流衝刷,越淘越深,又是石質,上麵水寬,壑底溪流最窄處才隻丈餘,並且兩岸均有斜坡。形勢雖陡,憑著當日途中經曆,決能隨意上下,暗笑自己:“真蠢,上麵雖寬,由下麵走,越過溪水,再上對岸,不是一樣?空自發急,有什用處?”


  念頭一轉,立就斜坡急駛而下,越過溪水,再往對崖飛馳,趕進鬆林。遙望前麵,瘋和尚正往鬆林盡頭崖壁後轉去,因為僧衣長大,拖泥帶水,行動似頗遲緩,歌聲也剛住不久。知能追上,忙即趕去。及至轉過崖去一看,倏地眼前一花,神僧不知何往,麵前卻現出一片奇景。原來崖那麵也是一道溪流,春波溶溶,清可見底,水流卻不甚急,漲將齊岸。來路這麵,沿溪盡是垂楊高柳,對岸滿是桃花,比起初來桃花坡所見還要繁豔。桃林深處,現出一幢精舍,四外繁花環繞,燦若雲錦。門前空出一片草地,淺草成茵,整齊如剪。桃林旁邊,放著幾件坐具,如琴幾。玉墩、棋桌之類,多是羊脂白玉所製。景物清麗,從來少見,料是山中高士所居。


  瘋和尚又到此不見,決計過溪尋那人家一問。溪不甚寬,本可躍過。因覺當地主人不是庸流,冒昧登門,又是縱將過去,有失敬意,並還近於賣弄。遙望溪水,蜿蜒如帶,上流頭似有朱欄橫跨水上,忙即趕去。到後一看,果是一橋,紅欄低亞,十分華美。一頭垂柳耗耗,低浮水麵;一頭通著大片桃林。前見房舍,早被花樹擋住,這時重又出現。


  橋對麵並有一條用五色石子砌成的花徑,寬約丈許,兩旁種滿草花,五色繽紛,甚是整齊好看,似與林中精舍相連。略一端詳,走過橋去。正順花林前行,忽見林中飛起一道銀光,宛如長虹貫日,破空直上,映著黃昏前的日華,比電還亮。剛到空中,好似發現生人登門,重又掉轉,朝自己頭上飛來。快要臨近,在離地十餘丈處略一盤旋,忽又升空,往東南方飛去,隱聞光中有人笑語之聲。


  經此一來,越料當地乃仙人所居,更生敬意。暗忖:“這裏既是仙人宮室,當不隻飛去這一位,內中必還有人留守。”忙把衣冠一整,正待前走,忽見前麵花徑上走來一個肩挑花鋤的垂髫少女,前頭鋤柄上挑著一個平底花籃,中有幾枝桃花,花朵特大,隱聞異香,花也疏落落的,比起沿途所見桃花不同。看神氣好似采花走過,忽見來了生人,麵現驚疑之容。呂誌並不因為對方年幼而存輕視,見其立定,朝著自己上下打量,忙即躬身為禮,笑問道:“仙姑,此是何處?哪位仙長居此?可容塵凡下士登門拜見麽?”


  呂誌出身世家,人又謙和,先見瘋和尚和當地靈景,本疑隱有仙人,又見方才那麽強烈的劍光,越發認定當地所居定是神仙中人,心有成見,辭色分外恭謹。


  少女先頗驚奇,及見對方言動謙恭,尊之為仙,由不得笑了起來。呂誌見她聞言也不回答,隻管憨笑,方覺此女生得十分娟秀靈慧,怎的問話不答,一味憨笑?忽聽桃林深處另一少女嬌呼:“二妹,怎還不來,和誰說話?難道這裏還有外人來麽?”少女聞聲回答:“姊姊快來,你看這人是怎麽來的?”隨見又一垂髫少女由花林中走出,見了呂誌,也是麵帶驚疑之容。前女笑道:“大姑剛走,此人想已早到,無論如何,也必看見。就說他能穿入禁地,大姑怎會置之不問,各自飛走?莫非又是那位老人家引來的不成?”後一少女年似較長,自一見麵,便緊盯呂誌腰間所佩雙劍和手中法寶,聞言也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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