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仆
尋常傷藥,至多將血止住,每日行動飲食,仍是奇痛難忍。生肌複原,不留痕跡,決辦不到。寒家頗有幾種靈藥,今日又蒙瘋老前輩贈了兩丸大小還丹,可惜不在身旁。我意欲將他接往寒家調養,但恐高空風大,適見玉圭尚可防護,擬請借我一用。並煩轉告他家,無須驚疑。任兄日前也請光臨,同作小飲,賞花長談如何?此劍在未拜師得到傳授以前,決不能應用,仍請任兄一同保管為是。”
呂誌看出無垢扶抱鄭隱,滿臉優惶之容,好似關心已極。鄭隱斜倚無垢懷內,本來滿臉痛苦之容,雙目緊閉。等無垢說到未兩句上,目光微啟,口角上似有一絲笑容。呂誌忽然醒悟,知道雙方天生佳偶,經此數日患難,已種情根。鄭隱當日為救心上人,這一冒著奇險,身受重傷,越把芳心感動。又非世俗兒女,無所用其嫌疑,剛把人送回來,又要接往家中調養。男的更是看出心上人對他一往情深,盡心照拂,不避嫌疑,喜出望外,竟連所負重傷奇痛全部忘卻。呂誌心想:“假如師父不禁婚嫁,仙人如有夫妻似此如花美眷,我便費盡心力,也必設法使其成就。”心中尋思,接口笑答:“二弟豪俠尚義,對友情熱。我和他萍水相逢,一見投緣,便成生死骨肉之交。藏珍本來因他而得,不意靈峰被人借去,不知何年始得珠還。原想將此寶連紫郢劍一齊分他,小弟隻取青索一劍防身已足。既這等說,玉圭請仙姊拿去,雙劍暫由小弟保藏,日內專程拜訪。等他傷好,再傳收發運用之法便了。”
無垢接過玉圭,喜道:“人生最難得者知己。我看賢昆仲雖是異姓骨肉,這等義氣,實在少有。我還有好些話要對任兄說。三日之後,他傷必愈,也許複原如初都不一定。
第四日正值中弦月上,臥眉峰天氣一向晴美,仙桃也必成熟,務請任兄早日光臨,同作平原十日之聚,共商日後彼此修為如何?”呂誌見鄭隱傷勢慘重,雖知仙人靈藥醫治,不致危險,良友關心,終是憂惶。一聽無垢說得這樣把穩,心情略放。再看鄭隱,正朝自己偷使眼色。無垢也似有些明白,麵方微紅,鄭隱忽然微呻。呂誌忙湊近前,正要慰問,鄭隱仰麵朝無垢看了一眼,忽似有什警覺,麵帶驚惶,想要掙起。不料傷勢太重,血未全止,稍一用力,疼痛難忍,當時冷汗交流,忍不住“噯”了一聲。
無垢意似優急,一麵將他抱住,微嗔道:“你此時傷勢甚重,非由我護送回去,靈藥調養,不能複原。否則,你那傷藥多好,愈後縱不殘廢,也是半身傷痕,多麽難看?
我已和任兄說好,你我均非世俗男女,事貴從權。你那心意,我也知道,不必作態,我要走了。”鄭隱聞言,麵上一紅,強笑說道:“姊姊待我恩重如山,我也無話可說,恭敬不如從命。方才我陪姊姊在此下棋,不願下人在旁惹厭,已全遣開。有勞大哥轉告他們,無須說我受傷,隻說要隨申仙姑前往訪友,有個把月的耽擱。”任、申二人見他說時聲都疼得發抖,俱都心酸,不等說完,同聲勸阻,不令開口。無垢隨請呂誌傳了用法,將玉圭一揚,發出一片紅光,將人護住。匆匆說道:“他傷太重,不能久延,隻好暫時告別。三日之後,務請任兄光臨,妹子定當掃榻恭候。”說罷,取出一道靈符,手掐法訣,往外一揚,立有一片白光擁了男女二人,一同飛起,破空而去。
剛走不久,書僮胡良便自尋來。呂誌知他是鄭家世仆,人甚靈慧,最得主人歡心,並不以尋常奴仆相待。日前臥眉峰之行,鄭隱並還將他帶去。本心不想告以主人受傷之事,不料胡良並未走遠,藏在一旁,全都看見。呂誌見他知道,也未多說,轉問鄭隱臥眉峰經過和男女雙方如何相識。胡良曾聽主人說起呂誌仙福深厚,不久便有遇合,早就存有深心,當日又見紫、青雙劍的靈異,越發巴結。便把此行所知,全數說了出來。
原來那日鄭隱無意中聽一相識多年的采藥人來報,說在臥眉峰下發現瘋和尚蹤跡。
鄭隱自從發現瘋和尚是位神僧,曾經四出尋訪,不曾遇上。當地與世隔絕,外人向走不到。隻那老年藥人所居就在後山口外,每隔些年,定必翻山援崖,往采藥草。鄭隱見其年老,又是兩三年來一次,專采當地一種珍藥,孤身來往,行蹤隱秘,不使人知,未加阻止,反倒隨時相助。采藥人有時歸晚,並在鄭家借宿。因而早就感德,既受鄭隱之托,隨時都在留心。這日偶往臥眉峰附近經過,發現了瘋和尚,與鄭隱所說形貌裝束一般無二,忙即趕來報信。鄭隱一聽,便尋了去。臥眉峰在武當後山,以前去過。始而遍尋瘋和尚,不見蹤跡。因知報信人素無虛言,心終不死。當地又無廟宇人家,主仆二人先尋崖洞住下。
到了夜間,偶然出洞步月,忽聞花香,似桃非桃,不時隨風吹到。仰望銀河渺渺,玉宇無聲。大半輪明月已快偏西,清光四射,照得遠近山林光明如晝,知道時已不早。
暗忖:“當日為尋神僧,走了一日山路,身子疲倦,自己還好,書僮年幼,已禁不住,為此睡得大早,現已睡足。反正此時也難入夢,洞又陰冷黑暗,索性不睡了吧。”回洞取了寶劍和隨身小包,借著明月清輝,順那花香走去。越往前走,花香越濃,越聞越像桃花,暗忖:“桃花哪有這好香味?莫非又有什麽靈藥仙草出現不成?”決計找到才罷。
又走了一陣,轉入一個山環以內;忽然發現前麵一條清溪,對岸萬樹桃花,正在盛開,月光之下望將過去,簡直成了一片花海,異香馥鬱,陣陣吹來。鄭隱不似呂誌,上來將路走錯,早由下流越過峰前絕壑。此是舊遊之地,以前來過幾次,隻知左麵絕壑盡頭有一條大瀑布略可觀賞。右麵一帶均是童山禿石,乃臥眉峰後最荒涼的所在,不特未見這片桃花,連這溪流也未見過,怎會不到一年工夫,多出這等美景?那桃花香得出奇,又都是大樹,不是新栽,為數甚多,豈非奇事?如說把路走錯,不是舊遊之地,左邊絕壑瀑布分明和以前所見一樣,越想越覺奇怪。